她們都知道拋屍案已經解決,兇手已死,但是除了她們,不明內情的人誰會信呢?


    本來悄悄結案也算是了了,誰知道又有人把這件事情捅出去。


    “知道是誰說的嗎?”溫頑問,既然有人泄密,必定是警局的人。


    蔣葉希搖搖頭,“不清楚,還在調查。”


    “你也別有心理陰影,這種事情不會經常發生的。”溫頑安慰道。


    “嗯。”蔣葉希笑笑。


    “你這傷……得休息幾個月吧?”溫頑仔細研究一下,她也不敢掀開紗布看,隻能目測。


    “何止,那位家屬真的挺生氣,好幾刀拉開了這。”蔣葉希輕輕比劃一下腹部,“有幾刀還砍到了骨頭,我渾身上下都是重傷,恐怕得休養一年。如果不想留下後遺症,我起碼有十個月得躺在床上了……”談到自己的傷情,蔣葉希竟然能笑出來。


    溫頑佩服不已,“躺十個月就躺十個月吧,一輩子挺長,犧牲一年也不要緊。”


    “雖說不要緊,但這世上的麻煩並不會等我痊愈。”蔣葉希歎了口氣。


    溫頑一愣,“你不會還想辦案吧?”


    “我……”


    “你腦子沒問題吧?”溫頑打斷他的話頭,“挨這麽多刀,起床都勉強,還想辦案?就您現在這個身體狀況,我現在下樓去隨便抓個小學生來都能把你推倒,你還想辦案?你是能對付人還是能對付鬼?你也不替孫姑姑和蔣科長想想?”


    “嗬嗬嗬……”蔣葉希嗓子發幹,笑聲也轉得發澀,但他顯然是在笑,“不是我。”


    “啊?”


    沒等溫頑問明白到底怎麽迴事,走廊裏突然爆發出一聲呐喊:“蔣伯暉,你再說一遍?”


    “怎麽了?”蔣葉希驚訝地抻著脖子,他認不出這個女聲,但這女聲喊的是他兒子的名字。


    溫頑趕緊說:“你先別動,沒事沒事,我出去看看。”


    先安撫好蔣伯暉,溫頑飛快地衝出病房,蔣葉希認不出,她可認得出這個呐喊的人是誰。


    孫小喬。


    不是去角落裏談了嗎?怎麽說清楚了以後還是要吵起來?真是教人擔心!


    溫頑懷著孫女和孫女婿真鬧騰的心態出去找人,很快看到一男一女在走廊入口處對峙。


    還有兩個明顯嚇到的小護士正在勸和。


    溫頑趕緊跑過去,“別丟人了!”一手一個先把人分開,跟護士道歉,再拽著兩人去電梯間。


    到了電梯間,孫小喬先甩開她的手,走到窗戶邊抱著手臂生氣。溫頑索性暫時不管她,拽著蔣伯暉稍微走遠一點,才小聲問:“你們怎麽又吵起來了?不能好好聊天?她為什麽生氣?”


    “我跟她分手。”


    “……你的意思是,你跟她聊完,還是要分手?”


    “嗯。”蔣伯暉的頭低下去。


    鑒於他比較高,就算他低頭溫頑也還能看到他的臉,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表情十分黯然。


    “你明明也不想分手吧?”溫頑試探著問。


    “……”


    “那你到底有什麽苦衷,有什麽事不能讓小喬和你一起麵對?”


    “……”蔣伯暉歎息一聲,“我隻是,不想連累她。”


    “你別忙著自怨自艾自我感動,先講清楚啊,到底怎麽迴事?”溫頑快要急死。


    孫小喬從窗邊走迴來,拉起溫頑的手,“算了,我們迴去吧。”


    “不是,到底怎麽迴事呀?”溫頑現在正是被激起全部好奇心的時候,這時吊她胃口,不是想憋死她嗎?她堅決不走,反手抓住孫小喬,繼續追問蔣伯暉,“是不是跟蔣先生有關係?”


    蔣伯暉遲疑了一下。


    “我們先去看望蔣先生。”溫頑對孫小喬說,“你沒去看他,他這次受傷很嚴重。”


    “行。”孫小喬點點頭。


    兩人正要走出電梯間,鈴聲大響,剛才那兩個勸架的護士突然跳起來衝進走廊。


    溫頑直覺地望向剛走出的那間病房,這兩位護士衝去的方向果然是蔣葉希住的單間。


    “是不是蔣先生那裏出了事?”溫頑自言自語。


    蔣伯暉臉色一變,拔腿狂奔衝向走廊盡頭。


    孫小喬也放開溫頑的手,跟著他狂衝進病房,溫頑倒是成了被落在最後的人。


    “我就隨便說說而已。”溫頑講完未盡的話,她剛從那間病房出來,蔣葉希明明好端端的。


    她邁著安然的步伐走進病房,正好遇到兩位護士嘟嘟囔囔地走出來。


    其中一人邊往外走邊說:“下次別把你爸一個人扔在這,害他要叫人都找不到隻能按鈴,我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以後別這樣了,我們都差點把他嚇到。”教訓的正是蔣伯暉。


    蔣伯暉低著頭不斷道歉,“是,是,對不起……”


    孫小喬幸災樂禍地靠在牆邊冷笑。


    溫頑走進病房,“我們才出去一會兒呢,您就急著把我們叫迴來?”


    蔣葉希嗬嗬一笑,“我就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剛才是你們在吵架?”


    問的是蔣伯暉和孫小喬。


    “沒有吵架,姑父。”在蔣葉希麵前,孫小喬十分冷靜,“是我沒控製住情緒,聲音有點大。”


    “還叫我姑父呢?”蔣葉希笑著說,“伯暉應該已經告訴你了吧?該改口了。”


    “他是告訴我,他不是姑姑的兒子,但他還是要分手。沒關係,我叫您姑父一樣親近。”孫小喬無所謂地笑笑,要不是一直握著拳頭,光看表情絕對看不出一點端倪,像是真的將此事放下,毫不在乎。


    “分手?為什麽要分手?我不是已經解釋了嗎?是你說得不清楚?”蔣葉希問蔣伯暉。


    孫小喬擺擺手,“他已經說得很清楚,分手也很清楚,往後您還是當我是您侄女吧。”


    “伯暉!”蔣葉希重新瞄向蔣伯暉。


    蔣伯暉對溫頑和孫小喬敢裝死,對他爸,而且是重傷在床的爸可就沒那麽大勇氣了。


    他不想迴答,也隻能硬著頭皮迴答:“爸,我已經跟她說清楚……”


    “說清楚什麽?你們分手不就是因為江繽是她姑姑嗎?但你是可華的兒子……”


    “爸,您先別說那個。”蔣伯暉皺了皺眉。


    他至今還不是很能接受自己竟然不是孫江繽之子這個現實。


    從出生至今,他一直接受的現實是孫江繽就是他的母親,今天卻得知他媽不是他媽……


    他對素未蒙麵的親生母親,毫無記憶,就連她的名字,也是幾天前才得知的。原來他母親名叫辛可華……但是,撫養他長大成人的母親,他一直以來接受的母親是孫江繽,除了她以外,他暫時無法接受其他人。就算提到辛可華的是蔣葉希,他暫時也無法接受與他繼續這個話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情深如許(十五)


    “不提她?”蔣葉希一時有些悵然, “你的名字還是可華取的,可惜她連你的臉也沒見過。”


    “我們還是繼續說我和小喬的事吧。”蔣伯暉再次打斷他的迴憶。


    “你對可華的事一點也不感興趣?”蔣葉希無奈, “那好吧, 就暫時不提她。”


    他也明白,自己和妻子欺騙蔣伯暉二十多年, 想他用幾天時間接受他還有一位母親,很難。


    “你們是不是鬧脾氣了?其實錯在我和江繽, 如果我們早些把事情說清楚,也許不至於讓你們吵得那麽厲害。”蔣葉希首先自責。自從蔣伯暉告訴他他交了女朋友以後, 每次打電話時都非常高興,又告訴他這人是他一直喜歡的女孩子, 所以蔣葉希和孫江繽都很替他開心, 他們都很清楚在蔣伯暉心中孫小喬有多重的分量。


    如果就這樣輕易分手, 該有多可惜!就算不提可惜的事,如果就這麽分手,蔣伯暉會多難過?這幾天蔣伯暉呆在家裏,嘴上不說,其實一直十分鬱悶,正是因為看不過眼,他和孫江繽才會將原本想隱瞞一輩子的秘密告訴他。


    蔣伯暉得知他和孫小喬沒關係時, 那瞬間的笑容有多燦爛, 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怎麽誤會解開了, 他和孫小喬還是要分手呢?而且, 聽這意思, 還是他兒子先提分手?


    蔣伯暉低著頭,語氣低沉:“爸,這件事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做的決定。”


    “但你不是很喜歡她嗎?”


    “爸,別說了。”蔣伯暉望著蔣葉希,一臉懇求。


    氣氛急轉直下,每個人都僵在原地。


    溫頑想想,現在還能當局外人打圓場的似乎隻剩她一個了,隻好站出來,“算了算了,我和小喬其實是來看望蔣先生的,就別說其他事情了。蔣科長,你什麽時候迴去?雖說蔣先生這傷勢很嚴重,但總歸是要找護工的吧?你要請假多久?”


    “我不迴去了。”蔣伯暉悶著聲音說。


    “啊?”


    “我已經準備辭職,我不會迴泉城了。”蔣伯暉重複時勇氣更甚,大大方方地又說了一遍。


    “科長在星雲製藥不是做得挺好的嗎?”溫頑下意識看向蔣葉希,“您不管管?”


    蔣葉希還沒覺出不對,笑嗬嗬地說:“是我讓他辭職的。”


    “是您?”溫頑驚訝地看他一眼。


    孫小喬目光一動,終於看了過來。


    被幾人的視線一聚焦,蔣葉希終於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怎麽了?”


    “您無端端,幹嘛要蔣科長辭職啊?”雖然蔣伯暉已經有辭職的打算,她還是習慣性稱唿他為蔣科長,叫慣了也很難改口,就算要改口,一時之間也編不出什麽好詞。難道也叫蔣先生?一個蔣葉希一個蔣伯暉,倒叫得像平輩一樣。


    且不說稱唿的問題,擺在麵前的是,蔣葉希為什麽要勸蔣伯暉離職?


    “您還是想棒打鴛鴦吧?”溫頑光明正大地把心中揣測說出口。


    “你這丫頭怎麽想的,在你心裏我就那麽壞?”蔣葉希無奈地問。


    “那你幹嘛讓蔣科長辭職?”溫頑不經意看了孫小喬一眼,她不知不覺已經把臉悄悄地轉過來,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所以溫頑就更好奇了,蔣伯暉這人工作時明明邏輯清晰,他到底怎麽說的,把孫小喬說得那麽生氣,她居然好像還沒明白內情?


    不過朋友嘛,就是幹這個的,孫小喬不方便說的話,她方便說,就幹脆全替她問了。


    “你看我都傷成這樣……”


    “我是自願的。”蔣伯暉打斷蔣葉希的話,“爸你好好休息,我跟她說。”


    “你對工作有什麽不滿意?”溫頑好奇地問,“就算真要分手,不至於泉城都待不下去吧?”


    分一次手就出走一座城,這分手成本未免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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