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五甘露?”


    牟尼上師轉頭看向一邊,避開他的目光,道:“原始苯教的闇語,指的是……”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人的尿、屎、骨髓、男精、女血。”


    “嘔……!!”祁龍軒胃中突然一陣翻湧,險些沒嘔吐出來。


    因為在灌頂儀式上嘔吐,會被視為大不敬,祁龍軒強忍住沒敢出聲,捂著嘴轉身一溜煙似的竄了出去。


    來到壇城窄巷邊,見到四周沒人,才忍不住瘋狂嘔吐起來,險些沒把自己的五髒六腑都給帶出來。


    好不容易吐到暢快,抹了抹嘴角,整個人像虛脫了似的,倚坐在牆角邊平複起心情來,突然聽見不遠處的巷角裏,也有一陣嘔吐聲傳出。


    祁龍軒眸光一動,頓時心生好奇,難道還有人和他一樣,接受不了這種變態的灌頂儀式?


    剛想起身去看,就見那人已然轉了出來,是名身穿月白僧袍的男子,身材挺拔高挑,虯髯絡腮,頭戴毗盧蓮花帽,一副佛門高僧做派,但祁龍軒一眼就看出他有問題。


    不僅僅是因為那人和他一樣,接受不了五甘露灌頂,而是精通幻化術的他,一眼就看出那虯髯胡子有問題,假倒是不假,隻是跟那人的氣質不搭,多半是粘貼上去的。


    這樣的敏銳直覺,隻有精通幻化術才能察覺出來,估計是和他一樣,想要混進鬼禪的有心人。


    祁龍軒暗自留了個心眼,見到那人不動聲色的從自己身邊走過,他也識趣的視而不見,各自返迴到壇城殿去。


    “沒事吧?”見到祁龍軒迴來,牟尼上師小聲問了句。


    祁龍軒點頭沒有說話,目光緊隨著剛才那名僧人的位置,發現他迴去後,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正和身邊的另一名僧者說著話,不知是不是提到了他,那名僧者突然轉頭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祁龍軒嚇了一跳,慌忙側目避開,但匆匆一瞥時,他發現另一名僧者的體貌特征,竟然是個獨臂的,而且年紀偏長,隱然是那大胡子的師長一輩。


    迫於好奇,小站了一會之後,祁龍軒撣了下牟尼上師的衣角,傳音道:“師傅,在我們左手邊第三排的那名獨臂老和尚,帶毗盧僧帽的那個,你認識嗎?”


    牟尼上師轉頭看了一眼,搖頭道:“未曾見過,怎麽了?”


    “沒什麽。”祁龍軒懨懨迴答。


    因為即將要麵對那惡心的灌頂儀式,他確實也沒什麽心思去管這無關緊要的,隻好收起好奇之心,靜心等待。


    內心天人交戰了許久,好不容易排到他了,祁龍軒強忍著內心煎熬,硬著頭皮走了上去,麵對五身木桶跪落,同時屏住唿吸,學著那些僧人一樣麵露虔誠,雙手合十,口誦佛號埋頭領受。


    主持儀式的是名麵黃肌瘦的老僧,身材佝僂,一看就是修煉苦行為道的,他將一隻手按在祁龍軒的頭頂,誦念著古怪的咒語,拿起骷髏碗盛裝‘甘露聖水’,灑在其頭上,並言其說,是為修行者衝卻一切汙穢,喚醒修行者心中的特別能量,讓弟子與上師之間建立起一種溝通,啟發弟子內在的潛能,走上良好的修行道路,直到圓滿成就。


    祁龍軒內心罵罵咧咧,身體上跪拜領受,隨著鍾聲敲響,意味禮成,祁龍軒大鬆了一口氣,趕緊起身緩緩退下,另一名弟子緊隨登台。


    “唿!!!!”出了壇城殿後,祁龍軒如釋重負的深唿吸一口,胃中簡直惡心到翻江倒海,恨不得馬上迴房好好洗個澡。


    牟尼上師卻在此時告訴他,在覺悟鬼禪結束之前,這些代表聖潔的‘甘露’是不可以洗去的,祁龍軒臉色劇變,雙腿一軟,險些沒一頭栽倒。


    牟尼上師緊忙伸手扶住,並告慰他說,晚上睡覺之前,把衣服脫掉,晾在窗外一夜,味道很快就能散去了。


    祁龍軒心說我信你個鬼,但歸總還是得接受現實,既然不能洗澡,那也沒必要急著迴去了,他舉目四望,那兩名可疑的胡僧已經不見蹤影了,反而是入暮的山風吹來,隱隱有幾分涼意。


    黃昏餘輝灑落,映照著由經幢、寶瓶、摩羯魚、金翅鳥做脊飾的金頂,曳散出粼粼金光,使整座宮殿更加富麗堂皇。


    兩人走上山階,來到德卻壇城外的觀景平台上,放眼望去,隻見群山莽莽,布滿無數靈塔金頂,全部是單簷歇山式,以木製鬥拱承托外簷,上覆鎏金銅瓦,金光燦燦,煞是耀眼。


    目光再向遠眺,一座孤山勢起龍騰,其高仰止,山頂白雪皚皚,雲氣繚繞,在落日餘輝照耀下,半山雲氣徐徐流淌,竟有五色霞光透出,好生壯觀。


    祁龍軒抬手一指,問說:“那裏就是天聖山吧?”


    牟尼上師點頭,道:“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那裏,傳聞當年梵天出離靈殊塔後,便由潛欲僧眾一路護持,送進了天聖山,至今不曾醒來。”


    “為何不是貴霜佛宮呢?”祁龍軒覺得奇怪,明明貴霜佛宮還供奉著梵天的神像,接受願力難道不是肉身來的直接?


    牟尼上師反問說:“師叔在佛懺修行百年,可曾聽過輔輪天葬?”


    “這與輔輪天葬有何關係?”祁龍軒自然是知道的,所謂的輔輪天葬,傳說乃是正法時期眾佛的埋骨之地。


    它涉及到佛陀證覺,舍身布施的修行理念,那時候的佛門推崇天葬,認為拿出已經失去靈魂的肉身來喂食鷹鷲,是人生最後一次的善行。


    “此事說來話長。”牟尼上師雙手合十,麵露慈悲道:“當年西方祆教興起,與西域佛門展開大戰,所到之處,即毀寺殺僧,焚經燒像,並一度攻陷了天聖山佛門總壇,但祆教占領天聖山後,並未對天葬台進行破壞,反而在天葬台的原基礎上,修築了代表祆教祖廟的‘寂沒之塔’。”


    “這是為何?”祁龍軒大為驚異。


    牟尼上師道:“因為祆教文化中,水、火、土皆為神聖,故而反對水、火與土葬,也崇尚‘天葬’,在占領天聖山後,天葬台的地理位置讓他們覺得,這是冥冥之中注定,上天賜予他們安放靈魂的歸宿,但此舉徹底觸怒了天下佛門,認為他們玷汙了佛門祖庭,遂聯合古中原修真勢力討伐,最終成功將祆教鏟除。”


    祁龍軒徐徐點頭,消化著這些久遠的血腥曆史,片刻後,眉梢猶有惑色一閃,奇道:“既然佛門已將天聖山收迴,為何還要遷往天佛原鄉呢?”


    “因為天聖山淪陷後,教皇‘阿刹邁真’不甘淪為戰俘,號召十萬教徒投井殉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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