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豐鄉公主冷淡道:“多謝使君夫人好意,此事我卻是不知。”


    鍾薈很有些敝帚自珍的意思:“那安息香是我二叔帶兵攻打西戎時從某個小國的王侯處繳獲的,聽說能行氣活血,我想著或許對堂姑母的心疾有療效也未可知。”


    “原來如此,”饒豐鄉公主看了她一眼,臉色終於好看了些,“下迴我問問阿娘,薑將軍當年領三千精騎孤軍迎敵,連我這女流之輩也甚是欽敬。”


    “殿下過獎,我敬您一杯。”鍾薈端起酒杯笑道。


    饒豐鄉也端起酒杯迴報她一個客氣但疏離的微笑,至少從表麵上看,兩人算是杯酒泯恩仇了。


    下午晌鬧了那麽大一場風波,房氏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痕跡。


    相反,她的興致似乎特別高,宴席上觥籌交錯,妙語連珠,一眾女客叫她逗得忍俊不禁。


    即便鍾薈對她提防戒備,有時候也不由自主叫她的光華迷惑住,迴過神來發現自己嘴角含笑,已經不知不覺中陷入她用笑容和話語編織的精巧陷阱中,心中不由大駭——這個女子若是使出渾身解數,她真不知道這世上有誰能抵擋。


    說起來似乎有一個。


    房氏正要傳舞伎上來助興,一個婢子快步走進堂中,附耳對她說了些什麽,房氏一邊聽一邊看向與饒豐鄉公主同坐上席的刺史夫人薑氏。


    都說燈下觀美人最是妍麗,果然沒錯,一襲朱紅紗衣將她襯得越發肌膚勝雪、朱唇皓齒,最引人入勝的莫過於她的眼睛,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她的目光,就是那靈秀的目光讓她整個人如同琉璃般幹淨剔透起來,為原本豔麗到幾近俗氣的容貌添了難以言表的味道。


    難怪衛十一郎那樣的人會把她當寶。


    房氏勾了勾嘴角,打趣似地對著眾人道:“使君夫人怕是得先行同我們告別了。”


    齊國文學夫人劉氏與她相熟,當即笑罵道:“使君夫人是貴客,你倒好,不說千方百計地把她留下,怎麽倒趕起客來了!”


    “我何嚐不想留她個一年半載,”房氏惋惜地歎了口氣,朝衛夫人拋了個俏皮的媚眼,“奈何人家夫君都找上門來了,不放人也不成呐!”


    話落在場眾人笑倒了一片,劉氏促狹道:“衛使君真是著緊夫人,這樣的夫君世間難尋。”


    鍾薈沒想到阿晏竟然會親自跑來陳府接她,羞得滿麵通紅。


    女客們見她這臉嫩的樣子,越發笑得前仰後合。


    房氏作勢乜了劉氏一眼,拿尖細的手指點點她:“你啊你,也不照照鏡子,你我這模樣自然是難尋,看看人家衛夫人,我看了都恨不得把她疼到肉裏去呢!”


    她一邊說笑一邊站起身來,拿起酒杯示意婢女斟滿。


    “美人且先留步,待我敬你一杯再走不遲。”房氏說著走到鍾薈跟前,托了托杯底仰頭一飲而盡。


    劉氏照例與她抬杠,順便揶揄一下衛夫人:“哎,你這婆子好生不講道理,人家夫妻急著團聚,誰稀罕喝你這勞什子酒來!”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紛紛起身祝酒恭送衛夫人。


    ***


    鍾薈走到陳府門口一眼看到那熟悉的頎長身影,心頭不由一熱,快步走上前去:“等很久了吧?遣個下人來便是,何必自己跑一趟......”


    “也沒多少路。”衛琇見了她雙眼中的笑意盛也盛不住,如今夜的月光般照進她心裏。


    衛琇嫻熟地扶她上了車,放下車帷,把她緊緊圈在懷裏,低下頭嗅她脖頸,埋怨道:“不是賞花宴麽?三更半夜賞什麽花。”


    鍾薈哭笑不得,同他膩歪了一陣以示安撫,這才把陳家下午發生的事同他說了,末了道:“此事似乎是沈氏做的局,不知怎麽叫房氏發覺了,將計就計做了這麽一出戲,為的是和齊王府解除婚約?”


    衛琇撫了撫她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背,紈絝似地懶懶道:“娘子真聰明。”


    “正經點!”鍾薈抽出手拍了他一下,“可是不對啊,陳二郎和雲麓鄉公主的婚期明年一月,即便她轉投世子這邊,也不必急於一時罷......”


    “有人逼她,”衛琇受了夫人的教訓,吃一塹長一智,一本正經道,“陳家和我們不一樣,他們的根基在青州,若是始終隔岸觀火,堂姑母和世子是不會忘記的。”


    順著這個思路一想鍾薈便明白過來:“說到底陳家的錯處也就是陳二郎與家中婢子......那什麽,說破天去也沒人當迴事,倒是雲麓鄉公主先是氣勢洶洶衝上們來捉奸,誣陷未來的夫君和舅姑有染,當著一眾貴客的麵侮辱舅姑,若是換了尋常身份的小娘子,無論哪一樁拿出來都夠夫家退親了。陳二郎當眾說出退親,哪怕是氣話,雲麓鄉公主那性子八成是忍不了的。


    “到時候鄉公主鬧著退親,陳家以退為進做些表麵功夫,說起來反倒是陳家受了委屈占了理......還有她的大兒媳沈氏,上一迴我就覺得兩人之間似有齟齬,看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經此一役,她在陳家怕是抬不起頭來了,房氏此舉一石三鳥,真真聰明!”


    “嗯。”衛琇點點頭。


    “你點什麽頭?”鍾薈沒好氣地乜他一眼,“你也覺得她當真聰明麽?”


    衛十一郎冤得六月飛雪,正要辯解,突然想到一件事,立時轉守為攻:“阿毛,你方才說陳二郎光著身子?想必是親眼所見了?”


    “我......我猜的......”鍾薈心虛道。


    “是麽?”衛琇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的眼睛,一邊把手伸到她胳肢窩裏,“阿毛騙人了。”


    “別!別啊!衛公子饒命......卿卿......好卿卿......都叫你卿卿了!”鍾薈上氣不接下氣,都快哭出來了,“一點也不好看......真的真的!比你差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基友的古穿文,大家多多捧場,紅包以待~


    第167章 試探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戚氏台詞實在太多了,如果讓她講方言錯別字能裝一筐,所以小天使們請自行把所有翹舌音腦補成平舌音吧~愛你們~


    兩三日後, 戚氏果然言出必行地送了帖子來,鍾薈欣然赴會。


    齊相府邸在東安平城中的丁家坊, 與齊王府相距不遠,是一座五進帶花園的宅院,比起齊王府的金碧輝煌和陳府的美輪美奐,齊相蔡賓的府邸確如夫人戚氏所言, 有些無足可觀。


    刺史府的犢車將將駛到相府前,鍾薈已經透過掛著細紗帷的車窗看到了等候在門口的戚氏。


    下了車, 鍾薈連忙朝戚氏走去, 歉然道:“這麽大熱的天害你在此等候。”


    戚氏白皙的臉龐已經曬得微紅,鼻尖沁出了細汗, 鬢發也微微濡濕了, 顯然已經恭候多時,不過她還是連連擺手:“聽到下人來報說貴府的馬車到了巷口才出來的,沒有多久。”


    因著氣候炎熱, 鍾薈粉黛未施,裝扮也簡單清爽, 釵鐶一律省了, 隻一支白玉簪將一頭如墨烏發綰起,鬢邊簪了朵梔子花,雪白的竹葉紋綾絹單衣, 外罩水色羅縠帔子,下著織銀羅裙,行動間如波光水影, 看一眼便從心底生出絲絲涼意來。


    “嘖,這一身任誰穿都嫌素淨,偏你穿出來這樣好看。”戚氏含笑打量她,卻不叫人感覺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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