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殷勤相勸,酒至半酣。


    孫堅道:“笑語不足興,吾且舞劍。”


    說完他便離開席位,拔劍起舞。


    燭影堂中,他黑衣大袖,劍舞如光,穿的雖不是戎衣,毫不妨礙他進退矯健,虎虎生風。


    曹操退迴案後,與周澈一並觀看孫堅劍舞,喝彩鼓掌,拍手叫好。


    曹操多才多藝,不止雅擅詩文,而且少好音樂,通曉音律,見孫堅劍舞猛銳,想起了舞陽城南的那一戰,豪氣大發,令堂下女樂拿來樂器。女樂俯身屈膝,捧琴而上,曹操搖手說道:“司馬劍舞慷慨,乃是豪傑,豈可以君子之琴伴之?拿胡笳來。”


    胡笳來自匈奴,原是在戰陣中的,其音深沉蒼涼,正合孫堅慷慨的劍舞。女樂奉上胡笳,曹操放於嘴邊,仰首吹奏。


    適才女樂琴瑟歌舞,雖非靡靡之音,亦有胭脂氣,此時孫堅矯捷劍舞,曹操吹起胡笳,堂上劍光如雪,笳聲蒼涼,慷慨雄豪,一掃方才的胭脂溫婉,使周澈如又置身沙場。這樣的笳聲劍舞遠比剛才的樂舞更適合堂上三人。孫堅睥睨舞劍,曹操仰吹胡笳。


    飲酒至今,周澈已半醉,觀他倆一吹胡笳、一舞劍,燭影月光,劍聲笳音,不禁憶及前世所知之曹操、孫堅的事跡,又想到幾年後就將天下大亂、群雄並起。借助酒力,慷慨豪氣從他的胸中噴湧而出,受這兩個不拘禮的通脫之人的影響,不再端正地跪坐在榻上,倚案擊膝,隨著樂聲、劍舞,起歌曰:“壯士何慷慨,男兒重橫行。司馬舞劍兮都尉吹笳,聚於今宵兮歡樂極,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少壯幾何兮”


    這首歌是早年他為東鄉鄉長時,薑楓、韋強、慶鋒等人去他家飲酒,諸人在酒後所歌。周澈改了幾個字,頗合今宵宴席。


    歌聲中,周澈想起了那一個夜晚,他親下廚炒菜,韋強、慶鋒給他幫手,席上醉酣,黃敘舞劍,諸人作歌。往事不可追,逝者已去,而英雄在將來。他放下對往事的追思,放聲而歌,相伴曹操的笳聲,孫堅的劍舞。


    今夜良宵,再聚不知何時了,今夜三人歡聚一堂,再過幾年後卻又不知三人會是怎樣的關係?


    次日,隨著戰鬥的勝利,朱儁、皇甫嵩、周澈、曹操四路兵馬會合,王允也順利進入陽翟接任豫州刺史。


    就在去迎接王允的路上,周澈碰見了決曹掾郭俊、賊曹掾杜佑,他們也看到周澈,打了個招唿,走到一塊兒,齊往府門去。


    杜佑邊走邊問:“皓粼,你的傷好了麽?”


    “好多了。”


    “你這次從軍征戰,戰功赫赫,可是再次威震潁川啊。”


    “若無諸君在陽翟照料後勤,豈有前線大捷?”


    杜佑哈哈一笑,頓了頓,說道:“此次王公來任本州刺史,我聽說潁陰的荀氏六龍先生也一塊兒來了?”


    郭俊說道:“還有魯國孔融也來了。”


    杜佑說道:“魯國孔融?嘿嘿,這位孔文舉可不是一個尋常人啊,孔子之後。我打小就聽我家君給我講他,說他乃是孔子二十世孫,四歲讓梨,十歲被李公讚為‘必為偉器’,年十三,喪父,哀悴過毀,扶而後起,州裏歸其孝,年十餘,救張儉,一門爭死。家君常對我說:看看人家孔文舉,再看看你,簡直就是良駒與駑馬,鳳凰與野雞之比。”


    孔融早慧,讓梨就不說了。他年十歲隨父去京師,因聞李膺之名,便獨自去李家拜訪,李膺時為河南尹,以簡重自居,不妄接士賓客,除當世名人和通家之外皆不見,士子想見他一麵難比登天,其家門被稱為龍門。孔融到了後,門者不讓進,不去通傳,他就對門者說:“我是李君通家子弟”,因得以入門登堂。李膺不記得有這麽個“通家子弟”,便問他:“高明祖、父嚐與仆有恩舊乎?”孔融說:“然。先君孔子與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義,而相師友,則融與君累世通家。”李膺家中時有客人,聞皆坐歎,認為他聰慧。太中大夫陳煒後至,聞後卻說:“夫人小而聰了,大未必奇”,孔融應聲道:“聽你這麽說,你小時候肯定聰明。”李膺因而大笑,說道:“你將來必能成為偉器!”


    這段故事,周澈在前世的時候就聽過。孔融簡直就是神童的代名詞了。


    再其後,孔融喪父,哀痛欲絕,又以孝揚名。再其後,又救張儉,被郡縣治罪,他和他兄長、母親爭死。這一件件事,說來都令人動容,令人不敢相信這是一個童子、孺子做出的事,所以他早就名揚天下,被士人稱讚。杜佑小時候常被父親拿孔融來做例子以督促他學習,郭俊小時候也沒少聽他父親拿孔融說事兒,便連荀貞也聽荀衢舉過孔融的例子來鞭策他和荀攸。與孔融比起來,他們這些人的少年簡直什麽都不是。


    周澈笑了起來。


    杜佑問道:“皓粼,你笑什麽?”


    周澈搖頭笑道:“沒什麽,沒什麽。”他卻是想起了在前世時聽過的一句話:小時候最恨的就是“別人家的孩子”。看來在這一點上,古今並無不同。這卻是古今父母的心皆是一樣,都盼著自家的孩子能夠學好,能夠成才,所以才拿優秀的例子來做鞭策、鼓勵。


    郭俊說道:“孔文舉拜謁李元禮時,為太中大夫陳煒說他:‘小時聰明,大未必奇’,孔文舉不止小時出色,大了亦然出色啊,果如李公所言:‘必為偉器’。我聽說他在被王公辟為本郡從事前,在司徒楊公府中為屬吏。前幾年,朝廷隱核官僚之貪濁者,宦者親族多貪濁,朝中諸公畏宦者權勢,多不敢言,孔文舉獨不畏懼,舉發之,檢舉了好些宦者親族,剛直忠正,不畏權勢,令人生敬。”


    這件事周澈也知道,他心道:“孔融年十歲見李膺,被陳煒戲弄了一句就不肯吃虧,必要反擊才行。俗話說:三歲知八十。由此可見此人性格之剛強。他不畏權勢,刺舉宦者親族自在情理之中。


    說起孔融檢舉宦官親族也是挺有意思的,曹操、孔融這兩個以後的冤家對頭就眼下來說卻是同道中人,皆正身疾惡,剛直上言,不畏權勢,誌在除閹。”曹操也在前幾年上書刺舉過為官貪濁的宦官親族。


    幾人順著石板路穿過諸曹,折向府門。


    杜佑轉顧左右,見沒有外人,低下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知道麽?就在月前,孔文舉差點被人刺死。”


    周澈“啊”了一聲,驚問道:“差點被人刺死?”


    “可不是麽?河南尹何進不是被遷為大將軍了麽?就在他上任前,楊賜遣他奉謁去賀喜,卻被擋在門下,他大怒之下,把‘謁’奪了迴來,迴到府中,彈劾了何進後即辭職而去,河南官屬以之為恥,便私自遣派劍客欲追殺他。”


    郭俊說道:“哎呀,那豈不是危險了?”


    “幸虧有何進的門客進言,對何進說:‘孔文舉有重名,將軍若造怨此人,則四方之士引領而去矣。不如因而禮之,可以示廣於天下’。他這才逃得一死。”


    郭俊懷疑地問道:“何進官屬欲刺孔融,必為隱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隱什麽啊?洛陽的士子好多都知道了。前幾天不就在傳孔融和六龍先生被王公辟為州從事,將會從王公來陽翟麽?前天我休沐迴家說起此事,正好家中來了一位洛陽客人,這件事是他告訴我的。”


    周澈心道:“因為被拒入門就奪謁彈劾,這個孔融的性格可夠傲岸不屈的。”


    何進乃是外戚,他的妹妹是當朝皇後,兩漢將軍中以“大將軍”為最尊,金印紫綬,位比三公,從本朝和帝、安帝年間開始,大將軍之位居三公之上。孔融隻是楊賜幕府裏的一個屬吏,因為一點受辱便搶迴“謁”,彈劾何進,辭職而去。這與他小時候不肯吃虧,反唇相譏陳煒一脈相承。


    孔融生於永興元年(153年),也就是說今年三十二歲,和自己是同歲。


    孔子後裔,年少出名,忠孝有義,才華橫溢,傲岸不屈,正值壯年。還沒有見到孔融的麵,一個耿介名士的形象已經在周澈的腦海中形成了。


    到得太守府門外,潁川太守、皇甫嵩、朱儁、曹操、鍾繇、郭圖等人以及陽翟縣令已經在了。周澈、杜佑、郭俊上前行了個禮,入到隊中。


    街上一個小吏騎馬奔來,下馬急步上前稟報:“主簿已引刺史至某鄉。”


    刺史雖秩僅六百石,卻是天子的使者,是代表天子監州部內郡國的,所以當刺史上任之時,州內所有的郡國都要派遣一吏到州界相迎。“舊典:傳車驂駕,垂赤帷裳,迎於州界”。如今豫州戰亂,汝南、陳國、沛國等郡國要麽郡中黃巾肆虐,要麽道路不通,這些郡國的守相沒辦法遣吏到州界相迎,所以隻有剛剛平定了本郡黃巾的潁川郡遣了一吏去到州界處迎接王允,被潁川太守派去相迎的便是郡主簿王蘭。


    刺史乃是天子派到各州部監察地方官吏的使者,太守雖不必出迎,但也不能大模大樣地坐在府中等,所以他召集諸吏在府門外相候。


    不斷有小吏馳馬奔來,報告王允、王蘭行到了何處,這些小吏都是文太守提前派去前邊各鄉、亭守候的,——由此也可見太守對這次迎接王允的重視程度。按理說,太守是太守,二千石,王允隻是六百石,似不必如此,然而隨從太守等候的陽翟縣令、韓亮、鍾繇、郭圖等吏,包括周澈在內對此都並不驚奇,卻是因為刺史雖僅六百石,權卻極重。


    兩漢州部刺史之淵源可追溯到周朝,“(周)天子使大夫為三監,監於方伯之國,國三人”。到了秦朝,秦始皇帝並天下為三十六郡,每郡置一守、一尉、一監,監即監禦史。監禦史就是兩漢刺史之前身了,職責與刺史相仿,“省察治狀,黜陟能否”,此外還可以領兵。


    到了本朝,因為郡國並立,郡國守相之權不如秦時之重,高祖乃減省監禦史之製,到了惠帝年間,三輔多不法事,便效仿秦製,複遣禦史監察三輔,其後各郡國“複置監察禦史”。這個時候,這個監察禦史還不是刺史,是秦朝的舊製,每個郡國都有一個,又到武帝時,武帝在全國置十三部州,不再往郡國派遣監察禦史,而是改為每州派刺史一人,遂成定製。


    在最早的時候,刺史的權並不算重,武帝給刺史規定了六條監察之權,其所監之對象隻限於地方上的強宗豪右、州部內的二千石吏,其所監之事也隻限於監這些人的不法之事,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刺史之權越來越重,到了前漢末年,其權已下及州部內各郡國的縣令長,縣令長是黑綬,再下的縣丞尉是黃綬,到了東漢,順帝永建元年下過一道詔書:“幽、並、涼刺史,使各實二千石以下至黃綬,年老劣弱不任軍事者,上名”,刺史其權已及黃綬。縣丞尉是最低級的由朝廷直接任命的官吏,至此,刺史監察之權已經擴及到了州部內所有的“朝廷命官”。


    本來,依照武帝的六條之規,刺史隻有監察之權,隻能監察二千石長吏措施是否得當,不能幹預地方行政,但是,既有監察之權,為了能更好地監察地方長吏,一些剛強的刺史就開始插手地方政務,私自聽取吏民的訴訟,積久成習,刺史幹預行政也就變成了既定的事實。到得本朝,皇帝不但承認刺史有這樣的權力,而且往往下詔書要求刺史親預庶政,特別是對一些重要的行政舉措,如“罷鹽鐵之禁”、修治河渠、賑濟災民等,通常在下達任務時“刺史、二千石”並列。有時候,刺史不僅是幹越,乃至取而代之了,如也是在今年被拜為交州刺史的賈琮,到任後,因地方賦斂過重,兼是在兵兇之後,他就自作主張地“簡選良吏,試守諸縣”,這簡直是把郡縣長吏完全放到一邊,直接處理郡縣政務了。


    相比前漢武帝時的刺史,本朝的刺史不僅監察範圍擴大,可以插手郡縣政務,而且彈劾專奏之權也加重了。本來刺史所奏之奏章,需要經過朝廷公府的覆案,“舊製,州牧奏二千石長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吏案驗,然後黜退”,如果刺史不法,則由公府彈劾,但到了本朝初年,覆案之權不再委任三府,“(光武)帝時用明察,不複委任三府,而權歸刺舉之吏”,於是尚書專擅於內,地方選舉劾奏之權則轉歸刺史。並又在本朝,刺史又有了選舉之權,“建武十二年八月乙末詔書:……,司隸、州牧歲舉茂材各一人”,每年可舉一人為茂材。


    秦朝時,監禦史有領兵之權,入漢之後,刺史沒了領兵之權,然至本朝中葉,為鎮壓農民起義和少數民族的反抗,刺史又被賦予了領兵的權力。安、桓等帝時不說,隻說當今天子在位的這些年,五年前,光和二年,巴郡板楯蠻叛,即曾遣禦史中丞崔璦督益州刺史討之。


    如上所述,本朝之刺史,首先,督查對象遍及州部內一切的朝廷命官,強宗豪右,諸侯王,其次,可插手地方行政,再次,有選舉、劾奏之權,再再次,非常之時,有領兵之權,實際上已由監察官演變成了地方上的高級行政長官。可謂:州任之重,由來已久。


    因此之故,刺史雖隻有六百石,位下大夫,但二千石的文太守卻沒有自恃身份,傲慢相待。說起來,刺史六百石卻能監郡國守相二千石,這卻是天子權術,“夫秩卑而命之尊,官小而權之重,此小大相製,內外相維之意也”,是“以輕馭重”。刺史和守相,一個位卑,然有監察之權,一個雖受監察,然而位尊,彼此間小大製約,權力平衡,這樣做可以避免地方上出現尾大不掉的局麵,可以加強中央集權。


    ……


    小吏絡繹有報:王允行至某鄉,王允行至某亭。兩刻鍾後,王允的車駕進入陽翟城。


    又等了一會兒,車輪行駛的車輪音和駿馬前行的馬蹄聲傳入了府門前諸人的耳中。


    周澈於人群中舉首望之,順著街道前望,很快,看到了一隊車騎行來。


    為了迎接王允,太守令人把街上清理了一遍,打掃得幹幹淨淨,灑了水,不許百姓行走,在街道兩邊派了郡卒、吏員侍立。這隊車騎便在兩列郡卒、吏員的夾道侍立下,於空無一人的街上,馳行到了太守府門前。


    這隊車騎前有引導,後有卒衛,儀仗俱全,前導、儀仗之後是一輛三馬所拉之車,此即王允所乘之傳車了。


    漢之傳車製度,最尊的是六匹馬或七匹馬所拉之車,這種傳車是“殊禮”,隻有代天子出征的將軍可以乘坐,或者外地的王被迎為天子時可乘,次為四馬,大夫所乘,再次為三馬,下大夫所乘。刺史六百石,位下大夫,所以乘三馬之車。


    依照製度,刺史所乘的傳車四周垂赤帷裳,但眼前這輛傳車前邊的紅色垂帷卻被去掉了,從外邊就可看到車內之人。


    因為前有太守、鍾繇等吏阻隔,周澈暫不能看到車內之人的相貌,隻隱見一人黑衣高冠,按劍立於車上。


    他心道:“王允將車前的帷幕去掉,這是在學郭賀的舊事。”郭賀字喬卿,光武帝建武年間人,“拜荊州刺史,……,敕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見其容服,以章有德”。刺史職在遠視廣聽,糾察美惡,所以去掉前邊的垂帷裳,以示親民。


    太守下階迎之,諸吏相從。周澈隨在隊中,偷覷王允長相。


    王允待車停穩後,不等車邊的從吏來扶,按住車上扶手,三兩步從車上走了下來,動作矯健利落,下了車,兩手往後一拂,大袖飄飄,昂首快步,走向迎來的太守等人。


    周澈看清了他麵貌,隻見他年約五旬,頷下三縷長須,臉很瘦,右頰上有個黑痣,腰杆筆直,按劍快行,一看就是個剛決的人。他心道:“王允家世為州郡冠族,聽說他少好大節,有誌於立功,不但常習誦經傳,而且朝夕試馳射,我觀他相貌,其須發黑白間雜,今年沒有五十,怕也快了,而剛才下車卻不待人扶,身手利落,果然文武兼資。”太守、皇甫嵩、朱儁與王允相見,他們幾人早就認識,寒暄不提。


    杜佑在周澈身邊,用胳膊肘搗了搗周澈,小聲說道:“那位長者就是六龍先生吧?”荀貞偷偷側臉去看。


    王允的車駕後跟從了幾十輛兩馬或一馬的軺車,這時,立在軺車中的吏員們紛紛下車,粗略看去,得有二三十人。這些都是王允的掾屬。最初時,刺史並無固定掾屬,“刺史得擇所部二千石卒史與從事”,都是臨時以部內郡中的屬吏為刺史從事,從前漢後期開始,刺史有了正式的屬員,“元帝時,丞相於定國條州大小為設吏員,有治中、別駕、諸部從事,秩皆百石,同諸郡從事”。本朝刺史的掾屬皆由刺史自行辟除。


    刺史監一州之地,權力又越來越大,屬員也越來越多,有的和郡縣的掾屬相似,有的則不同,重要的掾屬有別駕從事、治中從事、部郡國從事史、主簿,簿曹、兵曹、議曹等各曹從事、功曹書佐、典郡書作以及主監試經的孝經師,主時節祠祀的月令師、主平法律的律令師等等。這些掾屬有的隻有一個,有的有好幾個,比如“部郡國從事史”,這個職位就有好幾個人,此職是專門監察部內各郡國的,州部內有幾個郡國就設幾個“從事史”,每個從事史專監一郡或一國。豫州共有六個郡國,隻部郡國從事史就有六個。所有的掾屬中以別駕從事和治中從事兩者為最尊。


    別駕從事,顧名思義,“別駕”即別乘傳車之意,別乘一車從刺史周行州部,是刺史的左右手,“其任居刺史之半”。治中從事類同郡縣的功曹,主管選署和眾事,乃是刺史的“腹心之任”。這兩個職位,別駕從事主外,治中從事主內,前者略高於後者。


    這會兒,王允的從吏相繼下車,去王允身後,有兩人行於諸吏之前,杜佑說的“那位長者”就是這兩人之一,周澈一眼就看到了。這位長者年約六旬,相貌清臒,高冠黑衣,帶劍,胡須稀疏,盡皆白了,但卻梳理得一絲不苟。猛一下子,他認不出來此人是不是荀爽。


    郭俊也在周澈的邊兒上,他低聲說道:“這位長者是六龍先生,那麽先生身邊的那人應是孔融了?”


    荀爽等州部吏員下了車,此時正往王允身後行去。荀爽與另一人並肩齊行,走在最前。


    此人三十來歲,冠帶整齊,黑衣革帶,佩長劍,走起路來矩步方行,臉帶柔和的笑容,一邊往前走,一邊不住地打量立在街邊的郡卒,繼而又打量太守、皇甫嵩、朱儁,繼而又去看躬身侍立的諸吏,接著又去看太守府前的戟士,隨後又仰望太守府前的桓表,最後視線歸到王允身上,走到王允身後,與荀爽站定,眼又再次向諸吏群中看來,滿眼的好奇之色。


    杜佑輕聲說道:“這位就是孔文舉麽?”帶著懷疑的語氣。


    周澈也很懷疑。王允、荀爽的相貌舉止與他想象的差不多,但這個“孔融”的形象與他想象的差別太大了,適才在出府的路上,郭俊、杜佑說了一些孔融的故事,結合自己以前對孔融之所知,已在周澈腦海中形成了一個耿介士子的形象,而眼前這個人卻絲毫沒有剛強傲岸之態,臉上的笑容,好奇的眼神,給人一種很溫和的感覺,但是,這個人肯定就是孔融。他低聲說道:“方伯辟孔文舉為治中從事。此君行在諸吏掾屬之前,與六龍先生並行,除了孔君外別無他人。”王允辟孔融為治中從事,辟荀爽為別駕從事。這個人既能與荀爽並行,走在最前,隻能是孔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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