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周澈帶著鄉吏送太守一行外,許、陳、秦、文諸家來的人也沒走,而是一起陪同送車騎離境。這時送走了人,陳家和秦家的家長拱手告辭。許家的和文家的家主也過來和周澈說了幾句話,隨後告辭。許陽、文博卻留下了,湊到他的身邊。文博笑道:“皓粼,適才在鄉舍前,你送府君、縣君上車時,郡功曹握著你的手,似和你說了幾句話。你當時麵現愕然。他給你說了什麽?”


    周澈不隱瞞:“袁君說府君對我在鄉裏做的一些事有點關注啊。”


    “竟然被關注?唉喲,這麽說,皓粼你高升在望了啊!”


    周澈笑了一笑,沒接腔,轉開話題,說道:“府君‘關注’我,我亦‘關注’程闖。”


    程闖就是在鄉舍院門口對陰修說:“吾輩習劍,學的是殺人之劍。丈夫提七尺劍,當快意人生,怎能像猴子似的賣藝人前”這句話的那個輕俠。許陽不認識他,文博認識他,說道:“程闖這人,我早就認識了。在本鄉此人出了名的膽大憨直。雖知其膽大,但我也沒想到他居然膽大至此,有膽量在府君麵前說出那樣的話!”


    許陽卻豔羨地說道:“皓粼,你是怎麽招攬來那麽多勇士的?薑楓、黃蓋、南淩,皆能以一敵十。高家兄弟擅弩、戟,鐵家昆仲有人望,其裏中少年都願為他們奔走。今又有如程闖者,膽雄言大。和你的這些人一比,我門下的那些賓客真如土雞瓦狗,不值一提。”


    周澈哈哈一笑,心道:“願為大戶賓客的多是窮困潦倒之人,怎能與這些鄉中輕俠比較?”心中這麽想,嘴上不能這麽說,笑道,“匹夫之勇何足道哉?即使如楓之、公覆、伯馳,也不過十人敵罷了。囊者西楚霸王少時不好讀書,學劍又不成,他的季父項梁大怒,問他想怎樣?他答道:‘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一人敵、十人敵不算什麽,萬人敵才是天下英雄。”


    西楚霸王威名赫赫,許陽也知道。他問道:“那怎樣才能做到萬人敵呢?”


    “我此前不是叫你編練賓客,以備春賊麽?你把賓客編練好,不懼賊盜千萬,便是萬人敵了。”


    周澈早前叫許陽操練賓客,許陽雖然聽了,沒有特別上心。他門下賓客不少,如果操練得力,將來也能成為一個臂助,故此周澈借此話頭,把話題扯到了項羽身上,希望能激發許陽的積極性。


    許陽喃喃說道:“‘不懼賊盜千萬,便是萬人敵’。”心神往之,握緊拳頭,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操練賓客,成為萬人敵。隻是,卻有一點不明。他問道:“該如何操練?”


    周澈聽到他的這個問題,知道他這迴是真的想訓練賓客了,——上次對他說操練賓客時,他可是一句話沒問。當下答道:“操練之道不外乎二。一,練其紀律。二,練其膽勇。兩者缺一不可。隻有前者,有形無神。隻有後者,仍是匹夫之勇。”


    “何為紀律?”


    “要想有紀律,先得上下有序。”


    “何為上下有序?”


    “把你的賓客編成部曲,隊設隊率,下設什、伍,各選其長,分別統帶。這樣就是上下有序。有序了之後才可以談紀律。簡而言之,紀律就是要部曲聽從你的命令。”


    “我門下的賓客雖就食我家,平時也還聽話。可這隻是平時,若碰到盜賊,生死之際,難免會有膽怯者,怕是不好讓他們聽命。……,該怎樣做到呢?”


    “前漢初年,匈奴有太子名冒頓,為練紀律,作鳴鏑。鳴鏑射處,部下不射者,悉斬。練之數年,遂驅使部眾如臂使指。”


    許陽為難地說道:“悉斬?”按照兩漢律法,主殺奴婢需先告官,得到許可後方可殺之,不報而殺則有罪。殺奴婢尚且如此,何況賓客?周澈笑道:“你又不是練兵,隻是練賓客以防春賊,不必照搬按冒頓練兵之法,隻需學其練兵之意即可。”


    “那其練兵之意又是什麽?”


    “令行禁止。”


    “如何能做到令行禁止?”


    “有功即賞,有過必懲。樹威使其懼,立信使其信。威信立,則令行禁止。”


    許陽低頭想了會兒,點了點頭,說道:“我懂了。……,你說一練紀律,二練膽勇。膽勇又該怎麽練?”


    周澈望向遠方,悠悠說道:“要練膽勇,最好的辦法隻有一個。”


    “什麽?”


    “殺賊。”


    許陽啞然:“我總不能帶著賓客四處亂跑,主動去找盜賊?”


    “哈哈。練膽勇不用急。膽勇的基礎是紀律,你隻要能把紀律先練好,使行伍有秩,進止有序,用之如用一人,雖敵眾千萬,聞命即進不惜死,縱錢穀在前,得令即退不迴顧。能練到這樣,縱非萬人敵,也是個千人敵了。”


    “你在橫路時編練的那些鄉民至今還在操練。不知練到了什麽程度?千人敵?萬人敵?”


    “操練非一朝一夕之功,且橫路的鄉民和你門下的賓客不同,他們大多不會刀劍,不諳射術,又非我門下食客。練之甚難。到目前為止,也隻是剛學完刀劍、射術,才開始操練紀律而已。”


    這方麵文博有發言權,他說道:“我說怎麽近日總見橫路受訓的鄉民們或跟著鼓聲前進、後退,或一站半天不動,原來是開始操練紀律了啊!”他想起了一事,笑道,“前兩天,我請老裴、阿強吃酒。老裴怨聲載道,撩起他的袍子,讓我看他的腿,說都快站腫了。”


    周澈隻看過些兵書,沒有係統地學過兵法,別看他對許陽說得頭頭是道,其實到底該怎麽提高部下的紀律性、組織性,他也不知道。萬般無奈之下,隻好把前世的見聞搬來,祭出了“走隊列、站軍姿”兩大武器。為此,他前些時專門去橫路了幾趟,對裴元紹和韋強“麵授機宜”,把自己前世軍訓時學到的“站軍姿”傳授給了他們,又把齊步走、跑步走、向左轉、向右轉、向後轉、立定、稍息、臥倒、匍匐前進等等凡是能想起來的,也全都教給了他倆,結合鄉民們已經學會了集合、點名、報數、越野跑,一整套做下來,乍一看也似模似樣。


    至於效果如何,天知道了。


    此外,他又從所看之兵書中選了幾個能用的,如聞鼓則進、長短兵器配合作戰等等,也都教給了他倆。並將這些所有的項目都列成了一個科目表,明確規定了操練的先後順序以及每次訓練的時間長短,要求他倆以此練民。並告訴他倆:必須要以身作則。


    別的都好,鄉民們經過了幾個月的蹴鞠,體質得到了極大的鍛煉,跑步之類不在話下;分清了左右後,隊列亦學得很快。至於長短兵器配合,他們也已經在南淩等人的教導下熟悉了兵器的使用,所欠缺者隻是配合,也吃受得起。隻“站軍姿”一項,把包括裴元紹在內的每個人都操練得叫苦連天。每次一站半個時辰,動都不能動一下,不但枯燥無味,而且非常之累。要不是周澈一如既往地重金獎賞,說不定早就人散一空了。


    周澈笑道:“練站姿是為了訓練鄉民的毅力。能半個時辰、乃至一個時辰穩站不動的,此算有毅力,可以用之。”


    文博說道:“周君適才言‘萬人敵’,讓我聽得也很心動,能讓我家的徒附、大奴跟著老裴他們操練麽?”


    文家有徒附十八九人,奴仆五六人,除去老弱婦女,也能得十來人,足夠編成一什。多一人多一分的力量,周澈求之不得,爽快應道:“當然可以。”


    文博大喜:“一言為定。”


    諸人談談說說,穿過原野,迴到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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