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倉是“亭長”,裴元紹是“求盜”,在亭中的地位和“亭父”周澈形成“三巨頭”,按照鐵明那句,周倉雖是亭長,但是按照輩分,周澈是他族叔,周澈做首領也是有道理的,畢竟兩漢以孝治天下,晚輩對長輩必須尊重。


    由他們二人分任“隊率”,情理之中。


    周澈沉吟一會,問別的幾人,說道:“你們的意見呢?”


    諸人七嘴八舌,說道:“由倉君、裴君來當,最好不過!”


    “本來就應該這樣。”


    “有澈君做屯長,有倉君、裴君當隊率,咱們亭今冬必太平無事了!”


    周澈一笑,問周倉、裴元紹:“二位可願?”


    在被鐵明提起名字的時候,裴元紹就麵現喜色,雖隻是備寇的丁壯,不是正規軍隊,但能管五十來人也是件暢快的事情,他說道:“隻恐俺能力不足,帶不好隊。”


    鐵明說道:“裴君的勇武咱們全亭皆知,怎可能會帶不好隊?太過自謙!太過自謙!”


    周倉卻執意推辭,說道:“俺前幾年帶隊操練怕了,膩味了,嫌累。你們操練的時候,俺給你們敲敲邊鼓,這些都行,帶隊訓練萬萬不成!……,諸位,你們讓俺歇會吧。俺三叔可在洛陽禁軍當過軍佐,又在西羌立過戰功。有三叔,俺放心。”


    周澈微微思忖,說道:“既然如此,另一隊的隊率不如就由阿強來做。……,你們以為如何?”


    “阿強”這個名字一出來,在場諸人神色各異。


    幾個裏長的表情還算正常,周倉也沒啥意外的樣子。裴元紹的眉頭挑了挑,但也沒說什麽。嚴偉、邢剛的反應最大,邢剛羨慕地看了看韋強,嚴偉漲紅了臉,第一反應是扭臉往堆積在院中的米糧上看去。


    裏長們都說:“澈君知人善用。阿強精明能幹,定能將隊帶好。”


    “阿強,你可願意?”


    韋強不扭捏,他是個爽快的性子,當即作揖說道:“澈君放心,俺必盡心竭力。”


    前、後兩隊編好,“隊率”選定,這一“屯”就初具雛形了。一直站在院門口沒有說話的南淩,領著高佳波、高凱平等人走了過來,問道:“澈君,我們呢?”


    他們不是本亭人,又都騎馬,顯然沒辦法和裏民們編在一塊兒。此時聽其發問,周澈含笑答道:“諸位皆勇士,又都騎馬,我打算將你們自為一隊。……,南君,你手搏第一,若是樂意的話,還想請你當個教頭,教教裏民技擊之術,可以麽?”


    南淩聽出了其中的優待,心道:“這位澈君是個會做人的。”他們都是鄉裏輕俠,天不服地不怕的,要不是看薑楓的麵子,要不是因為薑父,怎可能投到周澈的手下?如果周澈真把他們當成普通裏民一樣對待,難免會被私下裏罵一聲:不知好歹。


    他爽朗地應道:“隻要澈君不嫌咱手段低淺,樂意效勞!”


    ……


    一屯,兩隊,外加一個騎兵小隊。


    忙了大半天,雖有種種的不滿意,但總體來說,周澈還是挺有成就感的。


    他的目光從對麵的裏民身上掃過,又看了看高佳波、高凱平等人,再瞧瞧周倉、裴元紹、韋強諸人,滿足地想道:“來亭中不到半月,辦成了兩件半的大事。一件善待薑父,拉近了與薑楓等遊俠少年的關係;二件拉起了隊伍,雖名號是為‘備寇’,但隻要善加操練,施以恩德,日後未嚐不會成為我的臂助。還有半件,與亭中諸人都處得不錯,以後辦起事兒來當會順手很多。”


    在路上鬧了這麽久,來往行人盡皆側目,不但有好事的聚集不遠處津津有味的觀瞧,還引來了許多附近裏中的孩童、婦女,吵鬧得不行。


    周澈瞧了瞧天色,見日頭已從中天西落,是下午時分了。


    他說道:“今天便到這裏吧。明天開始正式操練。”


    安文裏的裏長楞了下,說道:“明天?”


    “怎麽?有何不妥?”


    “……,去年的時候,倉君按縣裏的公文是五日一練。”


    五天一操練肯定不行,不過周澈自有計劃,不需要現在就攤牌。他笑道:“今天隻是點名編隊,不能算是訓練。明天上午,算是正式開始。”


    這麽說也有道理,幾個裏長沒了意見。縱還有不同意的,在鐵明的帶頭附和下也不好反對了。周澈見他們都同意了,說道:“諸位裏長不要走,難得大家齊聚,便由我做個東,請諸位在舍中吃頓酒飯。……,我先去和裏民們說句話。”拉了周倉、裴元紹、韋強,走到對麵。


    裏民們站了半晌,早不耐煩了,很多人索性坐了下去。從鄰近的裏中來的孩童們在他們中間鑽來鑽去,性子開朗的裏民時不時捉弄他們一下,引來旁觀者的一陣大笑。


    安文裏中有一人,可能捉弄得過火了,惹惱了一個孩子。那孩子從懷裏拿出彈弓,拈了個土丸,對準他的屁股狠狠射出,疼得他哎呀一聲,嘴裏罵著,伸手去捉。那孩子靈活,三兩下跑出人群,跑到遠處,吐了吐舌頭,叫道:“鄭大郎,天生醜,走到蒿裏鬼不收!”


    包括圍觀的行人、婦女,眾人大笑不止。


    那人羞惱成怒,邁步去追。裴元紹剛好走到他身前,伸手拉住,咳嗽了聲,說道:“你不小的人了,怎麽與孩童一般見識?快點歸‘什’,澈君有話要說!”那人悻悻歸隊。


    見周澈過來,坐著的裏民們,其中謹慎的站起來,也有大大咧咧不以為意的。什長、伍長們,有機靈的催他們起身,不機靈的一聲不吭。


    周澈暗蹙眉頭,表麵上若無其事,微笑說道:“諸位,我適才與你們的裏長商定,將你們分別編成兩隊。坪南、泰坪、安文三裏編為前隊;餘下三裏編為後隊。由本亭的求盜裴君出任前隊隊率,由阿強出任後隊隊率。”


    韋強為人玲瓏八麵,雖隻是個亭卒,但在亭中人緣不錯,聽到將由他任“隊率”,裏民們沒有任何不滿的表現。和他交好的那些人,如鄭季憲、衛伯文等,更是高興。鄭季憲將手指放入嘴中,打了個唿哨,叫道:“阿強!……,以後是不是就該你叫韋隊率了?”


    韋強衝著裏民們長揖到底,直起身,笑嘻嘻地說道:“還得請諸位多給麵子。”


    和他交好的那些人亂紛紛地叫道:“放心!誰的麵子不給,也得給你阿強。……,下迴再賭錢時,你高抬些手就是了!”


    要不說韋強機靈呢?與諸人應答了幾句,不肯搶了周澈的風頭,拱手說道:“多承諸位的情了!待得閑暇,必請飲酒。……,澈君還有話要說,大家且請安靜。”


    待諸人靜下來,周澈笑道:“也沒別的什麽可說了。今天算是編了隊伍,操練從明天開始。不要求你們來得太早,辰時到便可。……,你們走前,記好今天站的位置,不要忘了。”


    “明天?”


    “明天?”


    裏民們交頭接耳。幾個裏長上前,大聲說道:“澈君不是說了麽?今兒隻是編了隊伍,不算操練!你們吵嚷甚麽?明兒上午,辰時,記得都到!誰敢不來,明年縣中的徭役,給你們加翻一倍!”裏長管著本裏的徭役等事,這是個殺手鐧。裏民們的議論平息下來。


    “行了,都散了吧。各迴各家!”


    南淩、高家兄弟等人也向周澈告辭。


    南淩說道:“既然今日事畢,澈君等下又還要請諸裏的裏長吃酒,俺們就不多留了。”


    周澈拉了南淩的手,走到邊兒上,歉意地說道:“此番裏中‘備寇’,多虧諸裏的裏長協作才能順利成事。較之去年,不但人多了,還多了幾十石的米糧。如此厚意,我不能不表示一下感謝,所以就不多留你們了。……,你們明天來麽?”


    對裏民,周澈和善歸和善,但用的是命令口吻,而南淩這些人類似客卿,他也沒指望他們每次訓練都能來,因而有此一問。


    南淩答道:“蒙澈君不棄,肯收納吾等。吾等自當效犬馬勞,明日定來!”遊俠們講究的就是“輕生死、重然諾”,說出的話一定要做到。他們的前輩季布被當時人讚為“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南淩他們既然主動要求參與,當然會善始善終。


    “那等到明晚,我專宴請諸君!”


    南淩等人自詡豪俠,不會把一頓酒放在眼裏,也沒推辭。


    他們和同樣等著沒走的鐵哲、鐵溯等本亭的薑楓朋黨一起去了舍中,給薑父行過禮、問過安後,告別離去。


    他們走時,先前散去的裏民們磨蹭,走得慢,還沒有走遠。


    鐵哲等自唿朋喚友、招唿相識,成群結隊地歸迴本裏。南淩諸人則騎上馬,唿喝疾馳,從散亂的裏民中間直奔而過。路上的裏民、行人們紛紛躲讓。周澈站在亭院門口,望著他們這隊人遠去,心道:“此輩雖有膽色、有勇力,但桀驁不馴,想要徹底地引為己用,怕是不易。”


    借助薑楓威望,他暫得了南淩、佳波、凱平等人之用,但要想徹底收為手下,還需展現一二手段。他想道:“自來舍中,小心翼翼至今,總算熟悉了地方的情況,又以備寇之名召集到了近百丁壯,千裏之行已開始於足下。黃巾亂將起,日後成龍、還是成蟲,就看此番的操練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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