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來了衣裳的丫頭;準備好熱水的婆子們,皆目不斜視,非禮勿聽~輕悄的來,輕悄的去。


    晏逸初給舒念寧解了衣衫,將她放進浴桶,隨後,自己也脫去了衣袍,跟著進了浴桶。奔波了一天,兜身的塵汗,一並洗了罷。


    他輕柔的給她擦洗著身子,末了,抱著她坐到自己腿上,額抵著額,低聲道:“娘是受了刺激,太擔心馨兒,才會,才會,”畢竟是自個的娘親,他沒有說下去。


    舒念寧想,他大抵還是要勸說自己給婆母認錯,道歉。


    但出乎意料,晏逸初並沒有。他隻是稍稍挪移,弓身將頭埋進她胸&口,定定的貼著。這近乎表現脆弱的姿態,象個求撫慰的孩子。


    仿似福至心靈般,亦或者是愛人間特有的,相知相惜的靈犀。總之,驀然地有個念頭,閃現至舒念寧腦際。


    其實,這個看似無所不能,手眼通天的男人,他也會累,也會有脆弱的時候啊!


    他是一家之主,是晏家的大當家。整個晏府裏的人,都指著他,倚賴他。而他又是一個有著根深蒂固“大家長”心態的男人,秉持著“男主外,女主內”的大男人思想,篤信“真男兒流血不流淚”。無論甚麽事,男人都得一肩扛著,做女人的天。


    他是如此心高氣傲的男人,在外,他斷不會表現出丁點的軟弱。他也不能表現出軟弱。但他在她麵前,卻自然而然不自覺的表露出來。


    舒念寧心裏泛起一股深濃的憐愛之情,酸澀而又甜蜜。有說,女人對自己深愛的男人,幾乎都會產生母性,進而無私的奉獻與包容。


    是這樣的吧,她想,男女之間情&愛的表達模式,不外乎就是在不同的時機,不同的情境,在彼此的生命中扮演不同的角色:類似父親或母親;類似兄長和姐妹;類似兒子或女兒。


    有的時候,你會充當愛人父親或者母親的角色,無條件的包容他(她);有的時候,你又會變成愛人的兒子或者女兒,孩氣的訴苦或撒嬌。


    你是女兒的時候,他就是父親;你是母親的時候,他就是孩子。你們是朋友更是親人,相互支持相互依賴。是彼此的底氣,是彼此愛的港灣。


    舒念寧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她願意讓這個總在她耳畔,強勢霸道鏗鏘有力說著:“爺的乖嬌嬌,不要怕!什麽都不用怕,一切自有爺替你擔著”的男人,依賴她,在她懷裏得到安慰。


    兩人赤&身露&體,肌膚相貼緊緊摟抱在一起,卻沒有一絲情&色的欲&念,惟有懷抱愛人的踏實與安然。他們互擁彼此,不是嗎?


    兩人並沒有廝磨得太久,眼前需要麵對和處理的事,關於馨兒,關於晏母,都不容他們偏安一隅。


    穿好衣裳,兩個人互相為對方整理了頭發。因為晏逸初沉迷於“閨&房之樂”。。私底下對給她描眉畫唇,梳妝打扮興趣濃厚,是以,給她捯飭頭發,已是駕輕就熟,手法靈巧到不遜映霞的水平。。。


    舒念寧還曾十分惋惜過,人才啊人才,真個暴殄天物。。這廝放現代隨便進修進修,就是一牛逼哄哄的形象設計大師啊~


    兩人手牽手步出浴房,行至浴房簾子前,舒念寧在心裏籲了口氣,對著晏逸初言道:“出去後,我會給娘道歉。”


    晏逸初停住腳步,深深的看她,一伸手,摟她到身前卻是隻說了一個字:“乖!”


    第68章 火上澆油。。


    初初識得情滋味的舒念寧, 在懷抱他的那一刻,便做了這個決定。馨兒下落不明,安危不可知, 他的心定是煎熬,定是不安。若不然, 他不會罕見的表現脆弱。


    他有多愛那個孩子,她是知道的。那是他唯一的孩子, 是他的骨血能不愛嘛!又是個伶俐可愛招人疼的, 她亦然喜歡得不行,何談他呢!


    罷罷罷,他是她男人,作為妻子她理應為他分憂。這不單是承他的情,迴報他一路來對她的疼愛與嗬護,更重要是她在意這個男人, 她願意恪盡己力, 盡她所能。


    是的, 她願意。這世間千金難買我願意~不是用了情,哪裏能心甘情願。


    對婆母愛屋及烏是做不到了, 隻同一個屋簷下, 卻也不必弄得劍拔弩張, 水火不容,徒然惹他傷神煩惱。


    迴到裏屋,舒念寧看著晏母那張仿似千年寒冰,冷凍得能撲簌簌掉冰渣的臉。。啊哇, 就義吧就義吧。。。她抿抿唇,鬆開晏逸初的手,走了過去。


    “娘”,她躬身,輕聲開口:“今日兒媳一時糊塗昏了頭,言行不當,對您多有冒犯。兒媳在此真誠向您道歉,望您不要和我計較,不要往心裏去。”


    “嗬……”晏母冷哼,睥睨而視:“犯不上!你明明不稀罕,有我這種心思陰暗的婆婆,何必還要假惺惺!”


    “娘”,晏逸初走到舒念寧身邊,扶住她肩頭,對晏母道:“您就別氣了,她是誠心給您道歉,您原諒她吧。”


    晏母沒說話,別開頭臉色森嚴。


    “好了好了!”晏逸初打圓場,拉舒念寧的手:“這都一天沒吃飯了,趕緊的,要不,一會飯菜也該涼了。”


    說罷,牽她走向擺好晚膳的食桌,非常時期,晏母在裏屋,謝嬤嬤便讓丫頭們,將膳食就近也擺在了裏屋。


    晏逸初覺得寧兒總歸是向娘賠了不是,算是全了娘的顏麵。隻娘那脾性想要一下子軟和下來,當是不能。但娘心裏多少會舒服些,這就成了。


    路過梅萍時,他問道:“你吃了麽?沒吃也一塊來吃吧。”


    梅萍執帕擦擦眼角,臻首輕搖哀聲道:“謝爺體恤,賤妾委實沒有胃口,吃不下。您和夫人自用。”


    舒念寧也沒有胃口,泡了個熱水澡,這會頭卻是更見昏沉,間歇著一抽一抽的疼。而脖頸酸軟無力,頭便愈發的重了。。能忍耐,卻是頗感不適。


    不曉得是不是這家夥之前點她睡穴,鬧得後遺症。。才將沐浴時,她好奇問過他,都使的什麽手法,讓她轉瞬便能熟睡過去。


    當知道是傳說中的點穴大法,她那會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這輩子做他頭號迷妹的路,她是要執迷不悔,走到底了。


    想到他神情認真,信誓旦旦的說:“不打誑語,就爺點穴這手法便是晏辰,晏海也得甘拜下風。對你,爺隻用了巧勁,半分功力也沒使。”


    如此想來,她大概是有些受涼了吧。感冒了貌似也會有這些症狀。


    他已牽著她來到了食桌前,桌上的菜樣樣都是她平日裏心水愛吃的,可眼下她望著確實食欲全無。她看向晏逸初,他立馬洞悉了她的意思。


    將她輕輕按在椅子上坐下,他低低道:“乖,陪爺吃點。”


    “那我看你吃。”舒念寧迴道。


    “不行!”他斷然拒絕,語氣溫和卻堅持:“你必須吃一些,不想吃就少吃一點,填填肚子。一天沒吃飯了,哪能成呢!聽話,嗯!


    待吃完了,讓嬤嬤給你熬湯藥,已經錯過一頓沒喝了,晚間的藥可不能再錯過了。”


    他絮絮念叨著為她盛了些清火的老鴨湯,另取了碗為她盛好飯,接著開始給她布菜。


    他做的自然,隻因這是他們間的日常,但凡在霽楓居當差的丫頭婆子們,都曉得主子爺這半年來新立的規矩:爺和夫人用膳時,不必跟前伺候。


    時日一長,主子們吃得理所當然,婢女婆子們也日漸習慣。


    隻這屋子裏卻有兩個人適應不良。。被眼前似乎“習以為常”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


    晏母看得雙目冒火,七竅生煙!


    以往請安早膳時,她的怡園自是有丫頭隨侍左右,貼身伺候。席間兒子雖對他媳婦亦是照應有加,但由著丫頭們的靈醒,識顏觀色,事事處處先行辦妥,服侍周到。是以兒子不需要親自動手做些什麽。是以她沒能早些看到。。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規矩呢?規矩呢?!都死了嗎?!!那剛才,剛才倆人同進浴房,難不成也是,也是兒子伺候她?


    她知道兒子寶貝這媳婦兒,但卻不知兒子竟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她嗔目切齒,死死盯著舒念寧,真真是個沒家教的東西!柳家到底是怎麽教導女兒的?


    梅萍揪著帕子,麵色愣怔,心內澀意翻攪,是嫉妒更是羨慕。何止羨慕,她簡直豔羨不已。


    早知爺疼寵夫人,在怡園請安時,也見過多次爺與夫人恩愛的樣子。可沒有一次如此情此景般,令她大為震撼。原來爺體貼起來,竟是這般知疼著熱,無微不至。這還是那個爺嗎?那個高高在上,矜貴冷淡的爺。


    謝嬤嬤瞅到晏母麵上極度慍惱的神色,懊悔不及。怪她怪她!也是這一,兩個時辰裏,發生的事情太多,衝擊太大,使得她腦子轉不過來,反應遲鈍。。


    她隻想到老夫人在此,不能撇下老夫人,遂將膳食直接擺在了裏屋。


    糊塗啊糊塗啊,她怎地忽略了少爺用膳時會有的舉動,少爺對少夫人的濃情蜜意,她在霽楓居裏看得多了,本是好事,奈何此時老夫人正氣著少夫人,這,這可不得火上澆油嗎?


    幾個人心思各異,皆是難為。


    焦點中的兩位當事人,這刻眼裏卻是隻得彼此,渾然不覺。


    晏逸初瞧她臉容懨懨,隻拿眼望著麵前的食物,遲遲不肯舉箸用膳,不由得微微蹙眉。朝著舒念寧催促道:“乖,快吃,嗯!”


    舒念寧心裏明白,他也吃不下,他其實不過是想陪著她吃,眼見他目光殷殷,實不忍拂他心意,她端起了碗。


    “先喝湯。”他又道。


    舒念寧依言乖順的放下飯碗,轉而端起他給她盛好的湯,為讓他放心,她連著喝了幾口,方對他言道:“你也快些吃。”


    晏逸初很滿意,隻要她吃,他便能安些心。當前還不知馨兒怎麽樣了?無論如何,娘和寧兒都不能再有事。


    在她的注視下,他對她笑了笑,亦埋頭吃將起來。


    兩人俱是食不知味,又都為了能讓對方安心,均盡力表現出,吃得津津有味的架勢。


    晏母哪裏能想得到這一層,她眼裏隻見舒念寧食得好滋味,全無心肝。至於兒子,昂藏男兒奔波一天,吃是在理。多少事等著他主持,馨兒還要靠他去解救。


    可這兒媳她做了什麽?不是睡就是吃!且不但不知體恤夫婿,還要由得初兒伺候著她。。


    第69章 心傷


    作者有話要說:  小虐正式開始啦~


    晏母怒火蒸騰, 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她對著舒念寧冷聲譏誚道:“你到底有沒有心啊?!你怎麽還能吃得下?虧得馨兒心心念念,依戀著你這個娘。”


    她說著看了眼梅萍悵然若失,愁眉不展的臉, 接道:“到底隻有親生的娘,才知道疼。”


    舒念寧扒拉著碗裏的飯, 沒有應聲。她不知該說什麽?


    晏逸初心疼,輕喚道:“娘, 您不要總針對她, 她都一天沒吃飯了。”


    晏母氣怒:“你這說的甚麽話?我針對她?你,你,好!你呀,就縱著她吧!你瞧瞧,你這霽楓居都成什麽樣了?我道是下人不懂規矩,卻原來都是你慣出來的。”


    晏逸初也不吭聲了。。娘親怎地象換了一個人, 說話夾槍帶棒, 以前從沒這樣過, 唉,大抵都是憂心馨兒鬧的。


    話說, 他亦不能太耽擱, 本就是擔心寧兒, 他才迴來。一會吃完飯,他還得前往外院和晏海會合,不論情況怎樣?他都得拿出應對之策,坐困愁城的等是不行的。


    於是乎他二人似有誌一同般, 保持沉默。


    吵架沒有對手,或者對手不應戰,對於發難的一方,是非常憋火的事。。


    尤其他倆都不作聲,無形中就有種一致對“外”的情勢。晏母感覺自己成了受排擠的“外人”更覺糟心!


    她一麵怨念兒子看不清,偏聽偏信偏袒兒媳;一麵疑心兒媳是不是正暗地裏看她笑話,又或者是有意在兒子麵前裝可憐。愈想愈不得過!


    她立起身指著舒念寧恨聲道:“你怎地不說話?不是牙尖嘴利的麽?可是覺得虧心了?”


    “您呀,”晏逸初歎氣:“您真是誤會她了!您是沒瞧見今上午她都急成什麽樣了?我怕她太激動,太憂心會傷了身子。才給她點了睡穴,好讓她緩一緩。她午膳都沒吃呢?”


    “娘”,他懇切道:“馨兒出了事,大家心裏都不好過,您就不要生氣了,莫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知道是兒子點的睡穴,媳婦才睡下,並沒有讓晏母感到好受一些。若是剛看到兒媳睡覺時,她聽到解釋,或許能釋懷。


    現下她已是看這媳婦,哪哪都不順眼,但覺自個的身子,真要被這沒家教的兒媳氣壞了。她有些頭暈目眩,卻是盯著舒念寧不肯挪眼。


    謝嬤嬤上前想扶她,她強硬擺手。


    一旁的梅萍垂下頭,眉目深斂。


    舒念寧感應到頭頂“幟熱”的視線。。唉,看來,她不迴應下是不成的了。


    她抬眼對著晏母陰沉的臉,誠懇道:“娘,我們和解了好不好?兒媳知道先前言語有失,惹您生氣,兒媳給您道歉,求您原諒。現在馨兒下落不明,逸初他很辛苦,我們不能再給他添亂,平白讓他多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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