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了過來,隨口問道:“裏麵是什麽?”


    然,童觀止並未迴答她,他直接吩咐車夫將車簾放下來了,林二春貼著簾子,距離近,聽清楚他說:“調頭迴府城吧。”


    車夫一揚馬鞭,林二春趕緊往路邊上退了退,詫異的看著那馬車調轉了頭,果真又朝著原來的方向折返而去。


    真的又迴去了。


    那他跑迴來是做什麽的?難道是專門送她?還是特意告訴她。他並沒有害羞?還是真的要補償?


    林二春被他的舉動弄糊塗了。


    馬車走遠了,她掂了掂那盒子,不輕不重,心想:要是真是銀子那就好了,可銀子也不用這麽裝,裏麵沒有聲音。就算不是銀子,童觀止出手應該不會小氣,到時候拿去賣掉,應該也能換一些本錢迴來,如此就能夠解決眼下的燃眉之急了。


    她倒是想看。不過現在在城門口,人來人往的也不太方便看,還是再等等吧。


    牟識丁的目光也落在林二春手上的盒子上,眸光閃閃,更篤定了心中的猜測,先打斷了她的思緒:“林姑娘,我正要去找你,想不到在這裏碰上了,也省得我再跑一趟後山屯。”


    林二春迅速迴神,斂去見到牟識丁的高興,一副“早就猜到你肯定會迴來”的淡定模樣,問他:“你這次可有什麽收獲?”


    牟識丁道:“上次你說的果子我弄了一些過來,這些東西可不經放,不然得壞了,你是現在自己去拿,還是我給你送去?”


    林二春一喜:“在哪裏?現在帶我去看看。”


    有了果子,如果數量夠多,就可以增加果酒的品種,就算是不多,那也能夠先做些混合水果酵素出來,口感好,味道好,還能美容排毒,也不愁不能賺錢。


    牟識丁道,“那就走吧,就在前麵的客棧裏,不遠。”


    以前他在哪裏都能夠窩一晚上,昨天晚上迴的虞山鎮,為了這些果子,還專門找了個客棧住著。


    等到了客棧客房裏,一進去就聞到了一陣果香,靠牆立著幾隻大麻袋,林二春去查看了一下,有桔子、柚子和梨子,品種隻有這三樣,但是數量卻也不少了,都是熟透的果子,又一些壓壞了,但整體保存的不錯。


    牟識丁解釋:“都是在鄰縣買的,果子不太好保存。又不知道你要做什麽,就隻買了這些,你要是嫌不夠,可以再去鄰縣一趟。”


    林二春隨口問他:“去鄰縣來迴要幾天?”


    牟識丁還以為她是嫌他去了快一個月,趕緊解釋:“我有點事情耽誤了。”


    林二春哪裏會猜不到他肯定是猶豫了,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思想鬥爭了吧,不過好在最終還是迴來了,她哪裏會介意,擺擺手,道:“無礙。”


    牟識丁這才道:“有馬車的話隻要一天也就能到了,現在正是果子成熟的時候,要買也容易,那邊有果子林,不過裏麵的都是直接賣給老主顧的或是送去外地的,輪不到我們買。農戶家裏都種了幾株果樹,直接到村裏去收。”


    林二春點點頭:“那真是辛苦你了,果子肯定還會要,到了冬天就沒有什麽水果了,得多儲備一些,這些肯定也不夠。到時候麻煩你再跑幾趟。”


    “這些果子我帶迴去也沒有地方放了,還是先留在鎮上,你一直住客棧肯定也不行,短期內我們還會留在虞山鎮,至少要待到過年,不如先租個地方住,找個小院子,清靜些,能夠有地窖的最好。這樣可以直接在鎮上釀酒也寬敞。”


    林二春之前就提過要釀酒賣酒,牟識丁心中有數,雖然好奇果酒如何釀,但是也沒有多問,林二春有計劃有打算,他也不拒絕,點點頭應下。


    然後,就跟林二春談銀子的事,買迴來的這些果子可都是他墊付的本錢。


    林二春就給他畫了一張餅,能看還不能吃,還是他自己花錢邁出了第一步,現在他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誠意了,覺得也該到林二春表態的時候了!


    談錢林二春也答應,這個必須要先商談好,免得日後再鬧,她如實相告,並給牟識丁建議。


    “現在我的本錢有限,之前我投入了五十兩銀子,還有釀酒的技術,如今已經釀了一批柿子酒,我保證這些果酒絕對是獨一份,不過最快得到年底才能有利潤收迴來。”


    牟識丁古怪的看她,明明跟童觀止相熟,可才五十兩銀子的身家這怎麽可能!


    他不問,林二春自然不會主動解釋,隻繼續道:“我本來也不是想聘請你當夥計,你應該也不是想當夥計吧?我是想跟你合夥,我一共拿了五十兩銀子,還有釀酒的技術,以後賣酒我也已經都想好了計策,如今我已經有了一批柿子酒,隻要等到過年就能收迴本錢,自己一個人也能夠慢慢打開局麵。”


    “當然,如果你能夠幫忙在外奔走打點,那就最好不過了,你看看你能拿出多少銀子來?我們可以商量一下如何分紅。當然你要是不願意的話,這些果子也不會讓你白買了,我給你打一張欠條,會盡快還給你。”


    牟識丁無語的看著她,搞了半天,她是讓自己來掏錢做一筆不知道好壞的買賣的。怎麽聽起來比自己還不靠譜呢?


    至少他賣虎骨酒的時候裏頭放的真的是骨頭和好酒啊,雖然不是老虎骨頭,可誰見過虎骨呢。


    果酒他倒是聽過葡萄美酒,還有將梅子泡在酒水中增加梅子味的,柿子酒、梨子酒、橘子酒什麽的他走南闖北也沒有見過,她到底哪裏來的底氣?


    就靠她神秘矛盾的人脈和背景?可她要是真這麽牛氣的背景,為啥會找到他啊,還盯上他了?完全可以找童觀止合作啊。


    林二春神色坦然又自信:“現在柿子酒雖然還沒有釀好,但是味已經出來了,等到陳釀之後味道更好。你要是不信我的手藝,我可以讓你先嚐一嚐,再做決定。”


    “牟識丁,你要相信你的眼光和直覺,有時候人需要賭一賭!我看中的隻是你的本事,並不管你其他的身份背景,你要是沒有這個膽量,沒這個本事當我林二春的合夥人,我現在就寫欠條給你,你花了多少銀子,我會盡快的還給你!”


    牟識丁看了看林二春放在桌子上的那個盒子,想到童觀止,腦子一熱。咬了咬牙:“賭就賭吧!我答應你!”


    林二春笑了,直接道:“你手上有多少銀子,能夠拿出多少來?現階段銀子肯定是越多越好,酒水是越陳越香,盡快釀酒也不擔心會放壞......”


    牟識丁:“......”


    “保證你不會後悔,我的釀酒手藝絕對是值得信賴的,過幾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你混江湖的手段我也相信,連普通的酒都能被你賣出虎骨酒的價格,以後有錢大家一起賺!虧不了你的!”


    牟識丁覺得她肯定會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肩膀上。做“哥倆好”姿態的時候,她抬起的手臂隻是攏了攏頭發又收了迴去。


    商定了,林二春也很高興,這才在桌子邊坐下來,也不管他這個主人,拿了兩個杯子,倒了點水,先將杯子先涮了涮,然後又倒了兩杯水,遞給他一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以茶代酒慶祝咱們合作愉快。”


    牟識丁無聲的接過來,跟她碰了一下杯子,頓了頓,還是喝了。


    林二春放下了杯子,才道:“你調查過我了吧,我也了解過你,咱們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認識了,既然都是合夥人了,自然也不用再這麽客氣,以後就叫你阿牟,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就成。”


    牟識丁也不含糊:“行。”


    “阿牟,利益是最好的合約,我相信我自己,也相信你。就算是寫了合約,你要是跑了我也不會到北地去追,我要是跑了你連官都不敢報,也不用那張紙了,咱們自己心裏清楚就行了。”


    牟識丁沉悶的點了一下頭,他拿了本錢,還什麽都沒有得到。跑什麽跑?要跑也得拿了足夠的錢再說。這件事虧的隻有他,擔心的應該是他才對。


    這胖丫頭還真是說得冠冕堂皇。


    他雖然被她氣得要死,但是卻又忍不住被蠱惑。


    林二春笑了笑,掃了眼那個盒子,打開上麵的金屬小扣,當著牟識丁的麵將那盒子打開:“作為合夥人,我也可以展示我的誠意,你想看這盒子裏是什麽東西嗎?看了說不定能讓你更有底氣......”


    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呢,麵上的神色頓時就僵住了。


    牟識丁自持閱人無數,在跟林二春交流的這會,他心裏已經對她做了評估了,也算是對她的個性有了初步的了解了。


    心裏覺得她表麵上看起來是個說話直爽利落的,實則是直切要害,知道怎麽戳他痛腳,而且很會順杆爬,空手套白狼玩得很順溜,若是不管她背後有什麽人支持,隻看她的行事,基本上可以將她當成是男人看。


    既然她說不用那麽客氣,他果然也不客氣,湊過去看:“裏麵是什麽?銀票?”


    等一看,頓時忍不住笑了,手指著那盒子,眼睛看著林二春,笑得在桌子上直拍手,“果然是你需要的,你應該好好看看,童大爺還真是送對了。”


    一邊說,一邊將裏麵的一本書冊拿出來,當著林二春的麵打開了。“喲”了一聲,“第一頁上還有親筆手書呢,我看看,贈給二丫,望汝早晚誦讀此書,謹記於心,規範於行,切記!弘德六年九月二十一日辰。”


    林二春眉頭跳了跳,牟識丁已經隨手往後翻了翻:“婦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雲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二丫,你的確要好好的看看。”


    林二春一把將這本書奪過來,放進了盒子裏,又“啪”一聲扣上了,狠瞪了牟識丁一眼:“有什麽好笑的?改天我寫一本《男戒》贈給你!”


    童觀止這個臭男人,居然給她送了本《女戒》,很好,還是精裝版的,封麵精致,還帶著油墨香氣,盒子也很精致。


    又想起他說的什麽下次見麵會來檢查她,讓她仔細看,林二春就一陣的無語,真是多管閑事,她願意怎麽就怎麽關他什麽事?


    “雖然不是銀票,你也別太失望,童家應該也有當鋪,直接拿去當掉,應該也值不少銀子,好歹上麵還有童觀止的親筆手書,這盒子也很漂亮。”


    牟識丁好不容易收住了笑,看林二春的神色更多了幾分複雜,童觀止給她送了本《女戒》,她下車的時候,那人還囑咐她要分寸呢。


    那麽問題來了,他們究竟是什麽關係?童觀止為什麽要教育林二春呢?


    根據牟識丁的了解。林二春就是個名聲不好的農家女,童觀止更不近女色,還真沒有關係,要真是這樣的話,童觀止犯得著管林二春的婦容、婦德、婦言、婦行嗎?他是有多閑?


    牟識丁因為這本《女戒》,不僅不失望,反而對林二春更有底氣。


    他仔細打量林二春,她除了比尋常女兒家果斷自信有野心,也看不出什麽出奇的地方,身段還有些胖,不過,好像是比上次見麵要清瘦了許多,臉上還有肉,但是五官已經漸漸清晰起來了,像是長開了,比上次看著眼睛都似乎大了很多。


    先前沒注意,現在一看,最點睛的是額心一點朱砂痣,鮮紅如沁血一般。


    既不傾國也不傾城,牟識丁真是服了她了。就這樣都能攀上一個富豪,她是應該有底氣。


    殊不知,林二春現在是正忍著額頭跟針紮一樣的疼,不想起來還好,一想就覺得鬱悶萬分。


    本來去康莊的時候她額心那裏還好好的,掉了殼的地方都又收緊了,眼看就要好了,可從康莊迴到府城,她就覺得額頭疼,在客棧的時候找店小二要過鏡子看過了。紅得不正常,像是裏麵長了個血泡,她也不敢去碰或是拿針挑破,想到在馬車上睡得人事不知,什麽時候撞了也不一定。


    想想就覺得自己真是萬分倒黴,這裏看來是注定要留個疤了。


    因為這一出小插曲,兩人之間倒是少了剛開始的疏離客套,熟悉起來。


    府城客棧裏。


    白洛川正在問朝秦:“我讓你給我帶迴來的藥呢?你小子是不是給我忘記了沒有帶?”


    朝秦撓頭道:“是那個蛇麻花藥粉嗎?我帶了,我真的帶了啊,還專門讓人磨成粉純純的帶迴來的,不過,大爺問我是做什麽用的,我說是安神的,他就拿走了。”


    白洛川:“那他去哪了,什麽時候迴來?他最近是睡眠不好嗎,要這個做什麽?”


    “沒說什麽時候迴來,又沒帶我去,這邊的事情沒完,應該不會耽擱太久。”


    第082創業,還掉這個人情


    童大爺還在馬車上看冊子的時候,林二春就已經風風火火的跟牟識丁忙起來了。


    “現在這些果子要盡快釀成酒,不能再耽擱了,要先找個地方安置,還得買些釀酒用的東西,我之前買的罐子有些正好能夠騰出來,事不宜遲!”


    有了幫手,林二春幹勁十足,她是個說做就做的性子,馬上就去詢問了客棧的老板附近有沒有租房子的地方。


    這些小客棧是會做些中人的生意的,手頭上一直都有一些租房信息資源。


    林二春說明了要求,牟識丁就繃著臉,捏著錢袋上前付了中人費,老板就吩咐夥計帶他們去看房子去了。


    因為她要清靜,還是獨門獨院不願被人打擾,所以選擇並不多,隻有一間。


    屋子是在城門附近,距離做罐子的陶家很近,位置算是很偏僻了,不過的確很清靜,房屋雖然有些老,有些這樣那樣的毛病,但是勝在房子的空間大,院子也不小。


    原來的屋主就是做釀醋生意的,這裏用來釀酒倒是合適,而且日後酒水要送出去賣,進城裏租馬車外出也是很方便的,至少比後山屯要方便吧。


    至於暫時要住在這裏的牟識丁,他從未安安穩穩找個房子住過,隻要有個落腳睡覺的地方就成,對這裏自然也沒什麽意見。


    林二春安慰他:“反正也不是在這裏常住,這段時間也不會讓你閑著的,等手中有錢了,肯定是要給你換個好地方住的。”


    牟識丁咳了咳,略有些不自在的偏開了視線,已經很久沒有人關心他住得如何了。


    轉念他又想。這可是他自己掏的錢租的地,他不自在個什麽勁?這胖丫頭還真是會拿他的錢當人情。


    他又繃著臉道:“等你有錢了再說。”


    林二春笑笑:“這就是遲早的事,跟著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


    牟識丁翻了個白眼,跟那夥計道:“就這裏了,先租到年底,要是續租年後再說。”


    夥計趕緊應下來。


    兩人也就都不挑挑揀揀了,因為房屋老舊,價格自然也貴不到哪裏去,等迴到客棧,當即就定了下來,寫定了契約,又將幾麻袋的水果都搬了過去。為了省錢,兩個人跑了兩趟,也沒有說找個馬車拖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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