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麽不好的呀。當孫家的少夫人吃飽穿暖,也不用我操心了,挺好的,你說是不是?”


    “我一身才華卻無人賞識。我不能像孫家那樣,讓你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也許貧賤夫妻百事哀。”阿繪凝望著她的眼睛,那雙黑如墨的眸子定定著望著她,“可是我不甘心你在別人的懷裏。”


    “春天,”唐畫喃喃道,春天要來了,我的婚禮快要到了。阿繪,你好好去作畫吧。”


    冬天的風吹來,地上的小草被風吹得歪歪扭扭,枝頭上梅花的香氣卻循著風而來,沁人心脾。風吹散梅花,地上落了一地殘梅。


    她就站在殘梅的中央,聲音平靜,麵容一樣平靜。


    阿繪垂下了眼睛,明明有千言萬語,最終化作黯然無言。


    大概最讓人羨慕的姑娘便是唐家信兒了。沒有不是特別出眾的容貌,家世也不好,能夠被孫少爺看上,明媒正娶,下聘禮娶她為妻。海城裏的姑娘人人都羨慕信兒。


    這一年的春節很快便到來了。正月初三,便是孫禹繁娶信兒的日子。孫家和唐家都掛滿了紅彩,一派喜氣洋洋的模樣。唐畫的的父親更是笑得嘴都快歪了。人人都在他耳邊說他家閨女嫁了一個好人家。


    來送禮的人走了一波又來了一撥。


    唐畫一身紅色嫁衣,華麗繁複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她麵容平靜,唇上帶著笑,隻是眼中卻了無笑意。


    來送禮的人中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他手裏拿著一卷畫卷。“這是我的哥哥要我送來的。”那少年對著孫家的管家道。


    這時,孫禹繁走了出來,聽了這話之後,看著那少年,蹲下身子,“你哥哥要你送來給誰的?”


    “孫夫人。”


    “按規矩你是不能去見她的,不過既然你是一個小孩子,”他對管家道,“把他帶到信兒房內。”


    唐畫就在房間中,銅鏡前。突然門開了起來,一個麵容清秀的小少年走了過來。


    他遠遠看著她,不再親熱地撲到她的身邊,“孫夫人,哥哥要我把這個給你。”


    唐畫看見他那一刻愣住了。好久伸手接過了畫。


    阿毓,這是阿毓。


    她沒有打開畫,“你哥哥呢?”


    “哥哥要走了呢。”阿毓笑了笑,又忽然一癟嘴,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最終還是沒有流出來,“哥哥隻叫我把這封信給您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


    唐畫看著孩子踉踉蹌蹌跑走的背影,慢慢地解開了係在畫上的紅繩子,打開了那幅畫。


    那幅畫畫的是海邊。一個少女頭發散亂,雙手拿著海螺,似乎要遞給誰。背後是朝霞萬裏,映在海麵上,波光粼粼。這幅畫的左下角畫著一隻手,似乎要接海螺,又似要去撫那個女子。


    唐畫看著看著,突然心中一痛。


    她走到房門口,抬頭,看著那四角的天空,忽然想,如果有來世的話,她一定要在阿繪的身邊。


    唐畫嫁人的那天,阿繪帶著阿毓離開了這座海邊小城。


    天涯很遠,他背著一個大大的畫板,牽著阿毓的手,在一個個城市之間輾轉。


    他總喜歡望著海的方向,想她可是安好。


    他沒有得到任何與她有關的消息。春天過了,夏天老了,秋月成缺,冬梅新開。時間漸漸地過去,一晃眼間,阿毓也大了。


    也許是想念故鄉了,也許是想看看她,他和阿毓迴到了海邊的小城。


    孫夫人在七年前誕下了一個兒子,孫禹繁為他取名孫懷玉。


    懷玉懷玉,懷念青玉。


    孫禹繁的身體一直不好,這些年更是臥床不起。聽說,去年九月,他逝去了。


    孫家隻留下了孤兒寡母,孫府的大小事宜都落在了唐畫的身上。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去了孫府,見了唐畫。


    ☆、許約(二)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去了孫府,見了唐畫。


    唐畫今年二十五了,倒是青春好年華。隻是眉宇之間多了幾分愁緒。


    她一身錦衣華服,頭戴銀釵。這些年鎖在深宅大院,她多了幾分威儀。阿繪卻覺得,她依然是九年前的小丫頭。


    “娶妻了吧?”唐畫笑著看他,“可有孩子了?”


    阿繪平靜地搖搖頭,“不曾娶妻,未有子嗣。”


    唐畫啞然失笑,“你……又是何苦呢?”


    阿繪笑笑,“我隻娶信兒一人。”


    “怎麽可能呢?”唐畫搖頭苦笑,“我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以前不可以,現在更不行。”


    阿繪不以為意,“我知曉,也未奢求。”


    唐畫最終轉移了話題,“阿毓這麽樣了?”


    “娶了宋先生家的女兒,很是知書達理,兩人有了一個女兒。”


    “阿毓……阿毓都娶妻了,你這個哥哥啊……”兜兜轉轉,又繞道了這個話題。


    “信兒。”阿繪打斷她的話,“操持整個孫府很不容易吧。”


    唐畫認真地點頭,“是啊,不容易。”


    “餘生,讓我守在你身邊吧。”


    阿繪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在唐畫的身邊,幫她操持府中的事情。兩個人就像是默契的搭檔,把孫家辦得井井有條。


    懷玉模樣很像他爹,但和阿繪之間關係融洽。


    懷玉說,他最喜歡的人是阿繪,然後才是母親。


    而唐畫和阿繪,始終保持著距離。


    這麽多年啊,連手都不曾觸碰。


    唐畫無數次地勸阿繪娶妻,阿繪無數次地拒絕。


    我想,如果阿繪真的娶妻的話,唐畫會怎麽樣呢。


    阿毓的女兒亭亭玉立。


    懷玉長成俊美少年。


    懷玉很喜歡阿毓的女兒。


    兩家人曾笑著說許下婚約。


    也許上一代沒有完成的情愛,可以在下一代得到圓滿的結局。


    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時,唐畫因病去世。


    享年三十五。


    她死的時候,我看見從來沒有哭過的阿繪在那一刹淚流如雨下。他終於握住了唐畫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低低地喚,“信兒。”


    手還是溫熱的,她卻再也不會迴答他。


    唐畫死前,最後一句話是,“阿繪,如果有來世,我不負你。”


    他說,“我等你的來世。”


    懷玉在唐畫的葬禮上問阿繪,“伯伯,您是喜歡我娘對嗎?我娘明明也喜歡你啊。爹去了那麽多年,娘為什麽不和您在一起?我其實挺希望您成為我爹的。”


    阿繪聞言,無奈地笑,“也許孫老爺去前要信兒發誓,也許是因為你,也許……這是信兒最後的驕傲吧。”


    唐畫最後和孫禹繁合葬。


    她和阿繪,生不同衾,死亦不能同寢,一生咫尺天涯。


    唐畫去了兩個月後,阿繪也去了。


    我和扶蓁到了唐畫和阿繪二十二年前初見的海灘邊。我眯著眼睛曬太陽,“何苦呢?孫禹繁死後和阿繪在一起不好嗎?”


    “哦?”二十二年在唐畫和阿繪身上能夠烙下印記,卻無法烙在我和扶蓁的身上。他還是當初那模樣,換了深紅暗紋的衣裳,笑睨著我,“聽未薌的語氣,未薌若是唐畫,會和阿繪在一起?”


    “不。”我搖頭,“未薌永遠不會是唐畫。我要嫁,隻嫁我愛的人。再說了,我是隻強大的曇妖。我會讓自己強大,再談情愛。”


    “嘖嘖,照你這話,”扶蓁悠悠地道,“都不曾談過情愛之事嗎?”


    我很老實地道,“確實沒有。”我覺得我長得不醜啊,妖力也很強啊,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有人喜歡我。


    大概,我太優秀了吧。


    優秀的女妖,讓男妖們無法企及。


    好吧,這些都是我安慰自己的話。


    扶蓁伸手掬起一捧海水,淨手之後,迴眸朝我一笑,“別怕,你隻是醜了點傻了點弱了點窮了點而已,終會有不長眼的人要的。”


    我:“……”


    請問醜了點傻了點弱了點窮了點……我還有什麽優點嗎?


    夕陽西下,薄霧朧朧,他一掀衣袍,坐到我的身邊,“二十二年,於你我不過瞬間,卻是他們的半生。”


    我望著離我極遠的大海盡頭,伸出手擋住微弱的日光。


    真的有來世。


    那麽來世,阿繪你在哪裏?唐畫你又做了什麽,束縛了自己三生三世。


    ☆、眼媚(一)


    我又想吐了。


    扶蓁一邊觀察著四周的環境,一邊無可奈何地對我道:“為什麽你一用法術就這副模樣?小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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