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若懷所做的一切杜三鈕都不知道。


    眼瞅著過完春節杜三鈕就邁入十八歲,杜小魚的孩子都出生了。丁春花也開始著急,和杜發財滴咕:“京城衛大人到底什麽意思?不方便進京就讓他們倆在這邊辦唄。這一直拖著,得拖到什麽時候。”


    “隔壁沒開口,你要我去問?”杜發財連連搖頭,“我閨女又不是嫁不出去沒人要。再說了,若懷房裏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不需要我們說,他也忍不住。”


    “你,你說什麽葷話呢。”丁春花反應過來,臊的臉通紅,“衛叔又不是外人,你跟他說說他又不會嘲笑你,看不起你。”


    “娘還怕若懷高中後娶別人不成?”冬天冷,杜三鈕就坐在她房門口曬太陽,兩人自認為聲音很低,殊不知被三鈕聽得一清二楚,“若懷又不是那種一朝得勢就拋棄糟糠之妻的人。他雖說這些年不在京城,但之前每年都迴去兩趟,什麽樣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沒見過。可他還是堅持來我們家提親,你們啊,把心放肚子裏吧。”


    丁春花歎氣:“你說的這些我哪不曉得。可是,我們家和衛家差太多,你倆隻要一日不成親,我就忍不住跟著擔心啊。”


    “嬸子無須擔心。”衛若懷到杜家門口隱隱聽到院裏有人講話,猛地想到多年前第一次來杜家聽到的那些話,他便擱門口站一會兒,直到丁春花拔高聲音,他才推門,“我過來就是和你們商量去京城的事。”


    “現在?”丁春花一驚。


    衛若懷笑道:“哪能說走就走。”隨便把開恩科的事同三鈕一講,“父親信上是這麽說的,即便皇上不退位,最遲明年中秋節,我們也一塊去京城。房子已經買好,嬸子,等到京城那處院子就換成三鈕的名,你們權當那兒是自個家。”


    “這,這怎麽成?”丁春花心虛又羞愧。


    衛若懷道:“當我給三鈕的聘禮,三鈕,你看呢?”


    杜三鈕才不跟他客氣:“不要白不要。”衛若懷笑了笑,他就喜歡三鈕這麽不做作。


    怎奈計劃趕不上變化。年初五縣裏傳來新皇登基的消息,丁春花發慌,忙不迭去找衛老,“是不是要開那什麽恩科?我們現在就去京城嗎?家裏的地怎麽辦?”


    衛老抬抬手:“三鈕娘,別急,若懷他爹的信到了再說。地讓三鈕大伯幫你種著,就算不開恩科,你們到京城也把三鈕和若懷的事先辦了。說不定你們過兩個月就迴來了。”衛老想了想,“別帶太多行李,東西不夠用到京城置辦。”


    丁春花道:“我知道,衛叔,不會給若懷丟臉的。”到家就把帶有補丁的衣服挑出來,撕開留著納鞋底。第二日,帶著三鈕去二丫店裏。


    有道是背靠大樹好乘涼。趙存良有衛若懷這麽個連襟,甭說同行不敢惡意打壓他家布店,縣太爺見了他也會停下來寒暄幾句。


    而且自打段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連帶趙家的生意也比之前好上許多。


    杜二丫的婆婆看店,一聽丁春花說扯布給杜三鈕做幾套衣服帶去京城,趙婆子大手一揮,三鈕的衣服我包了。


    據說京城什麽東西都貴,丁春花留著錢到京城用,也沒跟她客氣:“三鈕,快謝謝你伯娘。”


    “謝謝伯娘。”杜三鈕微笑道。


    趙婆子看到她臉頰上的小酒窩,心情舒暢:“我以前就和二丫說咱們家三鈕有福氣,你爹娘的好日子在後麵呢。這才幾年啊,一眨眼三鈕都成官太太了。”


    “伯娘說笑了,若懷隻是舉人。”杜三鈕佯裝羞澀的笑了笑。


    趙婆子一邊把店裏最好的布拿出來一邊說:“甭謙虛啦。最近大家都在傳老皇帝想退位,新皇帝上台一準開恩科。我娘家小姑子的兒子,最近哪都不去,就窩在房裏看書。”頓了頓,“說不定明年這時候見著你,我還真的喊一聲官太太。”


    丁春花笑笑,沒應也沒反駁,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萬一老皇帝一覺醒來又舍不得那至高無上的帝位,現在想再多也白搭。然而丁春花卻不知,太子羽翼豐滿,皇帝退位的消息都傳到江南,即便皇帝突然變卦,太子也不會答應。


    事實上太子也沒讓全天下翹首盼望著他開恩科的學子沒失望。年初六,太子登基為帝,號始元,而這一年也被稱為始元元年。


    元年二月二,早上,一道今年恩科和明年會試合並在六月二十四號開始的聖旨飛去大江南北。接到消息的全天下舉人收拾行囊前往京城。


    衛家提前接到消息,早早收拾好了,聖旨一到廣靈縣,丁春花就把家裏雞鴨賣掉,驢和牛、羊以及田地暫時托給三鈕的兩個大伯。


    二月初九早上,杜家三口去衛家等著衛若懷,丁春花一見衛老坐在馬車上,踉蹌了一下:“您老也去?”


    “我當年可不是掛名的太傅,真教過新帝幾年。為了麵上好看,今上也會叫我迴去。”衛老老神在在道:“當年太上皇怕太子按捺不住,召集手下人逼宮,所以我一說迴鄉,他老人家就準了。誰能想到最後等不及的人會是其他皇子。隻能說人算不如天算,一切早注定。”


    “當初新皇年齡不大等得起,又有強大的外家,他隻要老老實實做他的太子,皇位自然是他的。”杜三鈕道:“新皇那麽精明的人怎麽可能不懂這個道理,太上皇杞人憂天了。”


    “太上皇哪能不知道,可是人啊,若能控製住自個別胡思亂想,世上就沒作奸犯科之事了。”衛老道:“發財,春花,你們和我坐一輛車,早走點,天黑能趕到驛站。”


    “等等,祖父,這個你們拿著。”杜三鈕手裏拎著兩個盒子,看起來很像首飾盒。衛老皺眉 :“給我這個幹麽?”


    杜三鈕說:“我娘存了幾十個雞蛋,全煮了我們也吃不完,就做些蛋糕。對了,是抹茶蛋糕。”


    “抹茶?”衛老知道。茶葉做成茶餅保存,用的時候再放在火上烘焙幹燥,用石磨碾磨成粉末,“那是用來喝的。”


    杜三鈕笑嘻嘻道:“米酒也喝的,您老不照樣吃過酒釀蛋。”頓了頓,“隻是把抹茶加蛋糕裏而已。”


    “祖父不要給我吧。”一年多過去,十二歲的衛若愉已有杜三鈕高,大概是有哥哥姐姐疼的緣故,十二歲的衛若懷已開始謀劃未來,衛若愉卻還保持著小孩心性。


    衛老瞪他一眼,“沒你不要的,小心又吃成小豬。”


    自打抽條,衛若愉就一天比一天瘦,又跟著衛若懷練武修身,誰也想不到精瘦的少年三年前是個小胖墩,


    衛若愉正長身體,一天吃五頓還覺得餓,才不擔心胖迴去,哼哼道:“吃成豬也沒事,給我吧。”


    “若愉,上車,走了。”杜三鈕一開口,少年立馬拋下衛老往車裏鑽,衛若懷抬腿朝他屁股上踢一腳,坐最外麵去。”


    “三鈕姐,你看他,又欺負我。”衛若愉癟癟嘴,大有你不幫我,我就哭給你看。


    “我往裏麵坐。”杜三鈕對亂吃飛醋的衛若懷無語,“蛋糕是我早上做的,後麵馬車裏還有一包茶餅,大姐夫給的。你們若是覺得好吃,路上再做。若愉,不準吃太多。”


    杜家三口上京,杜二丫和杜大妮不放心,可是孩子小,生意又忙,沒法跟過去,沒分家的二丫偷偷給她娘二十兩銀子。段守義給了一百兩,全當給三鈕添箱。


    廣靈縣離京城遠,段守義又送來半車幹貨,留著他們路上吃,吃不完到京城也無需再買。就這樣,五輛馬車加上騎著馬的護院,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京城。


    衛若愉哼哼唧唧道:“做好不就留著給我吃的。”說著話掀開四四方方的食盒,見裏麵滿滿當當,四四方方的蛋糕呈翠綠色煞是好看,一手拿一塊。


    衛若懷伸手把食盒拿走,放到自個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衛若愉:想打架是不是?!


    第84章 排骨麵


    衛若愉“啊”一聲, 還沒哭出來,杜三鈕把食盒遞過來,“你又不吃, 逗他幹麽啊。”


    “誰說我不吃。”早飯吃得好又飽的衛若懷不喜歡吃零食, 可他看不慣堂弟那護食德行,便故意講:“若愉,分我一半, 以後準你來我家蹭飯。”


    衛若愉嗬嗬道:“我倒是想, 可你當家麽?”衝他背後挑挑眉。衛若懷噎住,他的確不當媳婦兒的家,吞口口水,轉身道:“三鈕, 迴頭到京城叫錢娘子一家跟你住,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他們。想出去逛逛叫錢娘子陪你,或者叫錢明去找我, 千萬別一個人出去。”


    “對對對。”衛若愉一聽這話, 顧不得吃蛋糕, “三鈕姐,我跟你講啊,京城不長眼和眼長在頭頂上的人可多了。大哥忙著複習功課沒時間, 我有啊, 隨叫隨到。”


    “滾蛋!”衛若懷朝他腦門上一巴掌,“吃你的蛋糕去。”


    杜三鈕好笑:“別擔心,我哪兒也不去。”京城而已, 她前世又不是沒去過。


    衛老年齡大了,他們初八早上出發,三月初一才進城。饒是杜三鈕骨子裏住個成年人靈魂,聽到車外人聲鼎沸,忍不住掀開一角朝外瞅。


    機靈的衛若愉給她介紹:“皇宮坐北朝南,文武百官和六部衙門在皇宮邊上,西北是天牢,西南是軍營,百姓和店鋪在皇宮東麵和南邊。三鈕姐,大哥買的宅子在東南,出門就能買到東西,可方便了。”


    “費心了。”杜三鈕心中一動,這個布局可是和她前世那個紫禁城不一樣,但京城又屬於古幽州,杜三鈕可以確定兩者是同一個地方,便問:“京城是我朝第一位皇帝建的嗎?”


    “是呀。太/祖是這裏的人,當初在幽州稱王時他的府邸就在皇宮那邊。”衛若懷說:“以前聽祖父說太/祖建城時特意找懂風水的人看過,說此地風水極好。如果站在很高的地方俯瞰,京城四四方方就像個田字。”


    “那京城的街道是直南直北直東直西啦?”杜三鈕若有所思道。


    衛若懷點點頭,“對。不像廣靈縣,站在東邊看不到西麵。”他初到江南,好幾次差點被那完完全全的道路弄暈的找不到迴去的路。


    杜三鈕心想:這位怕是懶省事,不但就地建城還直接仿古長安城,倒是會給自個找理由。發現馬車慢下來:“快到了吧?”


    “到了。”衛若懷掀開車簾,隨即從馬車上跳下來。


    快到京城時衛若懷派個護院先行一步,過來通知看房子的人。他扶著衛老進門,就有一對四十多歲的男女迎上來:“衛大人,衛少爺,房間已打掃好,是先在這兒歇歇還是先吃點東西?奴婢去買。”麵上很是恭敬,兩雙眼睛卻忍不住來迴掃視,傳說中的衛少夫人哪兒呢?哪兒呢?


    杜三鈕在門口,告訴錢娘子等人車上的東西該怎麽歸置。左右鄰居聽到聲音紛紛走出家門,一見杜三鈕的容顏下意識向前走兩步,試圖八卦一番。可是對上那搬東西往裏去的護院們,毫不猶豫的選擇偷偷打量。


    下人把所有東西搬進去,杜三鈕跟著轉身,駐足打量她的人們一哄而散,奔走相告,這裏來個極漂亮的姑娘,快來圍觀啊。


    杜三鈕進去就被兩人圍住,名麵上向她見禮,眼睛卻恨不得黏在她身上。衛若懷不滿的輕咳一聲:“這段時間多虧了你們,迴去記得告訴王爺和王妃,我改天去給他們請安。”話音落下,鄧乙從懷裏掏出兩個荷包遞給二人。


    兩人一瞧衛家大少這過河拆橋,開門送客的架勢,偷偷撇撇嘴,迴到王府就向王妃告狀,“衛少爺真真太小氣了,奴婢多看一眼衛少夫人他都不樂意。”


    王妃搖頭失笑:“你也是眼皮子淺的,經常隨我進宮,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


    “衛家少夫人那樣的。”婆子伺候王妃十多年,她男人又是王府裏的小管事,這次被派去幫衛若懷看守房子,足矣證明主子多麽看重娘家侄子,說起衛若懷的事也少了一份謹慎多了一分隨意,“主子可不知道,奴婢乍一看到衛少夫人,差點晃瞎眼,根本不敢相信她出身鄉野。


    “先不說規矩如何,單單那張臉能把宮裏一半貴人比下去。還有她通身的氣派,雖比不上京城貴女,但足夠打私下裏議論衛少爺腦袋不正常,好好的京城貴女不要,偏偏喜歡上鄉野丫頭的人的臉。”


    “哦…”王妃了解自家人,她那侄子眼光極高,王妃心中已有杜三鈕不同常人的準備,可身邊見過世麵的奴才也這樣說:“叫若懷帶她過來我見見。”


    婆子撇撇嘴:“奴婢多瞧一眼他都不高興,不太可能把人帶出來讓大家夥兒圍觀。”


    “那小子……難怪嫂子說起他的事就頭疼。你來的時候他是不是還沒迴去?”王妃問。


    婆子答:“可不是麽,還叫錢娘子去買些菜,估計打算在那邊吃飯。對了,奴婢差點忘記講,一說吃什麽,二少爺就急吼吼點菜,無論他說什麽大少夫人都笑著應允,看起來像是個好相處的。”


    “那若懷怎麽說?”王妃笑問。


    婆子未語先笑:“您真該挑個時間去看看,大少爺臉色發黑,奴婢覺得若不是老太爺在旁邊,他能逮著二少爺揍一頓。”


    “父親身體如何?氣色如何?”王妃忙問。


    婆子道:“不知是不是老奴看錯了,老太爺比之前胖了些。白頭發好像多了,但紅光滿麵。從進門一直到奴婢迴來,老太爺都禽著淡笑。”


    “這就好。”王妃真怕失去相儒以沫的妻子又被迴鄉的父親承受不住。想了想,“哪天杜三鈕去府上,你告訴我一聲,我過去見見父親。”


    與此同時,衛老也在問:“打算哪天去府上?三鈕。”


    “祖父,三鈕姐剛到,你也容她喘口氣。”衛若愉皺眉說:“大伯、伯娘又不會跑,著什麽急麽。”


    衛老嗤笑:“你伯娘也不是毒蛇猛獸,有我在還怕他們欺負你三鈕姐不成?就算我老了不頂用,你大哥同意嗎?”說著睨了衛若懷一眼。


    杜發財和丁春花相視一眼,本來有些擔心衛夫人拿出婆婆款給三鈕個下馬威,一見爺孫三人刀刀起來,便起身道:“我們去歇歇,飯好了喊一聲。”


    “爹,娘,你們去吧。”杜三鈕哪知道他們擔憂了一路,“祖父,您呢?”


    兩進院子,下人住廂房,正房有六間,怕杜家的親戚隨杜三鈕一起來京城,親自過來看房的王妃又特意命下人修葺兩間廂房,以防到時候臥房不夠用。


    哪知衛老在杜家村威望太高,有他跟著,杜三鈕的伯父堂哥們一點也擔心自家姑娘會委屈,在衛老詢問他們要不要一起上京城時,杜大伯隻問一句,“若懷和三鈕以後迴來,還在不在這邊辦喜宴?”


    衛老點頭:“必須的。”


    有他這話,杜三鈕的舅舅們也沒意見,由於日子沒定,他們倒是沒提前給三鈕添箱。而三鈕這裏剩這麽多房間,甭說衛家爺孫,衛炳文他們過來也足夠住的。所以衛老也沒強撐著,拄著拐杖迴房睡覺去了。


    衛炳文這位二品大員一聽老父親來了,扔下公務就往家跑,進門碰到弟弟衛炳武,哥倆頭對著頭,扶著膝蓋大喘粗氣。隨後整整跑亂的衣服,假裝淡定的直奔衛老的院落。


    “父親不在。”坐在廊簷下指點衛若兮看賬目的大夫人拔高聲音。衛二夫人接道:“不用問了,在三鈕那兒,吃過晚飯再迴來。”


    “若懷和若愉也在?”衛炳文滿眼複雜,“等等,杜家人住哪兒,驛站?”


    說起這個大夫人就一肚子氣,“你問我我問誰!”


    “這…你知道就知道,不知就不知,他迴來不迴家你盡管去罵他,衝我發什麽火。”衛炳文無語。


    二夫人搖了搖頭,“大哥有所不知。剛才鄧家的小子過來傳話,我們這才知道若懷早在東邊買處宅子,還是托王妃買的,杜家人就住在那兒。”


    “好小子!”衛炳武佩服,“不愧是我大侄子,想得比你們還周全。”越過父母找上王妃,即便哥嫂不高興也不敢說半點不是。


    “相公,別添火了。”二夫人不讚同道:“我和嫂子剛才正商量著今天去不去杜家。去吧,這又是下午,哪有人下午登門拜訪的。若是不去,父親還在那邊。”


    “不去。”衛炳文道:“他不是能耐麽,有種把杜三鈕藏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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