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低頭,“不敢當娘娘誇獎,能侍奉陛下娘娘,是她的福氣。”


    護國夫人接過話,“你身邊站的可是陛下親賜的三皇子妃,長得倒是清秀,可曾讀過什麽書?”


    “小女自幼蠢鈍,零零散散識得幾個字,除卻女德,女戒,不曾讀過其它的書。”


    孟皇後這才正眼看她,這南三小姐迴答得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錯來,也不會當場考校她。


    比起初次相見,又清瘦不少,看這長相,雖然比起一般女子,稍微豐腴些,可五官精致,也算是個美人。


    這樣一位女子,真的蠢嗎?


    孟皇後與護國夫人不同,她自己才疏學淺,平生最恨那些個會吟風弄月的女子,可姑母與陛下都愛擺弄詩詞,讓她一直從心裏感到不舒服。


    “女子以賢德為主,能熟讀女德,女戒足以,那些個詩啊詞的,不過是獻媚的伎倆,過猶不美。”


    護國夫人不讚同地看一眼侄女,轉頭抿口茶水。


    寒扯幾句,孟皇後就放她們離開,在宮人的引見下前往翠華宮,南珊低著頭進去。


    見南瑾坐在上座,頭上鳳釵生輝,紫色的妃袍迤邐在地,比起以前在府中的清高冷淡,現下卻是華貴逼人。


    見著她,給了一個笑臉,“母親,三妹妹,快快入座。”


    南珊口中稱著“見過瑾妃娘娘。”


    南瑾似嗔怪地瞥她一眼,吃驚於她現在的樣貌,“三妹妹禮就是多,咱們姐妹,一家子骨肉,又沒有外人,就不用講那些個虛禮。”


    魏氏也在旁邊附和。


    “珊姐兒越來的知禮,這要成皇子妃的人,看著就是不一樣。”


    南珊笑笑,也不分辯,坐在魏氏的下首,聽著她們母女倆話,南瑾一貫清高示人,她們的談話都是些客套話,沒什麽實用的。


    繞來繞去,說到三皇子頭上,魏氏一臉的榮幸,“三皇子長得出眾,對我們珊姐兒很是看重,連換個嬤嬤都親自派人送來。”


    此事,南瑾略有耳聞,皇後不就是因這事給氣得病倒,看來那三皇子確實眼睛不好使,挑來挑去,就挑了這麽個傻呆貨。


    外人都說三皇子長得貌美過人,她一直沒有見過,不知是否誇大其辭。


    想來不過是個繡花枕頭,要不然怎麽會看中南珊這個傻女。


    不過,心裏想著是一迴事,出口的話又是另一種,“那敢情好,真替三妹妹感到高興,以後嫁到三皇子府裏,可能好好勸導三皇子,想來他會聽你的,三皇子有些桀驁,你可能好好勸他要兄友弟恭,尤其是四皇子,可是皇後嫡出,打好關係總沒錯,三妹妹你說是嗎?”


    敢情,南瑾召她就是讓她以後吹耳朵風,站在四皇子這邊,替四皇子加一個登基的籌碼,南珊想笑,這以後誰當皇上,南瑾還不都是個先帝的妃子,最多是個太妃,操得哪門子的心。


    想想不對,以南瑾的性子,無利的事情不會做,當日選妃時,四皇子不顧大皇子先簪花,也要將花簪到南瑾頭上。


    看來兩人本就有情,而南瑾當了永泰帝的妃子依然不死心,還想拉扯情郎一把。


    莫非,南瑾想學武則天?


    “謝謝大姐姐教誨,珊兒有機會一定會勸三皇子,兄弟和睦,與大皇子和四皇子處好關係。”


    聽到她鄭重地點頭說的話,南瑾氣惱不已,這就是個榆木,根本就沒有聽清她話裏的意思。


    她隻提到四皇子,有大皇子什麽事。


    南瑾的臉上帶著不快,看一眼魏氏。


    魏氏對女兒使眼色,大意是我私下再與她說,南瑾這才消下氣,也不想再多說,看著沙漏,時辰也差不多,便讓宮人送她們出去。


    迴程的馬車上,魏氏語重心長地對南珊道,“珊姐兒,自古以來,嫡子才是正統,你要謹記,四皇子與大皇子是不一樣的,明白嗎?”


    南珊似懂非懂地看著她,點下頭。


    一下馬車,南珊就將魏氏的話拋到腦後,你們打的什麽算盤,與她有何幹係,她才不管呢,想著與薑妙音的約定,怕是這兩日就要上門。


    夜裏,她將丁氏支開,與南二爺在書房獨處,看著女兒嫩臉上嚴肅的表情,南二爺一直想笑,他可還從未見過珊兒如此認真的樣子。


    “爹,是不是覺得我最近吃得少,也瘦了?”


    當然了,南二爺忍著笑點頭,妻子吩咐每天隻給珊兒送那麽點吃的,能不瘦嗎?


    南珊見南二爺憋笑的樣子,想翻白眼兒,強作認真道,“爹,不是因為吃得少才瘦的,而是如今吃這麽少,我也不覺得很餓。”


    這話讓南二爺正神起來,好像自從宮中迴來後,很少聽見女兒喊肚子餓。


    “爹,可知道我們一家人這麽胖是有原因的,是有人故意讓我們這麽胖的。”


    聽見南珊這麽說,南二爺臉一白,坐正身子,探究地看著女兒,“珊姐兒從何得知的?”


    她心往下沉,爹一點都不意外,是一直知道有人作怪,還是根本就知道作怪的人是誰?


    “爹,你知道東西是誰給我們下的,對嗎?”


    南二爺不語。


    第28章 丸子


    南珊很生氣, 為什麽爹知道還不說,“爹,你可知道,那蠱蟲雖然不會害我的性命, 可是它一直呆在肚子裏,很讓人害怕,而且肚子裏有一條蟲子,想想讓人作嘔。”


    “你說什麽?蠱蟲?”南二爺失聲叫起來, 他不知道,怎麽會是蠱蟲, 不過是個讓人吃得發胖的小藥丸子,怎麽會是小蟲子?


    見自己爹的表情不似作偽, 南珊鬆口氣,至少爹不知道給她吃的是蠱蟲,“爹, 我身體裏麵住著一隻貪吃蠱, 胃口大, 帶著我的胃口也大, 所以才會一直胖,如今已有人將它取出來,所以我再也不會怕餓肚子。”


    南二爺低著頭,不敢看女兒的眼睛,蠱蟲這東西,他聽過, 是極其陰毒的狠辣之物,那個小黑丸子怎麽可能會是蠱蟲。


    他看著自己的手,上麵十個深深的窩,就是這雙手,將藥丸喂到女兒的口中,當時女兒出生不過百天,趁妻子不注意,他狠下心,將早就備好的黑丸子塞到女兒的口中。


    女兒還以為是什麽好吃的,咂巴著嘴,苦著臉咽下去。


    他陷在迴憶中,南珊也在記憶中一直搜尋,好像剛出生不久,有一日爹抱著她,手裏拿著一個類似糖丸子的東西,猶豫了幾下,輕聲地哄她。


    “珊兒乖哦,爹給你吃一個甜甜的豆豆。”


    當時,她是有點抗拒的,可是想著自出生以來,爹待她如珠似寶,應該不會害她,張著小嘴,任由爹將藥丸喂到嘴裏,艱難地吞下去,味道雖不苦,卻是怪怪的。


    敢情裏麵包著的就是貪吃蠱。


    “爹,我身體的蟲子已經取出來了。”南珊想了想試探著問,“琅兒…”


    “沒有。”


    南二爺抬起頭,立馬否認,妻子懷孕時,他千祈萬求,希望腹中的孩子不要長得像自己。


    女兒出生後,剛開始還看不出來,等百天一過,他最後的期望都化為泡影,看著小人兒與自己一般無二的五官,狠心給女兒喂了藥。


    琅兒則不一樣,他長相隨丁氏多些,即使是沒有服藥,在他有意的引導下,也是個能吃的,故而長得圓滾滾的。


    他才放下心來。


    天下的父母,哪有不盼兒女好的。


    十四歲以前的他,雖然隻是一個侯府的庶子,可是父親對他很是偏愛,加上自己長相肖父,也很聰明,走哪裏都有人誇他有其父之風,人送外號小崇郎。


    他也一直以此為榮。


    直到有一天,他拿著新作的文章,滿心歡喜地去尋父親指導,閣樓中的一幕讓他驚呆了。


    芝蘭玉樹的父親站在窗子邊上,一個高大的男人從背後緊緊地抱著他。


    父親微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可背後人的樣子卻讓他看個一清二楚。


    正是孟國公,孟進光。


    當時他愕得腦子一片空白,卻還記得隱住身形,恍惚中聽見孟國公輕佻的聲音,“崇郎,你家二郎的長相隨你,正是弱幼少年,好似當年在國子監第一次見到你的模樣,那樣的讓人心癢難耐。”


    還是個少年的南宏俊聽到這話,如遭雷擊。


    一時間,腦子裏嗡嗡的,如失聰般什麽也聽不見,隻有那句話在腦中盤旋。


    閣樓中的窗戶不知何時關上。


    他失魂落魄地迴到自己的屋子,彼時他已有十四歲,再蠢也知道孟國公話裏的深意。


    帝京中不乏有養小倌的達官貴人,甚至還有專門供男人玩樂的小倌樓,衣冠楚楚的世家子們,一般都隱藏得好,又肯散財封口,無人閑傳罷了。


    沒想到,看著英偉不凡的孟國公,居然是此道中人,想著風骨清奇的父親,讓他難以接受。


    看著自己與父親相似的長相,曾經一直是他引以為傲的,卻忽然厭惡起來,將手中的琉璃鏡子砸在地上,化成碎片,無力地垂下雙手,似乎什麽東西傾刻間崩塌。


    他深深恨起自己的長相。


    恨不得立刻將臉毀掉,卻又怕引起他人的懷疑,思來想去,唯有自甘墮落一途。


    千尋萬訪,終是在一位不出名的大夫手中購得幾枚藥丸,狠下心,半信半疑地服用了。


    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不到半年,他便胖若兩人,想著孟國公愕然的目光,一陣痛快。


    而他也不再碰那些詩書,也不再用功做文章,如尋常人家的庶子一樣遊手好閑,混吃混喝。


    慢慢地,沒有再叫他小崇郎,他不過是如其它人家的庶子一樣,表現得平庸無能,父親看他的眼光複雜難懂,他卻有種報複的快意。


    從此,父子倆形同陌路。


    父親依然玉樹臨風,孟國公也仍舊是府中的常客,他卻越發肥碩,滿目世故,成了一個不起眼的俗人。


    南珊在父親變化莫測的臉色中醒悟過來,自從成為南珊以來,爹對自己的疼愛是千真萬確的,那麽能給自己下藥,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不然以他對子女的疼愛勁,哪會舍得害她。


    究竟是什麽原因呢?


    “爹,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此中隱情可否告之女兒。”


    南二爺歎口氣,女兒長大了,可那樣惡心肮髒的事情,他如何說得出來,平白汙了她的耳。


    “珊兒啊,爹不能說,有時候長得好也是一種罪過。”


    這個道理她知道,難道是有人覬覦父親的男色?


    會是誰呢?


    她凝眉細思,不得其果,想了想,“爹,你不說,必是有不說的道理,可女兒也有一言,未曾傷敵,便自損身體,乃不明智之選。”


    見父親終是正眼看她,又接著道,“不管他人如何,我自瀟灑,他敢來犯,必讓他吃不到雞還沾一嘴毛,有時候橫的就怕不要命的。”


    說到最後一句,南珊原本喜慶的臉上全是蕭殺與決絕。


    南二爺深深地看著她,半晌,“讓你那位朋友到家裏來玩吧。”


    隔日,薑妙音依約上門來,見著南珊第一眼,就“哇哇”大叫,“一段時間不見,你又瘦了,看起來是個小美人了。”


    南珊嗔她一眼,介紹自己的父親,薑妙音這才見著南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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