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戴府別院內,戴鐸將胤禛請到自己書房所在的“青翠堂”內。胤禛邊走邊瞧見院內果然如名字中所訴:青鬆綠葉蒼翠。園子中間一條細細的溪流穿梭,淙淙流水清脆可聞,配上滿園春色更是秀美,讓人有種超凡脫俗的感覺。三人走上溪流上的拱橋,胤禛打趣道:“這裏可比醉仙樓那種雜亂汙穢的地方好多了!先生躲在如此神仙之地,是要學古之隱士嗎?”戴鐸笑道:“四爺說的是,不過如今大概覺得醉仙樓是神仙所在的人怕要更多了。”胤禛若有所思,道:“先生說的極是,如今有幾人不被這俗世所染呢!”戴鐸拍了一下拱橋欄杆,道:“古之隱士,我是學不了了。不過真的隱士又能有幾人呢?古人雲‘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那些個隱士大多不過是沽名釣譽之徒,真的到了有出仕的機會,有幾個舍得放過呢?他們呀,嘴上說的不爭,心裏早已在爭了,不爭即是爭呢?”胤禛聽到這,感到話中自有深意,不覺有些癡了,暗想那一句:不爭即是爭。戴鐸又拍了拍拱橋上的大理石欄杆,叫了聲:“四爺!”胤禛迴過神來,扭扭頭道:“離了京,心情不由放鬆了。已經很久沒聽到禪語了,先生真是我的諫議大夫啊!”戴鐸拱手笑道:“得四爺如此稱讚,臣如何敢當!”胤禛大笑,拉起戴鐸手道:“先生不必過謙,以先生比魏征,倒有些看低了先生呢,哈哈...”戴鐸站直身,兩人眼神一碰,哈哈大笑。胤禛攜著戴鐸向書房而去,道:“很久沒這麽暢快了,難得來先生這,倒要看看先生最近的大作了!”

    “嗯,這幅蒼山幽徑圖,著墨瀟灑,意境脫俗,是難得的佳作呀!”

    “能的四爺一句讚,也不枉這一幅話了,隻是這幅畫尚缺一首題畫詩,四爺既然瞧見了,不如補上如何!”

    胤禛提起桌上的羊毫,飽蘸了濃墨,微一凝思,用一手二王體的行草寫道:“早行晴野樹如煙,日出東山映繡韉。寂寂荒村臨水際,翩翩飛鳥向雲邊。空蒙朝露侵衣潤,豔冶閑花入目妍。”寫到這裏,胤禛略一遲疑,筆頭略頓,想了想,接著續道:“輕從香輿承色笑,欣隨豹尾快揚鞭。”寫完,將羊毫擱在桌上。戴鐸站在一邊,兩手拿起畫,輕吹幾下,小聲念了兩遍,哂然一笑道:“‘寂寂荒村臨水際,翩翩飛鳥向雲邊’,好字、好詩,真是相得益彰!”胤禛道:“今兒是來了這,詩興如泉呢,以前皇上逼著作詩時,也沒有這麽快的!”戴鐸笑道:“那真是此地的榮幸,既如此還請四爺也給這青翠堂題個名吧!”胤禛拍拍手笑道:“這裏綠意盎然,青翠本是及應景的,就是太實在了。我想若能將這青字改為一個凝字,雖隻有一字之差,卻是有動有靜、有虛有實,趣味更妙了。隻是今兒既然已經有前詩了,這幾個字兒等我迴去寫好了,著人送來罷了!”戴鐸道:“承主子的情了!”胤禛坐到書桌前椅子上,端起剛上來的茶,喝了兩口道:“這字也題了,說說正事吧!”戴鐸麵容一整道:“四爺今日見到李晟了吧!”胤禛輕聲道:“不錯,不過我倒沒有先生那麽樂觀!”戴鐸嗬嗬笑道:“四爺看人,看到的都是治國謀略,至於說道陰謀詭計、市井小人就不如我們了!李晟此人投機專營半生到了這個位置,分得清什麽對自己有利。這種人為了名利二字,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胤禛想想道:“希望如此!”“不知道他透露了什麽消息沒有?”戴鐸沉吟片刻問道。胤禛道:“他對虞銓平日之事,所知不多,但提到虞銓任揚州知府幾年來,每月月末,虞銓都會道江都縣一趟。至於做什麽,他也不知。”戴鐸沉思道:“江都縣尹為官清廉,拒臣所知並未與虞銓等人有何私下來往。若說虞銓去了江都,還有什麽地方落腳呢?”胤禛李衛本就對江南不太了解,靜靜地坐等戴鐸思索。戴鐸時而眉頭深鎖,時而麵容嚴肅,過了好一會,皺緊的眉頭漸漸舒展,站起身道:“四爺,你說江南的稅賦大多由哪而出!”胤禛、李衛二人瞧他深思半響,忽然有此一問,心中都暗自疑惑。胤禛壓下心中疑惑道:“大清稅賦主要由商稅、田稅而來。江南田稅也不少,但交通便利,商貿繁榮,稅賦十之七八倒是來自商稅。”戴鐸輕聲笑道:“四爺說的不錯,但這商稅十之七八又是從何而出呢?”胤禛、李衛相對瞧了瞧,心中同時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齊聲道:“鹽商!”戴鐸撫掌接口道:“不錯,正是鹽商。揚州自古便是官鹽聚散之所,而江都便是私鹽周轉之地。江南各處鹽商將鹽走私至此,再通過運河沿路通達數省,一年所獲之利逾數千萬兩。私鹽既然有此巨額利益,又有誰能不眼饞,所以每年孝敬各地官員的銀子恐怕也不會少於上千萬兩。”李衛不確定地小聲道:“戴大人是說虞銓去江南是收取鹽商們巨額賄賂?”戴鐸斬釘截鐵道:“不錯,隻怕此時車銘來揚州也是為了此事!這些銀子揚州知府留不了多少,大部分還是運到了別處,據我估計運到京城的隻怕占了多數。”胤禛心中惶恐,暗道:“不錯,這些髒銀隻怕一半進了太子爺、八爺手裏了。怪不得平日他們大手大腳,賞給宮裏小太監的銀子,動輒都是上百兩,原來他們都抱著江南鹽商這座金山了。”戴鐸道:“隻要我們能找到他們私會的地方,到時人贓俱獲,不怕他們狡辯!”李衛聽到每年私鹽的牟利在千萬兩之上,暗自拙舌,嘻嘻笑道:“戴大人,你是鹽運使,這上千萬的銀子,怎麽也得經過您的手啊,怎麽是揚州知府去收呢?”戴鐸聽到這,“哈哈”一笑,道:“鹽運使經手的都是官鹽,縱然有巨額利潤,大都交由朝廷,我這鹽運使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李衛似漫不經心,又像頑劣地嘻嘻哈哈,唱個諾:“那這空架子倒也不小,又是栽樹,又是引河的,瞧著園子挺不小呢?”戴鐸暗怒,神色不變道:“當了幾年官職,總還有些積蓄的嗎,啊哈哈...”經過這一插科打諢,胤禛心中明了:“‘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手下人隻要不犯大錯,沒必要錙銖必較。”趁此開口道:“既然咱們知道了他們去江都的目的,便容易辦了。這兩天該準備的得準備好了,時機一到,該收網了!戴先生坐鎮揚州,由文覺大師、歐陽飛雪與你一同負責揚州知府衙門;淮揚道衙門就交給年希堯;至於江都我是一定親自坐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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