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駕到。”一個小宮女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傅雪芝正在繡花,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驚魂甫定,她拍拍胸脯:“慌什麽!皇上來看本宮你用得著緊張成這樣麽!還不快去接駕!”

    “是。”小宮女怯怯地應了一聲,嚇得不敢再說話,匆匆跑出去準備接駕。可是未等她行禮,皇上便已經推開了宮門走了進去。

    “皇上吉祥!”傅雪芝嬌俏的聲音軟軟地響起,小宮女聽在耳裏,卻突地覺得一陣森冷,詭異得緊。她慌忙關上門,退了下去。

    “皇上今日怎麽有時間來看臣妾?”傅雪芝久聽不到鳳玦叫她起身,便自己站了起來,抬頭瞥見鳳玦正盯著她剛才繡的布片發呆,“皇上,您要是再不理臣妾,臣妾可要惱了。”

    “嗯,朕沒有不理你。”鳳玦迴神,卻避開了傅雪芝靠過來的身子,徑自尋了一張椅子坐下,“昭儀,坐。”

    “是。”傅雪芝聽他語氣正經,竟不像平日那般寵溺,心道必定是在生什麽人的氣,便乖巧地坐下,“皇上今天有心事?”

    “昭儀,朕可曾,虧待過你?”鳳玦歎氣,輕輕問道,“你老實迴答朕,朕是不是哪裏,對不起你?”

    傅雪芝一愣,她當是鳳玦在朝堂之上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情,沒曾想他卻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隻好避重就輕:“皇上何出此言?”

    “朕隻問你,朕可有哪裏做得不對不好,虧待了你的。”鳳玦的語氣愈見僵硬,臉色也冷沉了下來。

    見鳳玦如此,她也不敢再侍寵,乖巧道:“自然是沒有,皇上對雪芝好著呢!”說著還往鳳玦身邊靠了靠。

    “那為何,你要害朕?”鳳玦的聲音很平穩,像是在說一件毫不相關的事。

    傅雪芝的動作凝滯了,她自然知道鳳玦這樣的表現是生氣了,可是給她帶來震撼的,並不是他的語氣,而是——

    “怎麽不說話了?朕在問你,你為什麽要害朕?”鳳玦以為她是畏罪了,心中有點痛楚,沒想到這就是自己的妃子,自己寵愛有加的妃子!

    “皇上,你在說什麽?”傅雪芝這才反應過來,她覺得,現在再不解釋,可能就沒有她解釋的機會了。她一邊反問,一邊朝著站在角落的落雪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向鳳潭匯報,落雪點頭,悄悄跑了出去。

    “朕在說什麽?你心裏應該比朕清楚!”鳳玦猛地起身,他的臉上已經不再是和煦如春風的笑意了。他覺得,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嬌俏可人的妃子,而是一個可怕的女人。

    傅雪芝不明所以,腦子卻清明——肯定是有什麽誤會了,思量再三,她開口:“皇上,您總該告訴臣妾,是什麽事情吧?”

    “什麽事情?”鳳玦冷笑,“什麽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吧?”說著拿出袖中的香囊,朝著傅雪芝擲去。

    傅雪芝接過香囊,依舊不明所以:“皇上,這香囊,說明什麽?”

    “這香囊,是你讓落雪送給朕的。”鳳玦幾乎是咬著牙,狠狠地說道,“這個香囊裏,有無鳶花,朕所吃的藥裏,有一味覆雪香,這樣說來,夠清楚了吧?”

    “無鳶花?覆雪香?”傅雪芝喃喃自語,一會兒便清明了,深諳藥理的她,明白了這是什麽意思,“皇上,您懷疑,是臣妾想要害你?”

    “難道這不是你送來的香囊?”鳳玦諷刺地笑笑,“傅雪芝,朕一直疼你寵你,你竟然這樣對朕!”

    “皇上,這不是臣妾送的香囊,皇上可以叫落雪進來對質。”這一刻,傅雪芝居然奇異地冷靜了下來,她隻知道,她沒有送過香囊,這些事,定是有人在嫁禍。

    “朕在來這裏之前就已經問過落雪了,她說了,這個香囊,就是你讓她去送的。”鳳玦淡淡地說道,“昭儀,朕憐你在宮裏無依無靠,你自己選擇死法吧!朕會厚葬你的。”

    “皇上要殺我?”傅雪芝驚愕,她原以為這樣的事情很好解決,畢竟她也是得了皇帝疼寵的,沒想到,就這樣,不明不白的,竟然要因為一個香囊,就要去死。

    “朕已經很寬容了,莫要讓朕下手,你自裁吧!”鳳玦冷冷地轉身,背對著傅雪芝,“有什麽話,現在也可以說。”

    此話一出,傅雪芝便知,今天,她必死無疑。可是,到底是誰,竟是這般費神地要害死她?無鳶花、覆雪香、繡了字的香囊……她覺得,不管如何,她要知道真相。斂了斂心神,她定定地道:“皇上,臣妾想要跟落雪說幾句話,隻要幾句,說完之後,聽憑聖上處置。”算算時間,落雪也應該迴來了。

    “好。”鳳玦沉吟片刻便答應了,朗聲喚道,“落雪,進來吧!”

    落雪本就一直站在門外,聽到皇上喚人,便平靜地走了進去,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這一刻,她早就知道了。

    “落雪,是你,送去的香囊?”麵對這個侍女,傅雪芝艱難地問道,她的臉色並不好看,眼睛裏卻還是閃著熠熠的光彩。

    “迴娘娘的話,這個香囊,是前些日子奴婢奉了娘娘的命令,送去給皇上的,並且讓皇上一定要佩戴在身邊。”落雪低著頭,淡淡地迴答。

    “真的是你?”傅雪芝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竟有碎鑽般的光澤閃耀。落雪,是鳳潭送給她的侍女之一。

    沉霞落雪,你的美,連那天邊的雲霞都比不上呢!她記得那人如是說。

    她們,以後都隻聽你的話,並且,效忠於你。他還說過這話……

    可是現在,卻也是那人派來的侍女,要置她於死地。

    “娘娘莫要錯怪了奴婢,奴婢隻是遵照主子的意思辦事,其餘一概不知。”落雪跪了下來,重重地磕頭,聲音哽咽,連一邊的鳳玦聽了,也是歎氣。

    “罷了!罷了!”傅雪芝的臉色已經慘白,蒼白的臉上,鮮紅的胭脂略顯詭異,俄而,她竟笑了起來,“嗬嗬,好啊!真好!”

    “昭儀,你自裁吧!”鳳玦聽得她那陰測測的笑,渾身都不自在,淡漠地說道。

    傅雪芝還是一徑地笑,眉尖眼角,嬌媚之韻猶存,更多的,是悲哀。漸漸的,原本明亮璀璨的大眼睛,溢滿了鑽石的光澤:“皇上,臣妾謝謝皇上隆恩。臣妾對不起皇上,臣妾……對不起……”聲音愈見低了下去,傅雪芝也癱軟在地上,落雪跪在地上,隻低著頭,雙肩抖動,卻不說話。

    “皇上,臣妾不喊冤,不叫屈,臣妾這是罪有應得。”就在鳳玦以為傅雪芝不會再說話的時候,沙啞的嗓音再次響起,“隻是,智子疑鄰,智子疑鄰。臣妾萬不曾想到,皇上,英明的皇上,也會犯這樣的錯誤啊!”最後一個字,竟是如啼血般,嘶叫出來。鳳玦心生惻隱,剛要開口,傅雪芝已經拿起竹編小籃裏的剪刀,朝著自己的咽喉紮了下去。

    血流如注,昔日美麗的人兒,曾經嬌俏的笑容,此時都已僵凝,隻剩下,屍體上的那雙,不瞑的眼。

    鳳玦突然覺得心力交瘁,傅雪芝死了,就這樣死了,可是自己,為什麽並沒有覺得大快人心呢?甚至,還有一絲……遺憾。

    “來人!”勉力提高嗓音喚著外麵的人,幾個太監聽了喚便匆匆進來,看到地上已經血染全身的傅雪芝,紛紛驚叫起來,鳳池被吵得頭疼,疲累地揮揮手,“傅昭儀自盡了,再喚些人來,厚葬了吧!”

    說罷,鳳玦也不再多做停留,轉身離開了。

    兩天後,傅昭儀風光大葬。下葬當天,落雪瘋了。口裏總是喃喃著:娘娘莫怪,娘娘莫怪……

    一朝恩寵盡,禍害便加身……宮裏人,宮外人,都道這是宮中常情,誰又知,這常情裏,有著怎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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