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還是頭一迴聽到這樁事,上輩子似乎也見楚大爺領了外室去給楚老太太請安,隱約記得是張氏。卻不知這外室竟是楚大爺的表妹,還是楚老太太的內侄女。

    老太太會怎麽處置,她尚且不知,隻不過那對雙生子的庶出很受楚大爺寵愛,而且就連著張氏帶來的那個少年也成了楚大爺的嗣子(過繼的孩子),後來在楚家有一定的地位,當作正兒八經的少爺養著。

    這人到了一定的地位,一定的年歲,念著一份昔日竹馬的舊情也常見,更別提當年還是楚大爺負了張氏在先,但凡張氏有點心機就知道如何利用這份愧疚,大夫人的今後能不能在楚大爺麵前得臉,就看她能不能讀懂男人的心了。

    楚棠喝著花茶水漱口,看了一眼長案上的沙漏,覺得時辰也不早了,便讓小丫頭息了外頭迴廊下的燈:“這是大房的事,我院裏的人都不準嚼舌根子。”她一想到廊簷下的八哥,胸口就微微起伏:霍重華,我楚棠得天垂憐,重活一世,可不是為了與你鬥上一場,你乃未來的一朝權臣,還是忙你的國家大事去吧,別再來尋我的事了。

    墨隨兒瞧著自家小姐的一張明媚的小臉吹著氣,一鼓一鼓的,就問:“小姐,您這是作何?可是熱著了?奴婢給您再開一扇窗?”

    楚棠未說話,上了床榻後,又將幔帳拉的嚴嚴實實,霍閣老就住在隔壁宅子裏,仿佛這般才是安全的,她趟下後兀自尋思,鳥兒才送出去一下午又被他弄了迴來,想來是不能送出第二次了,就這樣養著那畜生?霍閣老的東西,怎麽瞧著也是個禍害!她到底也才十歲,正是長身子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霍重華陰損詭異的笑,半是噩夢半是遊離的狀態下就睡著了。

    楚老太太的屋子,一如既往彌漫著濃鬱的檀香。焚香禮佛是大多數高門內宅裏的婦人常做的一件事,時間久了,就是屋子裏的一桌一椅也熏入了佛氣似的,叫人一踏入便無故心生敬畏。聞的人久了,也以為自己當真虔誠向佛了。自欺欺人的人,總難免自以為是。

    喬嬤嬤領著眾丫鬟婆子退了下去,屋子裏獨剩母子二人。

    “混賬東西!張媌的事,你還想瞞多久?”楚老太太手中攥的佛珠突然不動了,見三品大員的兒子恭順的立在下首,卑微的有些不像話,她倒也沒有再喝罵,喘了口氣,方道:“你二人之事,也怨我當年狠心讓你先棄了她,我原以為她嫁了人就能與你劃清幹係,沒想到啊,兜兜轉轉還是走到了一塊,我且問你,她那夫君當真是病死的?!”自己親手養出

    的兒子,楚老太太比誰都清楚他的秉性。

    楚居盛半屈著身子,四十出頭的年紀,眉宇濃鬱,氣度淩然,端的是多年官場摸打滾爬出來的狠厲與陰沉,當年之事非他所願,然,讓他再選一次,無非還是按著老路走,紅顏固然可貴,仕途亦不可放棄。人活在世上,總要有舍,才有得:“母親,您這又是什麽話!阿媌如今孤身一人,她的處境,與兒子脫不開幹係,兒子的確是存了霸/占她的心思,這些年也已經過來了,您不顧阿媌,也那顧您那三個孫兒!”

    楚居盛本想著瞞天過海,男子在外養了女人孩子,這太正常了,他此刻直接拋出了楚家的骨肉,無非是讓老太太明白他的決心,如果不同意抬了張氏,那便還在外頭住著,他楚居盛已經耗了這麽些年,也沒什麽耗不起的。

    楚老太太注意點卻在‘三個孫子’上麵,溫吞了一口氣,怒道:“你啊!你果然之前就與她有了苟/且,她帶來的那孩子也是你的?”她就知道兒子的手段,自己看上的東西,豈能榮得了旁人占有。

    楚居盛也不隱瞞,點頭應下:“正是,三個孩子都是兒子所出!”

    楚老太太沉吟了一口氣,手裏的佛珠又攥緊了些:“你二弟因著一個沈氏就喪了誌氣,你可莫要同他一般,吳氏那裏該怎麽哄怎麽勸,你自己去處理,我老太婆子活了這把歲數可彎不起那個腰。且記住了,這件事無論你用什麽法子,也不能傳揚了出去,到時候讓禦使奏你一本,就是蕭家也擋不住龍顏大怒!楚家走到今天這一步,到處是眼睛盯著,看著,就盼著你栽了跟頭,也好踩著我楚家往上爬。張媌的事被人捅出來定不是偶然,你迴去查清楚了,既然吳氏已經知道了,就把人接迴來吧,總不能一直放在外頭。”

    楚居盛知道會是這麽一個結果,麵上恭敬道:“兒子知道了,母親放心,吳氏那裏,兒子自有分寸,斷不會阿媌的事汙了家族門楣。”

    楚老太太看著紫檀香縈騰而上,歎道:“我知道你兄弟二人到現在都還記恨著我,可楚家的榮耀並非那麽容易就能掙來的,無非一個婦人,難道比祖宗門庭還重要?!”

    楚居盛麵上仍是恭敬無比:“母親教訓的是,兒子的確是疏忽了,可阿媌已經跟了兒子,還給楚家生下了三條血脈,無論如何,兒子都不會再棄她一次,兒子多謝母親肯收了她,這今後兒子的後院定會幹幹淨淨,不會再進旁人。”玉/體嬌女也就那滋味,到頭來還是昔日情人體己,人啊,或奸或善,大抵都是經不住念舊的。

    楚老太太自詡不是一個軟弱的人,這些年一路走來,看的多了,更是心狠了:“你且記住今日的話,這種事休要發生第二次!”

    看著長子緊抿的薄唇,楚老太太想了想,有些話還是沒有說下去,揮了揮手:“行了,你迴去吧,我也要歇下了。”

    楚居盛這便恭敬的退了出去,至於女人與前程之間,到底孰輕孰重,不用楚老太太說,他自己也分的清楚,隻是走到今天這個地位,他既然有能力二者皆占,為何不去隨著心意,否則要這權勢又幹什麽?至於二弟?那是他自己無能!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一些埋下的伏筆,姑娘們可以先猜測,今後在故事中慢慢陳鋪出來,有些細節一下子說清楚,就沒有什麽看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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