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高有八尺,隨著雙手扶住了美婦的肩頭,垂下的棕色廣袖仿佛將她罩住。美婦在女子當中算不得矮,卻是隻能仰麵看著他:“可是妾身礙著王爺的正事了?方才那少年實在年輕,不知是哪位大人之子?”

    燭火下,美婦容色灼華妖妖,其眸色亮而不乏素氣,康王輕摁著美婦肩頭,讓她在紫藤花木椅上坐下,再立在她麵前,低垂眼眸,那樣溫柔的看著她,似叱責,卻又似寬慰,“你呀,還是一看到這般大的公子少爺就想打聽,你那女兒還小,就操這份心,她將來的婚事,我自會暗中給他尋門良婿。”

    美婦神色赧然,她生的富貴,又得康王嬌寵一身,打扮著裝卻是清淡雅蘭,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雲雁細錦衣,垂雲髻上不過僅一玉簪修飾,白皙的耳垂上一對梨花玉白小珠釘,卻是淡出不太真實的幽光,叫人見了心逸情悅。

    她的嗓音亦是淡淡的,亦如其人。

    當年梨花莊一見傾慕,她就是立在那樣一片雪一樣的梨花淺海之中,叫他從此著了魔障。

    美婦本是想來尋康王的,今個兒是她的生辰,赴宴的官員幕僚大多都是攜妻而來,她卻與那些人說不上話,多半隻是寒暄敷衍了了事,實在無趣。便想著與康王商榷一下幼子的百日禮,方才見那少年眉目清朗,俊美剛毅,她便思及了那心頭的心肝兒,明知康王許會不悅,她還是情不自禁的問了一句。

    “妾身不過是隨口問問。”

    書房內安靜了下來,從窗扉襲入的夜風吹的燭火搖曳,康王也知她的不易,可事情已成定局,有舍必有得,他拉起她的白皙細致的雙手,語氣再度溫和,“到時候京城高門子弟,但凡是你看上的,我一定會讓他十裏紅妝風風光光娶了那小丫頭,你生完孩子才過了幾個月,還是要好生修養,旁的事皆有我。”

    美婦深知這人的手段,他也是有言必行,從未誆騙過她,遂點了點頭:“妾身倒不是指望她今後富貴,隻是盼著她不要像我一樣……”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

    康王抬手繞過她細柔的脖頸,圈了過來輕輕一帶,讓她的臉貼在自己的胸口:“不會的,柔兒放心。我雖與她從未謀麵,卻是時常著人去打聽,她現如今一切皆安。”

    王大人,王重陽還是第一次見到霍重華,他原以為這人最起碼也該是弱冠英才,或是魁壯俠士,否則又怎會得八爺如此器重?卻不知竟是個少年,又見他一身團花紋的袍子,背脊挺直消瘦,眉目中看不出年少輕狂的蹤跡,卻

    是沉穩如廟堂老手。

    王重陽出生草莽,並非正統的官宦世家,科舉入仕,步步艱辛,直至官拜正三品的戶部左侍郎,一路發跡,可謂閱人無數,是龍是虎,一眼便能識個大概,若不是此子偽裝太深,也便是天生的權謀之人了。

    霍重華一個庶子,並無功名傍身,與朝廷大員同席而飲,卻是無絲毫卑低之感,王重陽在感激他與八爺的所作所為之時,同時也覺得此子有幾分可怕,這今後他若入仕,可千萬不能是個佞臣啊!

    然,想歸想,王重陽目前還是欣賞之心占了上層,“你怎麽不飲酒,光喝茶?這茶……可有什麽與眾不同之處?”

    霍重華不喜與這些朝堂上的老頑固應酬,他之所以敬了王重陽幾分,也是因著他當年為了修葺黃河絕地,大膽向帝王上了死諫,硬是將太後賀壽所用的銀錢拿去了修河堤,“迴大人,這是‘龍泓’,也不是什麽稀罕物,原產於深山亂石中,因靠著西湖西邊的鳳篁嶺,水流蜿蜒而行,形似一條遊動的蛇,先人諱言‘蛇’字,而以‘龍’字代之,故曰‘龍泓‘’。此外,晚生師門嚴厲,未及弱冠,不得飲酒。”

    一旁的奎老險些一口酒噴了出來。

    師門嚴厲!他何曾對這劣徒嚴厲過了?

    這廂,王重陽朗聲笑了起來:“你年紀輕輕,有如此覺悟,實在難得,聽你口音是京城人士,不知你父親姓何?家住何處?”

    霍重華修長的手指輕研了杯盞,表情裏沒有太多的受寵若驚,若是一般人被一個三品大員這般詢問,早就樂的自報家門,他卻有意漏出難色,王重陽是何等人,自然看出了他不欲透露,而且此子又是為八爺辦事,還是八爺傾力舉薦之人,到時候他遮不住這一身狂性芒刺時,他不想知道也會知道。

    卻是出乎了王重陽的意料,霍重華如實闡明了自己的身份,“晚生是霍家庶四子,家父曾與大人是同科的進士。”說到這裏,已經不用在說下去了。

    王重陽先是一愣,轉而帶著五分羨慕與五分嫉妒的笑了笑,沒想到霍淩那個榆木腦袋竟然生了這麽一個好兒子!還是庶子!雖說霍家嫡長子已在翰林院觀政,但今後霍家到底誰掌權還說不定啊,王重陽思及自己膝下隻有一女,不由得生了傷感。

    酒饋散,人情淡去。

    待康王府沉靜在夜幕之下時,康王從淨房走出,行至楠木雕花的千工床邊,看著妻子哄著幼兒睡覺,他邁上腳踏,低頭看了過去:“讓奶娘來做這些就是,

    你又何必自己操勞。”他依著床沿坐了下去,看著繈褓裏吱吱呀呀的奶娃兒,感歎了一聲:“我也算是中年得子,柔兒,我是當真歡喜的。”他凝視著她溫軟的雙眸:“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也不必日日困在宅子裏,想出去走走,且隨你意。”

    顧柔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東西方才還意興闌珊的樣子,這一會功夫就微微眯眼,很快就睡著了,她將孩子交給了嬤嬤抱走,方道:“若非是你,我怕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我怎能給你添亂,萬一……如今有了辰哥兒,我哪裏也不用去,就在家中挺好。”

    康王攬過她豐腴卻又窈窕的腰身,二人一並躺在了榻上,他撫著她的後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終有一天,你什麽也不必顧忌了,相信我。”他聞了聞她的發香,見她臉頰緋紅,不由得情不自禁起來,二十六的婦人了,還嬌羞的像個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ps:這裏是伏筆,今後會陳鋪……難道我寫的是冷門麽?為什麽評論和收藏都是辣麽的蕭涼……要哭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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