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奸人太多,稍不注意就被人算計了,如何能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過去都有煜華提她張羅,天塌下來有他頂著,自己便一味的懶惰了。


    但這天這麽大,如何能讓他一個人頂著。


    這也是慕容久久之所以堅持要一個人上路的原因,她決不能讓百裏煜華這蜜罐子,把她的骨頭都給養酥了。


    “睡覺。”


    折騰了一晚,慕容久久早困的不行了。


    ……


    而他們這邊打打殺殺的動靜,又如何逃得過那邊柳雲幻的耳目,此刻雖夜已深了,但她卻無法安眠。


    最後不得不合衣起身,就著窗前的月光,拿出了幾枚十分古舊的銅錢,‘當啷’一聲平鋪在了地上。


    婢女聽到主人的動靜,自然是立刻推門進來侍奉,隻是當她一看到桌前看卦的柳雲幻,便驚住了。


    自那件事之後,小姐已經許久不動用這金錢卦了,今夜為何。


    “小姐……”


    柳雲幻赤著腳,盤膝坐在桌前,一張端莊秀麗的麵容,此刻卻有種說不出的陰鬱,她忽然截斷婢女的話茬。


    漠然道:“立刻去通知南宮碩,三日之內,我必要看到那個女人的人頭,她若不死,我寢食難安,還有,告訴南宮碩,這是我柳雲幻送給她的一個人情,讓他看著辦吧。”


    婢女一愣。


    天下間,多少人發夢都想讓小姐欠他們一個人情,如此好事送到那南宮碩的手裏,他不高興壞才怪。


    而當南宮碩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的確是高興的,但是馬上,他就又高興不起來了。


    若之前,他還尚有幾分膽色要慕容久久的命,但經過今晚之後,他徹底明白了敵人的實力,他此刻出門在外,以他目前手中的力量,三日之內想要取慕容久久的項上人頭,簡直難如登天。


    “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麽想的?”


    他滿心的懊惱,但又不願放掉這個機會,要知道,若柳雲幻欠他一個人情,那他必有把握將她抓在手裏。


    有一個可占卜天命的女人在身邊,他何愁大業不成。


    南宮碩的眼裏,迅速閃過了一抹濃烈的貪婪。


    轉眼天明。


    慕容久久隻感覺自己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天就亮了,不得不繼續趕路,因為過了月華客棧,快的話,應該用不了半日的時間,就能進入玉頂山境內。


    這時阿星已經迴來複命。


    “小姐,事情都辦妥了。”


    “很好。”


    走出院子,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慕容久久正好迎麵看到一名身穿雪色紗衣,頭戴鬥笠,身材修長婀娜。


    仿若從古畫裏走下來的女子。


    盡管沒有介紹,但她卻一眼就能看出,這便是川南赫赫有名的先知,可占卜問卦的柳家雲幻。


    而柳雲幻也在打量著她。


    不知為何,麵對這個可能被整個川南,都奉做香窩窩的女子,她卻打心眼裏,一點都不喜歡,反而有些沒來由的……厭惡。


    而這種厭惡,與她當日在冬月與明音公主初遇時的感覺,極其相似。


    當然,她不會將這份莫名的厭惡,表現出來。


    “慕容小姐留步。”


    柳雲幻忽然出言,且音色清冷無波。


    慕容久久迴頭,問:“柳小姐有何指教?”


    二人半點都不詫異對方了解自己的身份,隻這麽平靜的對視著,卻也在猜測著對方的心思。


    “不知慕容小姐可否賞臉,對我對弈一盤?”


    慕容久久搖頭:“抱歉,我不會下棋。”


    柳雲幻透著輕紗,望著她,搖了搖頭,道:“慕容小姐何必騙我,這天下,還沒有人能夠在我的麵前撒謊。”


    慕容久久好笑了,反問:“既然柳小姐知道我在撒謊,那也該看出我的本意,何必強人所難。”


    言罷,慕容久久轉身欲走。


    “慕容小姐身上此刻中有兩者咒術,可知道?”


    誰知柳雲幻再次出言。


    慕容久久腳步微頓,卻並沒有迴頭,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但柳雲幻卻是答非所問,仿佛故意勾著她,道:“兩種咒術,一種是守護,是你最親的人下在你身上的,還有一種,卻並非你最親的人,慕容小姐可想知道?”


    第268:玉頂瓊花


    慕容久久當然想知道,但卻不是從柳雲幻的口中知道,這個女人從一出現,到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存在著濃濃的目的性,正所謂,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


    而所謂神棍,她慕容久久前世又不是沒有見識過,就算真有些本事,多半也是察言觀色,狡猾的抓住人的求知欲。


    她卻偏不上當。


    “不想知道。”


    淡淡一語。


    鬥笠輕紗後的柳雲幻果然微微變色,音色冷淡,卻帶著某種急促的道:“就算威脅到你的性命,也不想知道嗎?”


    慕容久久不屑一笑,“我命由我不由天,柳小姐信天命,我卻不信,咱們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還是就此別過吧。”


    “你……”


    輕紗後的柳雲幻,麵上隱有鐵青之色閃過,自她知天命之後,還是第一次敢有人這麽給她甩臉色,可恨,卻也隻能目送著她越走越遠。


    “小姐,聽說這個柳雲幻在川南很有名,旁人千金求一卦都求不來,你為何……”阿秀有些不解。


    慕容久久卻是冷笑:“此人心術不正,就算她有真本事,我也不敢讓這樣的人為我看命。”


    離開了月華客棧,眾人一路向前,原以為半日的路程,卻不想一個半時辰,他們就到了一片蒼翠如茵的山脈前,一道足有兩層樓高的巨大石碑,阻住了她的去路。


    碑上,端端正正的寫著三個大字。


    玉頂山。


    筆法剛勁,飛揚走勢,宛若龍蛇,卻又透著百年特有的滄桑臣服,與一股劍氣,撲麵而來,一看便知是內力高手,以指為劍,生生刻上去的,而且還是一揮而就。


    “厲害。”


    就連一夜沒睡,一路半垂著眼的阿星,都不禁瞪大了眼。


    “這便是玉頂山祖師爺的手筆嗎?”慕容久久問。


    花千葉點頭,“據說是祖師爺少年初成,在此自立的門戶,本欲攜妻隱居,奈何醫術高超,天下求醫之人慕名而來,醫者仁心嘛,這一來二去,便造就了今時今日的玉頂山。”


    所謂的醫者聖地。


    慕容久久卻沒來由的嗤之以鼻。


    怪不得這石碑上的玉頂山三字,透著年少張狂的飛揚,原來是那位祖師爺年輕時的字,隻是遙想當年,該是何等驚才絕豔的人物。


    但死後,他的後人卻將此地作踐的如此烏煙瘴氣。


    “下車吧,過了此碑便必須徒步前進,這是前來所有玉頂山人的規矩,包括門內弟子,”花千葉淡淡一語,已經率先跳下了馬車。


    抖落著一身豔麗如火的紅衣,似妖嬈,卻多情。


    隻是平日總玩世不恭的眉目間,多了一抹從未有過的鄭重。


    慕容久久也下了車,隨眾人徒步而行,索性這路也不是很遠,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遠遠就看到蒼翠的山澗中,一片連綿的建築群。


    青磚瓦房,古色古香,透著一種淡然幽遠之感,仿佛真如隔世仙闕,坐落於群山古刹之間。


    花千葉解釋道:“那是醫聖一脈的住處,別看好像距此不遠,其中設了很多障眼的陣法,除非有他們的引路,否則外人根本不得而入。”


    原來如此,玉頂山看似是一門,實則也是分小派的。


    又走了一段路,這次慕容久久最先看到的不是建築,而是一片瓊花林,粉白色的瓊花連綿成片,馨香的味道,老遠就隨著風飄了過來。


    “咦,這個季節仿佛不是瓊花開放的季節吧?”慕容久久驚異的一問。


    花千葉笑道:“所以才要說玉頂山是一處福地,此地常年氣候溫潤,花朵常開不敗並非難事,藥王穀內更是四季如春,長有諸多靈藥。”


    慕容久久不禁感歎這片土地的神奇。


    “這片瓊花林之後,便是我鬼醫一脈的住處的,現在跟緊我的腳步,瓊花林雖美,卻也滿布陣法,說不定便是步步殺機,”花千葉揚唇一笑,頗有一種迴家的喜感。


    想到幾日不見的師父,就在瓊花林的那一頭等她,慕容久久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一路前行。


    瓊花林深深,仿佛沒有盡頭,風吹過,粉白色的花兒,淩空打著旋簌簌而落。


    此刻已時進中午,舉目望去,一片極美的雪色中,三間茅草屋已遙遙在望,門前台階上,鬼醫一襲皂色的中庸袍服,正喜笑顏開的負手而立。


    單手習慣性,懶洋洋的捏著他細細的胡子。


    身後,青木依舊如鐵塔一般,筆直的站著,嚴肅的麵上,隱有一絲笑意。


    “師父。”


    “兩個小沒良心的,原來還知道迴來呀。”


    鬼醫故作洋怒,但眼角的笑紋卻是比剛才又笑開了一大圈。


    都是自家人,師徒三人也無需客氣,鬼醫早給他們備好了中午飯,還有他老人家多年藏的好酒,一並都擺在了桌上。


    “先吃飯吧,萬事吃飽了飯在說。”


    從進入玉頂山,慕容久久就僅帶了阿秀阿星兩個心腹,和四鬼影隨行,此刻眾人正正好好在風景瑰麗的庭院前,坐了兩桌。


    席間,花千葉還是忍不住說起了昨晚,他們在月華客棧的遭遇。


    鬼醫原本一張心情不錯的老臉上,登時陰沉了下來,“想不到莫石那個老東西,竟還勾結了邪道的百毒公子,欲置阿久於死地,未免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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