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久久站在廊下思索了片刻,道:“雖然保住了一條性,但也不過一個虛弱的廢人罷了,不必理會她,將全部的注意放到三日後的以舞會友上便可。”


    “是。”


    計劃就這樣敲定了,但來時還輕鬆愉快的三人,在離開時,氣氛卻莫名的安靜凝重,慕容久久知道,阿星跟阿秀其實心裏都非常不讚同她的做法。


    辦完事,重新換過裝,慕容久久就如常的迴了相府。


    隻是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才發現今日的相府似乎有貴客登門。


    “何人?”


    看著門前停著的華麗馬車,慕容久久問了句。


    早就迎出來的寧兒,此刻上前,眉宇有些緊蹙的道:“是工部尚書夫人跟太子側妃,說是聽聞夫人病重,特意過來探望的。”


    慕容久久這才想起,當今太子沒有正妃,卻有一位側妃,而這位側妃便是工部尚書的的長女,蘇雲淩。


    她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這個時機來,估計看病是假,來給相府提個醒才是真,蘇氏就算有錯,就算遭了厭棄,但到底還有尚書府這麽個娘家,兩府聯姻,看的可不是對錯,而是利益。


    想必自今日後,緊繃了數日的相府,估計終於要‘迴暖’了。


    在迴到絳紫院的路上,也不知是趕巧,還是蓄意,竟迎頭碰上了正要告辭離開的尚書夫人陳氏,跟太子側妃蘇雲淩,陪同相送的,還有禁足幾日的慕容子妍。


    原想慕容子妍是個心高氣傲的,一朝被打落塵埃必然要憔悴幾分,卻不想,再次一見,人雖消瘦了,但模樣卻是不改當初,依舊膚色白皙,盈盈的氣質中,更填了幾分我見猶憐。


    “大姐。”


    難得,慕容子妍還能對她笑出來。


    慕容久久也笑了笑,矮身朝旁上的人見禮道:“小女見過太子側妃,見過尚書夫人。”


    尚書夫人陳氏上次牡丹會就見過,倒是這太子側妃在京中不曾露麵,此刻一見,端看這女子身姿高挑,眉眼頗隨了幾分陳氏,但卻要筆直陳氏更加的精致動人。


    估計從小在家就當牡丹養著,抬手投足之間,從容得體,一身滾金流邊的粉紫色錦衣,雲鬢高聳,陪著一副不算複雜的赤金頭麵,即不張揚,也不低調。


    含著笑的眉眼,卻並無半分笑意達至眼底。


    “慕容大小姐免禮,早就聽過小姐的名聲,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是個美人胚子,怪不得一次牡丹會,就能引得京中不少新貴對你欽慕有加,讚不絕口。”


    慕容久久聽在耳中,自是聽出太子側妃的諷刺之意,諷刺她招蜂引蝶,不安分守己嗎?


    “臣女謝過側妃讚賞,若說美人胚子,久久拙笨之姿,哪裏抵得過二妹才華橫溢,哎,若是沒有上次的事,恐怕前來向二妹提親的新貴,都要踏破相府的門檻了。”


    慕容久久的聲音,聽著頗為惋惜。


    但聞言,一直將風度保持很好的慕容子妍,霍然麵色一白,袖中的拳掌死死握緊,恨不得掐出血來,胸中的恨意更是肆意亂竄。


    太子側妃一時也沒了好臉色。


    麵上皮笑肉不笑的道:“慕容大小姐,你果然很好。”


    暗地裏對她姑母表妹算計也就罷了,當著她堂堂太子側妃的麵,也敢口出不遜的諷刺,慕容久久,你果然好的很,說罷,太子側妃拂袖而去。


    這次慕容子妍並沒有相送,而是目送著她們離開後,轉身道:“大姐,聽說你這幾日過的極好?”


    慕容久久淺淡一笑,“我是父親的嫡出長女,這府裏自然是沒人敢怠慢我的,過的極好也是情理之中,倒是二妹犯下大錯,令父親很失望呢。”


    慕容子妍漂亮精致的臉蛋,不禁又白了一白,她強壓下胸中的怒火,嘴上歎道:“大姐,其實說到底我們還是親姐妹,妹妹我遭此大難,心裏也想明白了很多,過去我的確一時糊塗,有對不住大姐的地方,但還請大姐念在我們是同根姐妹的份上,原諒妹妹一次,妹妹今後在不與姐姐為難。”


    看著慕容子妍當真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


    慕容久久麵上也歎道:“二妹想通便好,其實之前父親也與我交代了,讓我們同心同德,畢竟相府的榮耀才是我們共同的榮耀,以後萬不可在鬥心眼了。”


    慕容子妍聞言一喜,“大姐當真也是這麽想的?”


    慕容久久含笑點頭,“自然。”


    “那妹妹我就安心了,我是多怕大姐這輩子都不原諒我呢,”慕容子妍貌似大大鬆了口氣的樣子。


    “行了,這日頭大,看二妹臉色不佳定是大病初愈,可不要中暑了才好,”慕容久久貌似長姐般,親密的告誡了一句,就轉身辭別了。


    慕容子妍也恭敬的還了半禮,轉身離開。


    隻是轉過身後的慕容子妍,方才欣喜的眸子,霎時間冰封萬裏,寒風瑟瑟,殺氣繚繞。


    而轉過身的慕容久久,前一刻的溫熱含笑,轉瞬化作了一片漠然的漆黑,黑的幾乎望不到頭。


    第069:虛以委蛇


    “奴婢見過大小姐。”


    慕容久久沒有走到絳紫院,卻是半路又被壽安堂的桂嬤嬤給攔下了,“大小姐好些日子沒去壽安堂走動了,老夫人今日說道起您,怪想念的呢。”


    是想念了嗎?估計是準備給她上眼藥了。


    “是啊,說起來我也挺想祖母的呢,”慕容久久淡淡一應,隨著桂嬤嬤就去了壽安堂,一進門,依舊一切如故,老夫人的氣色甚至要比過去好了很多。


    是因為大房跟三房的老爺要如今為官的原因嗎?


    “孫女見過祖母。”


    慕容久久依舊舉止有禮,恭恭敬敬,半點沒有因為最近得了眼,而嬌氣半分。


    老夫人羅氏眯眼重新打量著這個孫女,過去見她謙和有禮,隻道她是個可造之材,識得起抬舉,但如今在看她恭敬的模樣,隻覺的這孫女越發看不透了。


    “起來吧,原以為你住進了絳紫院,就在不識得這壽安堂了呢。”


    “祖母哪裏話,沒有您昔日抬舉,何來今日的久久,”慕容久久眉目低垂,一副順從之態,實則卻是看不清她朦朧的眸光。


    “你記得便好,”老夫人收迴了打量的目光,也恢複了平日懶懶的姿態,片刻才道:“你大伯跟三伯不日進京的消息,你可知道了?”


    “聽梅姨娘說過了,孫女還未恭賀祖母呢,”恭賀您處心積慮,終於心想事成。


    誰知堂上的老夫人先是歎了口氣,“久久,你可知咱們相府枝葉薄啊,子妍丫頭如今算是折了,祖母是真心希望你能嫁個高門,為自己奔個錦繡前程。”


    慕容久久聞言一愣,一時不知老夫人又要賣什麽藥了。


    隻好低頭稱是,“孫女謝祖母垂愛。”


    “你懂事就好,但你也要知道,咱們相府一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個人的榮耀固然重要,但一門的榮耀更重要,久久,你是家中長女,我希望你能明白這個道理。”


    “孫女明白。”


    “你明白就好,咱們相府如今出息的子女沒幾個了,如今你大伯跟三伯蒙聖上垂簾,能入京為官,他們膝下的子女也必是要入京的,到時候,你可要做出了長姐的樣子啊,萬不能讓人輕賤了他們,他們是你的兄弟姐妹,亦是將來與你互相幫襯的人。”


    老夫人幽幽的把話說完。


    慕容久久這才徹底的明白過來,果然是給自己上眼藥的。


    “是,孫女明白。”


    “閑來,多與京中的小姐走動走動。”


    “是。”


    又聊了幾句,慕容久久才告辭離開了壽安堂,但阿秀卻似乎有些不高興,“小姐,那老夫人明顯的沒存好心思,讓你給他人鋪路,您又何必如此謙卑。”


    慕容久久含笑道:“她怎麽說也是我的祖母,長者為大。”


    她隻是在自己根基未穩之前,不想跟相府撕破臉而已,反正大房三房跟她也無冤無仇,她不介意多跟他們虛以委蛇幾日,反正這麽長時間都忍了,何差這麽幾日。


    “對了,你家主子最近也很忙嗎?”


    想起昨天半夜,百裏煜華頂風而來,困倦的樣子,慕容久久不禁問了一句。


    阿秀點頭,“是啊,主子可不是那種富貴閑散郡王,他每天要做的事很多呢,這次迴京,主要是為了平定一處反叛他的暗樁。”


    “反叛?”


    慕容久久一愣,“他人品這麽差,京城這麽多手下叛他?”


    “當然不是。”


    阿秀立刻搖頭,“主子雖然懲罰起人來手段,嗯,狠了點,但對於忠心的手下卻是極好的,京城這邊之所以出現反叛,是有人故意搞鬼。”


    慕容久久這才明白,她在這邊揪出內鬼,整頓產業,撇除腐舊。


    他那邊鎮壓反叛暗樁,重新樹立威嚴,兩頭分工,怪不得大半夜殺人累成那樣。


    “隻是小姐,您真的要假扮舞傾城,引出那幕後之人嗎?”阿秀忍不住幽幽的又插了一句嘴,她總覺的這事懸,最重要的是,小姐真的會跳舞嗎?


    “這也許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卻絕對是最快的法子,”慕容久久撇嘴道。


    轉眼,三日時間轉瞬即過。


    而經過這三日的醞釀,整個京城的各路消息幾乎都沸騰了,冬月京城最豪華的煙花之地,風月坊的第一舞姬,公開以舞會友,自薦枕席,有緣者分文不收。


    這根本就是待價而沽,堂堂風靡京城的第一舞姬也要委身下嫁了,隻是不知有緣要做哪家的嬌妾。


    更有好事者,將舞傾城的畫像印製了千份,傳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舞傾城雖以舞技被人熟知,但容貌卻也是傾國傾城,素有風月海棠之稱。


    天剛擦黑。


    風月坊已經是張燈結彩,客流如織,門庭若市,往來之人皆是京中一等一的達官老爺,風流雅客,一是來一睹第一舞姬舞傾城的風采,二則是來碰碰運氣,說不定便能成就一段佳話呢。


    一輛漆黑的油布小車,此刻悄無聲息的停在了風月坊的後門。


    “小姐。”


    阿秀小心翼翼的幫慕容久久撩開了車簾。


    趁著夜色,主仆二人避開旁人,從假山小路就繞到了一處供籍坊姑娘們換裝打扮的地方,當然,今晚此地專供慕容久久使用。


    “想不到我才離京兩日,你就搞出了這麽大的排場,久久,你隻是千金小姐當膩味了,要掛牌賣笑了不成,”一個幽幽沉魅的聲音忽然響起。


    “主子。”


    阿秀立刻躬身一禮,退了下去。


    慕容久久才剛脫下披風,轉身,就見那個一身豔華,如詩似畫的絕美男子,不知何時已經倚在了門前,一身專屬於他的紫色華衫,層層傾斜,朵朵曼珠沙華妖豔綻放,一如初見時的邪肆張揚。


    隻是表情有些古怪的望著她。


    “你覺的這是引出幕後之人最好的法子嗎?”百裏煜華問。


    慕容久久點頭,“這是我目前認為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法子。”


    她一如之前的固執。


    百裏煜華用那雙琉璃般勾魂攝魄的眸子,望了她一會兒,然後抬步上前,坐到了一張圓木小凳上,長臂一伸,就將旁上的慕容久久一把卷進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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