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安見他這個時候還在關心自己的手,淡淡的歡欣之下,更多的則是對他的擔憂,她轉而抓住他的手,焦急地問道:“皇上,你要去禦駕親征?”


    “是,我要親自去,上次讓這個落魄太子漏網了,這次我一定要將他拿下。”衛君庭迴答道,他表情嚴肅,說起褚策來,眉頭緊皺,顯然是對於自己之前的疏忽感到不滿。


    “可是,戰場上刀劍無眼,皇上你……”樂安擔心他,私心裏她不想讓衛君庭去,但是他在朝堂之上已經宣布了,而且看他的樣子,他似乎很有信心,戰場於他而言並不可怕。


    她的擔心溢於言表,衛君庭當然看出來了,麵對樂安,他緩和了麵龐道:“擔心我了?”


    樂安點了點頭,實話實話道:“很擔心。”


    “別怕,隻不過是一些宵小之輩翻起了一點浪花而已,這大榮朝的江山有一半是我在戰場上跟將士們一起打下來的,現在再迴到戰場,也不是什麽難事,你放心,一般人是傷不了我的。”衛君庭安慰她道。


    樂安聽他這麽說,放心了一些。問了他什麽時候走,衛君庭說兩日後,樂安突然湧出了一個想法,她想跟衛君庭一起去。


    她小心地跟衛君庭提了一下,立刻就被駁迴了。


    “戰場上太危險了。”衛君庭這麽告訴她。


    樂安無語,不知道剛剛是誰跟她說,戰場不是像她想象的那麽慘烈,前後言論相悖,衛君庭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他還有更充足的理由:“我是男子,你是女子,不一樣,莫說軍營中不許有女子,就說你還是扮成男裝,我帶你去了,你磕著了碰著了,我都會心疼也會擔心,還不如你在宮裏,老實地待著,我也放心。”


    “可是,上次我也是很老實地等你迴來,但是還不是被陶妃給抓去了。”樂安小聲地反駁他。


    衛君庭聽到了,他也知道那次的確是他的失誤,沒有想到陶妃會那麽大膽,不過,這次,他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不會讓樂安受到傷害的。


    第86章 069¥


    他說一切都由他來安排, 讓自己不要擔心,也就是不會帶自己上戰場了。眼看說服不了他, 樂安有些泄氣, 衛君庭瞧她一副沮喪的樣子, 便對她說了另外一個打算。


    “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宮去玩嗎?明日去吧, 隻是這次我不能陪你一起,下次我從戰場迴來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我是想出宮, ”樂安喃喃道,“但是皇上兩日後就走了, 我也想要幫皇上收拾一些東西。”她有點不舍啊,就兩天的時間, 她想跟衛君庭待在一起。


    “舍不得我?我會很快迴來的, 你也許久沒出去了, 一定覺得悶,沒事, 我讓書香與你一起,如果出去了想我了, 就快點迴來,怎麽樣?”衛君庭眼中隱有笑意,樂安紅了臉, 覺得皇上都這麽說了,那她再不去,便有些辜負他的美意了,而且, 沒有他跟著,她也正好再去看看小皇子。


    “那好吧,我明日去。”樂安答應了,衛君庭替了做了妥善的安排。


    第二日,樂安穿著一身男裝,由左善,書香還有另外兩個侍衛陪同去出了宮,這次出來沒有之前那麽新鮮了。不過,難得來一次,她還是很高興的。


    吃了一些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小吃,買了一些東西後,她提議去安蒙山的葫蘆寺。左善聽到她要去葫蘆寺,瞥了她一眼,他已經從左文公那裏知道了樂安的身份。


    第一次聽說她是女子,他真的是非常驚訝,而後知道她獨自將小皇子藏在密道之中,送水送飯,他也是佩服她。聯想到那時深夜之中,幾次遇到她,她匆匆忙忙,現在想來也知道了原因。


    她被皇上調到正源宮後,他們便少了許多交集,他不確定皇上是否知道她的女子身份,但是從皇上對她關切的態度來看,也許是已經知曉了。


    不過,她私藏小皇子的事應該極少人知道,畢竟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甚至是等同謀逆了,對於這個罪名,皇上應該不會輕易放過她吧。


    尤其是現在國中出了這麽大的事,周朝太子褚策居然攻占了滄州,這相當於公開與大榮朝對立,兩軍之戰無可避免,如果這個時候再爆出來有另外一位小皇子還活著,那麽無疑是給了亂軍助力,讓他們信心大增。


    為今之計,隻能是把小皇子藏起來,世上今後再無小皇子才是最好的辦法。


    樂安見左善一直盯著她看,她不自在地檢查了一下自己問道:“左將軍,我有什麽不妥嗎?”


    “沒有,”左善溫和道,“隻是我覺得葫蘆寺太遠了,樂安真的要去嗎?”


    “我,我想為皇上求幾道平安符。”樂安認真地說道,她的眼睛如一泓清水,左善被她這麽一瞧,也說不出來拒絕的話了,隻好道:“樂安對皇上有心了,那我們就速去速迴吧。”


    “謝謝左將軍。”樂安道了謝,坐上馬車,左善跟另外一個侍衛騎著馬,一行人向安蒙山葫蘆寺出發。


    到了葫蘆寺後,樂安先去大雄寶殿裏虔誠地上了三炷香,求了幾道平安符後,她讓書香待在外麵,自己跟著左善去找左文公。


    許久不見小皇子,樂安很是想他,左文公不在,他的仆人卻守著屋子,左善問了之後,樂安知道小皇子在裏麵,她剛進屋,就看到小皇子趴在桌子上在閉著眼睛念經,童聲稚嫩,念起來非常好聽。


    她悄悄地走到他身後,輕輕伸出手來蒙住了他的眼睛,“猜一猜,我是誰?”


    感覺到他的身子突然一顫,而後就聽到小皇子欣喜若狂的聲音:“樂姐姐!樂姐姐!樂姐姐!是你嗎?你來看我了!”


    他的小手抓住樂安放在她眼上的手,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樂安將手拿開,低頭看著他,被他強烈的歡喜所感染,樂安情不自禁地抱著他,迴應道:“是的,姐姐來看小皇子!”


    “嗚嗚嗚,樂姐姐,我好想好想你,你怎麽才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不來看我了。”他太過高興,頭埋進樂安的懷裏,緊緊抱著樂安,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左善站在門口本想進來,見此情形,又悄悄地退了出來,把屋子留給他們二人,他們許久未見,就讓他們好好地說說話。


    太久沒見到樂安,小皇子撲倒在樂安懷裏結結實實地哭了一場,樂安也沒阻止他,反而聽著他的哭聲,跟著他一起潸然淚下。一邊拍他的背,一邊哄他,他哭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時間才慢慢停止,抽抽噎噎地抹眼淚,樂安拿了錦帕給他擦臉,而後勸他道:“好了,咱們都不哭了,好不容易見一麵,咱們好好說說話,告訴姐姐,你過得好嗎?”


    “嗯,很好。”小皇子重重點頭,看著樂安他將自己從皇宮出來,到這裏生活的點點滴滴都告訴了樂安。


    樂安從他口中知道了,左文公對他很好,不僅把他帶在身邊同吃同住,還教他寫字,給他讀詩文,解疑授惑,雖然有時候他沒完成左文公布置給他的作業,他會用戒尺打他的手心,但是他知道左太傅是為了他好。


    葫蘆寺中的方丈跟其他師兄弟們都對他很好,他年齡小,長得又機靈可愛,性格乖巧懂事,很快獲得了全寺人的喜愛。


    他在這裏吃得飽穿的暖,還不用擔驚受怕,臉上都有肉了,人也比之前胖了一圈,可能是在寺中經常做些小事,曬到太陽的緣故,他的皮膚變黑了,但是整個人卻是健健康康的,跟山上的小樹一樣生機勃勃,叫人看著就高興。


    他說的那麽開心,拉著樂安的手給她看自己寫的字,抄寫的經文,做的小彈弓,他還學會洗衣服了,可以自己動手洗一些小點的衣服。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又拉著樂安往屋裏走,讓樂安站在一邊,他跪下來,爬到床底下,拖出來一個蓋著黑布的東西。他說要給樂安看他的寶貝,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樂安好奇地等著他展示給她看黑布下的秘密。


    黑布一打開,露出了一個小鐵籠,樂安驚訝地看到裏麵有一隻小灰兔,豎著耳朵,兩隻眼睛圓圓的,正滴溜溜地轉著,看起來可機靈了。


    原來是隻小兔子,樂安湊近看了看,誇了誇它,小皇子小胸脯一挺,特別自豪,感覺比誇了他還要高興。


    他告訴樂安,這小兔子是他跟一個師兄出去打柴,碰巧遇到這隻小兔子,當時它受傷了,腿還在流血,他跟師兄將它抱迴來養著它,還給它包紮傷口。現在它已經完全好了,他非常喜歡這隻小兔子,每天都想跟它玩,但是左太傅不許他天天抱著它,也不讓他將小兔子抱到屋裏來,他嫌棄兔子有味道。


    小皇子不敢不聽他的話,但是他今天出去了,他趁左文公不在將兔子抱進來,藏在了床底下,想跟它多玩一會兒。沒想到,樂安過來看他了,樂安是他的好姐姐,他想讓樂安看看他的小兔子,所以就將小鐵籠拖出來給樂安看了。


    聽到他的這些話,樂安幾乎能想象得到他平時裏簡單快樂的生活,左文公會對他嚴厲,那是因為他當過帝師的緣故,所幸小皇子還承受的住,也知道左文公是為了他好。


    兩個人說著話,門口傳來了腳步聲,原來是左文公迴來了,左善緊跟其後,進了門,左文公看到樂安便道:“丫頭,你來了。”


    “嗯,左翁近來可好?”他叫自己丫頭,樂安感到很是親切,但是——


    她看向左善,發現他並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她便明白了,左善怕是要就從左文公這裏知道她是女子了。


    “一個老頭子,每日裏混吃等死,有什麽好不好的,”左文公說起話來還是這麽不客氣,側頭看到樂安身後的小皇子,他鼻子一聞,皺眉道,“心了,你是不是又把兔子帶到屋子裏來了?”


    小皇子本來講小鐵籠藏在身後的,此時見瞞不了左文公了,他隻好拿出來,抱在胸前道:“師叔,我……”


    “左翁勿怪,是我聽說小皇子有一隻小兔子,想看一看,才讓他帶進來給我瞧一瞧的。”樂安不動聲色地將小皇子護在身後,解釋道。


    左文公冷哼了一聲道:“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要不然我把這兔子烤了吃。”


    一聽要烤他的兔子,小皇子連忙抱緊小鐵籠,搖頭道:“寺裏不能殺生的,師叔,佛祖慈悲為懷,是你教我的。我保證不把它再帶進屋子裏,師叔別吃它。”


    左文公應了一聲,樂安知道他是故意嚇小皇子的,不禁笑了一下,沒想到左文公瞪了她一眼,訓斥道:“別笑,還有你,記著,這裏沒有小皇子,隻有心了小和尚,明白了嗎?”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樂安認真起來,迴答道。


    寺中膳房已經做好了飯,左文公,左善,樂安,心了在一起用膳。桌上四菜一湯,皆是素食,可是心了吃得特別香,他吃飯很規矩,不狼吞虎咽,也不發出響聲,還會給樂安,左文公夾菜,非常懂事,樂安看著很是欣慰,她也知道這是左文公用心教的結果,他對心了真的很好,她可以放心了。


    第87章 070¥


    飯畢, 幾個人在一起說話,心了趴在樂安的膝頭, 秋日疲乏, 沒一會兒他就睡著了。樂安沒有挪動他, 左善見狀, 給他披了一件衣服。


    左文公本來在接出心了之後,擔心樂安的安危, 所以他讓左善多加注意樂安,甚至把樂安是女子是事告訴了他, 聽到左善說皇上並沒有對樂安發難,他便知道皇上估計沒有對她起疑心, 她暫時躲過一劫。


    後來又得到她被後宮妃子陷害險些喪命的事, 之前的接觸讓他看出樂安是一個善良單純的女子, 後宮險惡,決定不是她能應付得來的。


    他思考樂安從宮中安全出來的可能性, 甚至想著她出來以後,如此有情有義的女子配他的孫兒也是可以的。


    隻是他將這個打算一說, 樂安跟左善當場都不自在起來。


    左文公隻以為樂安是女子,麵皮薄,他便開口說道:“丫頭, 皇宮就是個吃人的地方,你待在裏麵遲早有一天會把小命送了,而且,怕就怕你跟心了的事被查出來, 到時候真的沒人能夠保你,不若,咱們想一個辦法,死遁也好,調包也好,你出來以後就海闊天空了。恢複了女子身份,再等些時日,嫁人生子,過正常的生活。還有,我這孫兒相貌品行都是百裏挑一的,而且有我做主,他也絕對不敢欺負你,你看怎麽樣?”


    ……她能弱弱地說一句不怎麽樣嗎?


    老實說,左文公這番話的的確確是為她考慮到了,她很感激他,然而不說皇上已經知道她是女子了,就是不知道,他都甘願為自己成為斷袖,自己心中也有他,兩個人互通了心意,現在再走,怎麽可能?


    還說,要自己考慮考慮當他的孫媳婦,像在相親市場擺條件一樣推銷左善,左翁,難道真的不是你在為孫兒的婚事發愁,想把他“嫁”出去嗎?


    “咳,祖父,孫兒的婚姻大事不急不急。”左善想轉移話題,結果沒成功,反被左文公給訓了一頓。


    “什麽不急,我在你這個年紀都生出你爹來了,但是你看看你,連個心儀的姑娘都沒有,還要我這個快要入土的人來為你操心,怎麽,你還看不上樂安啊?”


    左文公吹胡子瞪眼,好像左善敢說一個不字,他就能拿起門口的掃帚給他一下子。


    左善哭笑不得,搖頭道:“當然不是,樂安很好,隻是……”


    “你也知道樂安很好,那就成了,皇帝不是說要禦駕親征嗎?剛好趁他不在,你又在宮中,可以打掩護,給樂安來個死遁,之後等個一年半載,風聲過了,你倆正好成親。嗯,挺好,這事就這麽定了。”左文公對自己的這個決定很滿意,他在府中一向說一不二,他又慣常繃著臉,積威甚重,左善一時沒再開口反對。


    樂安不幹了,啥玩意就這麽定了,她還沒同意呢。


    “左翁,謝謝你的好意,但是這……恐怕不行。”樂安趕緊說話表達自己的意見,她這麽一說,左文公跟左善都向她看來,左文公皺眉道:“怎麽不行?”


    “那個,”樂安舔了舔唇,小心翼翼道,“皇上已經知道我是女子了。”


    ……


    屋內瞬間安靜,祖孫二人對視一眼,而後不約而同驚訝問道:“你說,皇上知道了?”


    “是的,他已經知道了,就是那次,陶妃對我用刑,皇上來救我,讓禦醫給我診脈,斷出我是女子,然後告訴了皇上。”樂安將事情大略地給他們說了一遍,左文公聽後奇道:“他知道你女扮男裝,隱瞞身份,扮成太監,居然沒有大發雷霆,沒有對你嚴刑逼問,不怕你是奸細?”


    “他有問我,也調查了我,我告訴他,我是逼不得已想逃跑,才穿了太監服,陰差陽錯,後來怕死,根本不敢解釋。皇上相信了我的話,而且他還查出了我的身份。”樂安如實說了衛君庭的態度,左文公疑惑道:“你的身份?”


    “嗯,我本名叫林佩玖,是官員的女兒,隻是到底我的父親叫什麽名字,我就不知了,我想不起來了。”樂安也沒跟他們說實話,隻是把在皇上麵前的那套說辭搬出來,打消他們的疑惑。


    “林佩玖,林佩玖。”左文公凝眉沉思,嘴裏重複了兩遍她的名字,樂安看著他,問說:“左翁聽過這個名字嗎?是不是以前認識我?”


    “是有些耳熟,但是一時我也想不起來。”左文公搖搖頭,示意自己對她的這個難題愛莫能助。


    樂安變現出略微失望的樣子,不過,她本身對這件事看得淡,所以她轉而安慰了一下左文公。左善在一旁看著,若有所思。


    她說皇上已經知道她是女子了,但是卻沒有懲罰她,據他所知,皇上一直把她放在身邊,對她也是和顏悅色,拿她不當奴才看。


    他還記得上次樂安失蹤了一天一夜,皇上心急如焚的模樣,在湖邊打撈出一具無名屍體的時候,他臉色劇變,後來確認那屍體不是樂安,他才重新站穩了。


    當他奉命在麗安宮內搜尋終於找到樂安時,皇上很快過來,他不會看錯,當時皇上見到樂安的慘狀,眼裏的怒火幾乎就要噴射出來,他抬腳對著罪魁禍首陶妃就狠狠踹了一腳,陶妃登時就趴在地上,差點起不來了。


    後來陶妃被褫奪妃位,判處服刑,陶家上下斬首流放,雖說陶家是罪有應得,早晚會有這麽一天,但他總覺得,如果不是樂安栽在了陶妃手上,那麽他們一家應該還能趾高氣揚些日子,皇上可能會晚些動手。


    隻是陶妃沒想到,她隻是對付了一個小太監,卻像捅了馬蜂窩,加速了陶家的覆滅。


    彼時,皇上還不知道樂安是女子,他就那麽在意她,那現在呢,恐怕是想要把樂安捧在手心裏了吧。他看了一眼樂安,猶豫了一下問道:“樂安,你是女子,皇上有沒有說要如何安置你?”


    安置?


    左文公聞言瞟了一下左善:難道皇上跟樂安之間有什麽?


    “呃,這個,皇上沒有明確地說,隻是暫時還是讓我待在正源宮,他說找到我父親後再行商議。”樂安迴答說,她總覺得左將軍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勁,難道是因為剛剛左文公那不靠譜的提議嗎?


    “丫頭,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皇上已經準備把你收入後宮了?”左文公已經差不多猜到了,也是,像樂安這樣的好相貌,一般人看了都會動心,何況是跟她朝夕相處的皇上,怕是已經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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