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王殿下還要繼續罵下去,結果被陸予騫一聲震耳怒斥喝停。


    陸予騫捏捏眉心,語氣乏力地說:“她是自己走的,我沒趕她。她既然敢獨自上路,肯定是有把握的。如果真遇到危險,也是她自找的,與我何幹?”


    鄭王殿下怒氣衝衝的指著他,把手裏的信紙抖的嘩啦嘩啦響,一臉忿恨地怒聲道:“對,她也說了是自己想要走的。可我不信,一定是你說了什麽,她才想要離開的。如果一早她就打算離開,昨夜何必又迴來?”


    陸予騫直剌剌的盯著鄭王,凜冽的眼神裏混雜了諸多複雜情緒。他耐著性子一字一頓地解釋道:“八哥既然看出了我對她有意思,我也不避諱,我確實看上了她,不光看上了,我還想過娶她為妻。所以,我最後說一次,我沒逼她走。”


    語出突然,鄭王先是一愣,而後怪叫著說:“那你還愣這做什麽!心上人走了,你不去把她追迴來?”


    陸予騫身心疲憊,乏力的闔上了眼睛,語氣平靜地答:“追迴來容易,追迴來之後呢,誰能保證她不會第三次逃走?罷了,隨她吧,世上女人又沒死絕,何必癡戀她一人。再說像她這種來路不明的女人,誰又能保證她一定沒存壞心思?留她在身邊,對咱們來說始終存在一定得危險性。走了也好,不用再時時堤防著。哦,對了,我腿不方便,麻煩八哥吩咐下去,看看她離開後,軍中有無不尋常的事發生。”


    說什麽看上了人家姑娘,想娶她為妻,卻又時時提防著人家,世上還有這樣的冰火共存的愛情?


    現在人走了,又若無其事的說什麽世上女人沒死絕,罷了隨她。試問天底下,像陸予騫這樣“豁達”的男人有幾個?


    在鄭王殿下看來,陸予騫這種人的感情,太過於涼薄無所謂。他所謂的喜歡太過於隨便,大概但凡能讓他看著順眼的姑娘都能夠“娶”進他丞王府吧!


    這人呐,手上果然不能沾染太多鮮血。經曆過的生死場麵越多,人心就變得越麻木冷酷,對事對人也越來越淡漠無情。


    抬眼看看躺在床上一臉淡漠的陸予騫,原本以為會有一場好戲要看的鄭王殿下,忽然覺得心寒。


    麵對陸予騫這種人,多說無益。鄭王殿下搖搖頭走出了他的房間。至於言語,離開就離開吧,陸予騫雖然涼薄,但有件事他說對了,留下言語這種來路不明的人,於昱軍來說始終存有一定得危險性。


    唐曄收到言語離別信的時間,與鄭王殿下差不多,他粗略看完便匆匆跑下了樓。簡單的問過驛卒言語曾向他打聽過什麽後,唐曄二話不說快馬加鞭追了出去。


    因為她悄無聲息的失蹤,以及漏洞百出的謊言,他確實重新對她生出懷疑之心,甚至昨晚她迴來後,他即可吩咐下去加強警備。


    然而直到她離開,軍隊裏也無任何可疑情況出現,而且從她留給他書信的字裏行間,從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此刻他無比確定,她真的是一個簡單無害的姑娘。


    一個作戰經驗豐富的將領,縱馬疾馳追趕一個大夏天徒步趕路的小姑娘,並不是什麽難事,難的是見了麵要對她說什麽。


    他不管不顧的追了出來卻發現,這樣情急意切的追她,似乎超越了兩人現維持的關係。


    言語知道,靠自己兩條腿走路是行不通的。也許到時還沒走到大沅,她迴去的時間就已到了,也或者半路上遇到什麽不測,她便命喪黃泉了。


    因此她必須要找一輛馬車,或者找去往大沅的商隊。


    出了驛站,她按照驛卒所指的方向,一路向南,去往離這裏最近的樂縣。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言語迴頭看去,呆呆的怔住了。她做夢都沒想到,唐曄會一路追了過來。


    “唐將軍,您怎麽來了?”兩人怔怔的對視良久,言語率先開口道。


    唐曄一時間無言以對,他就那麽靜靜望著將自己捯飭的汙眉灶眼,像落魄乞丐一樣的姑娘。


    良久良久過後,他抬起手,動作輕柔的將她臉上的碎發往耳後抿了抿。


    言語被他這個動作嚇了一跳,尷尬的往後大退一步。


    他溫和的笑了笑,輕歎一口氣,而後緩緩開口說:“即使把自己打扮成這副樣子,你一個小姑娘獨自上路也是很危險的。”


    言語驚愕的張了張嘴,怔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想想也是,鄭王都看出她是姑娘來了,唐曄又怎麽會看不出來。隻是他特特跑來說這番話是什麽意思?


    她說:“唐將軍,我不知道你們怎麽看待我,也許把我當做心存不軌的壞人?可是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是真心把大家當朋友的。能夠相識便是緣分,謝謝你能來送我。此後天涯各一方,將軍珍重。”


    “我不是來送你的,你能不走嗎?”唐曄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眉宇間卻是透露出脈脈溫情,“言語,我喜歡你。”他輕輕的說。


    作者有話要說:


    唐曄啊,真心疼他。


    唐曄純善溫和,如果言語是一個普通小姑娘,他倆也可能會在一起。可惜他的性格以及言語的性格和身份,注定了他一次次的失望。


    至於言語嘛,大家放心她逃不出陸予騫這個心機boy的手掌心。


    鏡中影花亂舞風,誰不憐惜情濃,春去秋來四季倥傯,留不住,又何必眷戀殘紅。


    紅塵來呀來呀,去呀去都是一場夢……紅塵來呀來,去呀去都是空…….


    第38章 漸遠


    言語駭怪地瞪著烏溜溜的大眼望著他,未等她做出任何反應,他率先一步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對不起,冒犯了。我知道你可能會拒絕我,但你先別急著說話。”


    言語怔怔的點了點頭,唐曄緩緩地把手放了下來。


    “你此去大沅路途遙遠,路上兇險不定,你一個姑娘家,實在不宜獨自一人上路。我喜歡你,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我如今身負皇命不得擅自離開軍營,你暫且跟我迴峪京,迴去迴複皇命後,我便陪你去大沅尋親。你看可以嗎?”


    望著唐曄充滿期待的溫柔眼睛,言語心潮起伏感慨萬千。對著他這種溫柔的人說不,似乎是一種極其殘忍的事,然而她卻無法點頭說可以。


    如果注定不可能,不如殘忍的扼殺,一切可能造成更大傷害的無謂幻想。


    她抿了抿唇,緩慢而堅決地說:“唐將軍,謝謝你相信我沒存害人之心,謝謝你喜歡我,謝謝你這麽為我著想。不過,我對你隻有感激之情和朋友之誼,毫無男女方麵的意思。對不起,感情的事不是給一個機會便能發展下去的,我們沒有緣分。讓你為我擔心很抱歉,我知道去大沅一路危險,但我必須得去。”


    唐曄臉上的失望,顯而易見。


    如果偷偷喜歡的人恰巧也喜歡自己,是一種心如果能插上翅膀便會飛起的幸福感。如果被沒有感覺又不想傷害的人表白,絕對是一件難言的苦惱糟心事。


    兩兩沉默許久,唐曄說:“小語,別急著拒絕我,你能再考慮一下嗎?即使你現在不喜歡我,跟我迴峪京,讓我陪著你去大沅,難道不比你獨立一人上路安全?”


    言語低著腦袋搖了搖頭,“唐將軍,你喜歡我,我拒絕你,我已覺得抱歉。如果我再為了自身安全利用了你的喜歡,我的良心難安。”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唐曄沒想到看起來這麽柔弱溫軟的一個小姑娘,骨子裏居然如此果斷決絕。


    他溫和一笑,“言語,你知道你善良的近乎殘忍嗎?難道連一絲餘地,你都不肯留?不給個機會相處試試,你又怎麽知道我們不合適呢?”


    不管是第一次無意中來到此世界,還是第二次有意來此世界,言語都沒有想過跟這裏的人發生任何感情糾葛,因此他們之間,根本不存在給不給機會這一說。


    “對不起。”她沒有絲毫猶豫,堅決幹脆的說:“對不起,我們不適合,你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


    話至此,雙方的意思都已非常明確。唐曄做不出咄咄逼人的事,他溫和一笑,卻是滿目蒼涼。


    沉默,又是久久的沉默。


    “你現在想去哪兒?我送你一程。”良久過後,唐曄開口說。


    言語堅持不與唐曄有任何糾葛,她拒絕,“不用了,您迴去吧!我這樣邊走邊玩挺好的。”


    唐曄又怎麽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喜歡上這種果斷有主見的姑娘,簡直是一件倒黴催的苦事。他知道她肯定要拒絕他的一切好意,但他也有他的堅持。


    他掏出身上所有的銀兩,不顧她的抗拒硬塞進她手裏,然後縱馬揚鞭絕塵而去。


    言語久久地望著唐曄離去的方向,手裏的錢袋子沉甸甸的,她的心情也沉甸甸的。


    ……


    唐曄趕迴去的時候,大軍已整頓完畢準備出發。陸予騫隔著老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背對著他走開了。


    這時,高茁迎麵走了,他上來一把攬住唐曄的肩膀,低聲問:“你去追言語了?沒找到?”


    “找到了,她不跟我迴來。”唐曄言簡意賅。


    高茁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問:“她自己一個人上路去大沅了?”


    唐曄臉色出現一瞬恍惚,而後“嗯”了一聲。


    一場感情裏同時進局三個人,注定不會有好結局。


    看看鄭王殿下,一早上皺著眉頭哭喪著臉子的衰樣兒,再看看眼下唐曄這副德行。高茁覺得,言語這個迷惑人心智的小妖精,自己乖乖的走了倒是一件好事。


    現在唐曄對她沒多少感情,斷了也就難過那麽一陣子。如果言語真跟著迴峪京,一路上接觸越多感情越深,到時候收場大家麵上都不好看。


    走了好,走了對誰都好,走了幹淨利索沒牽扯。


    ……


    當天傍晚言語到了樂縣,她背著幹糧,懷揣著唐曄硬塞給她的銀兩,心懷警惕的沿著街道走。


    據驛卒所說此處地廣人稀,樂縣是方圓百裏內最繁華的城鎮,走南到北的客商多選擇於此地落腳歇息。天色逐漸轉暗時,她找了一家看起來最安全的客棧住了進去。


    唐曄給的銀兩應該足夠支撐著她,到達大沅國都靖安。至於到了以後的生活問題,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有手有腳能吃苦,難道還能餓死?再說沒準過不了多久,時間一到她便迴去了。


    黑暗裏,她輾轉反側。憂傷了一會兒,傻笑了一會兒,而後眼神空洞的靜默下來。


    第二日一早,門板被人拍的“砰砰砰”巨響。言語開門一看,是客棧裏的小夥計。


    昨晚住店時,言語曾拜托過店主幫忙打聽一下,有沒有去大沅的車隊,沒想到今早店夥計就給她帶來了好消息。


    這是一個由四人組成的絲綢商隊,三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一個十四五歲左右的少年。言語謹慎的觀察幾人的言談舉止,發現並無不妥的地方。經過簡單的交涉過後,她付了足夠的銀兩,他們同意帶著她同行。


    ……


    空曠寬闊的官道上“得得”的馬蹄聲迴蕩,坐在馬車內的言語,趴在車窗上迴望身後的土地。那些她生命中的匆匆過客,離她越來越遠。


    夏季天氣多變,一時碧空如洗驕陽似火,一時又黑雲壓頂大雨滂沱。上午哪會兒還天高雲淡,這會兒狂風怒吼,天陰沉沉的像要下雨的樣子。


    一直沉默寡言的雲公子命車夫加快車速,趕在降雨前找到一處避雨的地方。雲公子說話時,言語仗著自己現在是男人身份,坦然大方的多看了他幾眼。


    現如今很多大ip要投拍成電視劇,選演員時偶爾遇到粉絲說,選的男演員或者女演員不符合自己心中想象的樣子,或者不符合原著描寫等等諸多評論。


    在言語看來,這種事很正常,因為作家筆下那些文字幻化出來的人物,長相都太過於美好不可方物。而每個人根據文字,想象出來的形象又都不同。被劇像化後,真的很難從各個方麵滿足所有人的幻想。


    看看眼前的雲公子,言語覺得自己的文字功底,真真有待進步。她忽然發現自己很難用恰當的文字貼切的描述他。


    他身上有一種沉靜從容的氣質,眉目清朗軒軒如霞舉,身姿雋逸翩翩若玉樹。他隻是靜默的立在那裏,便令人感覺雨過天晴般萬物明淨。


    共同趕路五天以來,言語發現,雲公子真的是一個寡言到惜字如金的人。他年紀輕輕,卻又著超越他年齡的深沉穩重,淡淡的言談舉止間,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對麵的人注意到了言語的目光,他轉頭看向言語,眉目沉斂麵色平靜。他靜默不語的端坐著,似乎是等著言語為自己行為做出合理解釋。


    雲公子靜默的看了她一瞬,然後不等她說話,便又轉移了視線。


    言語感覺他最後那個眼神,很有警告性意味,她有些尷尬難堪。


    她知道不可能總碰到像陸予騫那樣,保護她遷就她的人。此去靖安路途遙遠,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要待在一處,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言語開口說:“雲公子,剛我是想問你,我們大約還有多少天到靖安?”


    雲公子眸色靜深地望著她,“快則一月,慢則不定。路上不定因素眾多,難以準確估算。”他聲音平靜溫涼。


    “不定因素是什麽呢?”言語又問。


    雲公子答:“未發生的事,不好說。”


    雲公子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就是那種別人問一個問題,他簡潔而全麵的迴答一個問題,而且他的迴答絕對令人難以再以這個問題,作為話題展開。


    相信除非是一個善於尋找話題的人,否則的話,想要與他這種話題終結者深入交流,應該是一件困難且傷腦筋的事。


    言語“哦”了一聲,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然後神色休閑自然的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望著窗外的景致,她暗暗思忖,這位外表令人看起來十分舒心清朗的雲公子,往後還是少接觸躲著點的好。


    黑暗像是要把天地吞並一般,卷著暴雨的狂風肆虐著奔跑中的馬車,頭頂雷聲隆隆不斷好像下一秒便會有一個閃電驚雷朝他們劈來。


    馬匹罷工之前,他們趕到了一個破舊的村莊。


    這是一個奇怪的村子,為什麽說怪呢,因為就算是此刻是暴雨天氣溫度低,可走進村裏後令人身體感到一陣陣陰沉沉的冷,是那種感覺不到一絲人氣的陰冷。


    在決定獨自去往大沅時,言語早已把自己的恐懼膽怯統統都扔掉了,心裏雖有異樣的感覺,但暗自給自己鼓著勁的她倒也沒多怕,況且身邊還有四個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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