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庵的客堂外, 種著幾株極茂盛的石榴, 此時正是開得如火如荼的時候。


    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客堂裏並沒有別的香客,孫媽媽找了自己男人的牌位跪了下來, 抬起頭看了一眼上頭用燙金描過的名字,歎了一口氣道:“你要是還活著, 我是這輩子也不會把那件事情說出去的!兒子要跟著徐思安一起去打仗, 我要是不告訴他, 他這輩子都不知道誰是他的親老子!我要是不說出去,玉娥這輩子就隻能給徐家當丫鬟使喚!你隻管笑話我好了,我也沒虧待了你,好歹也給你們老孫家留了後。”


    孫媽媽說著便伏在地上哭了起來, 她已經五十出頭的年紀了,聲音中透出幾分蒼老來, 哽咽著道:“那一日老侯爺喝醉了酒迴來, 老太太不在房裏,我一想到我這一生竟然沒有一樣如她的地方便起了邪念,事後我就後悔了, 可沒想到偏偏就那麽一次,便懷上了老二了,你讓我怎麽辦?你倒是說說看呢……”


    孫媽媽哭了幾句倒是有些累了, 她抬起頭擦了眼淚,外頭天光大亮的,照得她有些晃神。她這一迴是真的認命了,人再爭也爭不過命去,如今她也沒有退路了,她這一把年紀了,便是豁出了命去也是沒啥的,可孫老三還活著,她終究是個有兒有女的人,不能這樣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了。


    孫媽媽擦了擦眼淚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提著香油籃子走出客堂,外頭的石榴花開的極好,她愣著神看了一眼,瞧見一個居士打扮的中年女子領著一個婆子從院外進來,瞧那中年女子的眉眼,竟有幾分眼熟。


    “夫人當年生下的那孩子,當真是夭折了嗎?”劉掌櫃抬起頭看了一眼珠淚夫人,其實她上迴上巳節的時候,就想帶著趙菁過來讓珠淚夫人瞧一眼的,可沒想到趙菁不願意,她便也沒好意思開口再問,不過如今趙菁已定下了和武安侯的親事,劉掌櫃也不想再摻和這個事情,隻是心下有些疑問,便隨口問了一句。


    珠淚夫人聽了這話卻眉梢淡然,這麽些年過去了,她對那個孩子的念想也已經釋懷了。她若死了,她日日替她誦經念佛,助她早登極樂再世為人;她若還活著,她便時時虔誠供奉保佑她平安喜樂。


    “二十多年過去了,當初該死的人也死絕了,我也不想著那些事情了。”她淡笑著迴話,轉過頭來的時候,卻叫孫媽媽看清了她的容貌。


    那一雙蒙著水霧一樣的杏眼,即便染上了歲月的痕跡,卻依舊美的奪心攝魄,孫媽媽隻驚得往後連連退了幾步,這樣的眸色她分明見過,卻又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她擰著眉站在台階下,看著那人從她的身邊擦肩而過,門外久候的小丫鬟們卻已經等不及了,從外頭尋了進來,朝著她福身道:“老夫人,老爺問好了沒有,再不走天氣就越發熱了起來。”


    孫媽媽愣著神色點了點頭,她迴眸看了一眼客堂裏的那女居士,眉梢閃過一絲疑惑。


    ※※※※※※


    過了端午天氣越發熱了起來,好在趙家的小院裏支著葡萄架子,趙菁和袁氏兩人便坐在葡萄架下做著針線。


    如今袁氏有了身孕,費心費力的活趙勇都舍不得她做,還專門請了一個婆子來家裏幫著袁氏料理家務,袁氏也總算是清閑了下來,就想著早些把趙菁的嫁衣給趕製出來,趙菁本想著自己接著做完的,可袁氏執意不肯,便也隻好隨她去了。


    袁氏忙活了幾日,總算是把這嫁衣給縫好了。


    袁氏低下頭,咬斷了最後一個線結,將大紅的嫁衣攤開了在自己麵前看了一眼,又往趙菁的身上比了比,笑著道:“妹子,進去試一試,要哪兒不合適,拿過來我再改一改!”


    趙菁手裏正在做的,是徐思安的一雙鞋子,據說姑娘嫁人,總要有一樣壓箱底的東西,是得自己親手做的。趙菁繡花的技術實在差強人意,隻好給徐思安做一雙鞋子,裏麵墊上厚實的棉芯子,也讓他穿著舒服些。


    袁氏看著趙菁手裏的鞋墊芯便笑了起來,拿著手指比了比,笑道:“這鞋底倒是有一寸厚了,侯爺本來就人高馬大的,這麽一穿上,可不是要跟踩了高蹺一般的了?”


    趙菁聽了這話也笑了起來,想了想又覺得沒啥,管他呢,反正是內增高,別人也瞧不出來。


    “他平常穿的軍靴又厚又重的,肯定不舒服,多墊一層,軟和些。”趙菁說著便站了起來,拿著袁氏做好的嫁衣往房裏試去了。


    拉上了簾子,房裏的光線有些陰暗,趙菁脫下了外頭的褙子,將火紅色的嫁衣披在自己的身上。侯府的鳳冠已經送了過來,就放在梳妝台上,上麵蓋著鮮紅的紅蓋頭,趙菁伸手揭開看了一眼,赤金打造的五鳳金冠,上麵鑲嵌著玉石寶珠,看一眼就知道是價值連*城的。


    一想到再過幾天,自己就要穿著嫁衣,帶著鳳冠霞帔嫁去武安侯府,趙菁嘴角淺淺的笑了起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運氣,有生之年會遇上這麽一個叫徐思安的男人。


    趙菁起身將身上繁複的衣帶係好,雖然房中沒有大的穿衣鏡,可她依然能看得見梳妝台上自己銅鏡中的臉頰,泛起了點點的紅暈。


    袁氏在門外等了許久不見趙菁出去,便索性也挽了簾子進來,瞧見趙菁已經穿好了的衣服,眼神都直了幾分,隻忍不住開口道:“好妹子,你真是太漂亮了!我長這麽一把年紀,從沒有瞧見過你這麽好看的人。尤其是這一雙眉眼,我到底沒見過比你還更好看的!”


    趙菁聽了這話臉頰紅了起來,將窗前的簾子拉開了,房裏的光線頓時就好了不少,她坐在梳妝台前整理起自己的鬢發,問袁氏道:“嫂子,我哥怎麽今兒一早就去上工了?”


    袁氏聞言,隻笑著道:“沒有,你哥今兒沒去上工,他說家裏雙喜臨門,他要去墳上看看爹娘,順帶今年在慈航庵給爹娘供長生牌位的香油錢還沒續上呢,他過去一起把這些事情給辦了。”


    啪嗒一聲,趙菁手上梳子落到了地上,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麵色僵硬,有些有神無主的瞥開了眼神,低頭去撿地上的梳子。


    “怎麽了這是?”


    袁氏瞧著趙菁的臉色變了,正有些疑惑,卻聽見門外傳來幾聲急促的敲門聲。袁氏一邊應著,一邊走到門口去開門,瞧見趙勇火急火燎的就從門外走了進來。


    趙勇一時沒瞧見房中的趙菁,拉著袁氏的手道:“妹子呢!”


    袁氏被趙勇拉的一個踉蹌,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見趙菁站在堂屋的廊下,朝著趙勇喊了一聲:“哥。”


    趙勇轉過頭去,看著一身紅衣的趙菁,他小時候想過無數次的問題又一次湧上心頭來,這麽好看的跟仙女一樣的姑娘,怎麽會是自己的妹子呢!


    “妹……妹子……”這個謎團一直到趙老爹去世才解開,趙勇也是從那個時候知道,原來他和趙菁壓根就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才會出現哥哥長那麽醜,妹子卻是絕世美人這樣的笑話。


    趙菁站在廊下看著趙勇,瞧見趙勇這一副天塌下來一樣的表情,她就猜到必定是趙勇去過了慈航庵,知道自己已經在那兒續上了香油錢的事情。


    “哥哥。”趙菁又喊了趙勇一聲,她撩起膝下的紅嫁衣,就著跪在了廊下,朝著趙勇叩了一個頭道:“哥哥、嫂子,不管你們知道些什麽,我知道些什麽,我永遠都是你們的妹子,你們也永遠是我的兄嫂。咱們什麽都不要說,還和從前一樣,隻當歡歡喜喜的一家人成嗎?”


    趙勇愣怔了幾分,眉眼中卻帶著幾分虧欠又有幾分欣喜,一邊往趙菁這兒走,一邊道:“你、你快起來!我們當然還是一家人,我和你嫂子,我們就是怕你知道了會難受……我們……”


    趙勇說到這裏卻不知怎麽說好,一向老實巴交的漢子都急得額頭上冒出汗來了。


    袁氏隻急忙上前把趙菁扶了起來,替她拍著身上的浮灰,開口道:“妹子,原來你知道了這事兒?我和你哥怕你知道了傷心,所以才沒告訴你,你可別往心裏去,當時爹娘去的時候,也沒說你是哪家的孩子,我們也不知道要往哪兒去找你的親人,所以就想著要不然還是不告訴你的好,不然你老想著我們不是你的親人,一個人怪孤苦伶仃的。”


    趙菁聽了這話已忍不住落下淚來,想對袁氏再叩頭卻被袁氏給拉住了,她伸手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笑著對他們道:“哥哥,嫂子,我不找我的親人了,你們就是我的親人,從今往後,我們便不提這個事情了。”


    趙勇聽了這話一個勁的點頭,他原先瞞著這個事情,就是因為怕趙菁知道了和自己生分了,如今見趙菁還和以前一樣的心思,便放下了心來,瞧著她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隻笑著道:“妹子,你快別哭了,這都要嫁人了,還跟小姑娘似得呢!”


    袁氏聽了這話卻是不依了,隻瞪了趙勇一眼道:“怎麽了?妹子還沒出閣呢,在家一天她就還是一天的小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說孫媽媽唆使孫玉娥勾引男主,可能是我忘了,我記得我好像沒寫過這樣的劇情。我記得很清楚,有一次孫玉娥問孫媽媽為什麽徐思安不喜歡自己,孫媽媽告訴她,徐思安就是不喜歡你,因為孫玉娥這種身份,徐思安是不可能喜歡的,即便作為一個長輩對晚輩,也不會有任何喜歡或者喜愛在裏麵。


    小c同學分析的很對,如果沒有血緣關係,孫媽媽肯定卯足了勁兒想把孫玉娥嫁給徐思安的,而且按照徐老太太的糊塗程度,這種事情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但是孫媽媽沒這麽幹,因為真的不行啊!


    她用這件事情威脅徐思安,其實吃虧的還是自己,因為她還活著,還有兒子孫女孫子一堆,這事情說破了她壓根沒法活下去的。但就是因為徐思安有孝心,才會被威脅到,因為徐老太太是個真正的傻白甜人設啊~~~~~


    然後,按照劇情發展,明天是真的可以大婚了!!!!!!!!!大婚了就意味著會洞房!!!!!!洞房就意味著!!!!!!!!你們自己想~~~~


    ☆、第118章


    侯府的後花園裏頭,滿園子的繡球花開的正好, 徐嫻領著兩個小丫鬟折了好幾簇的繡球花, 拿天青色的雙耳釉瓶養在徐老太太的房中。侯府明日就要辦喜事了, 上上下下的人都忙著, 雙胞胎坐在裏間臨床的大炕上,跟著奶娘一起剪紅喜字。天氣熱了起來,娃兒們穿著短褂子, 還沒到上窖冰的時節,奶娘們便坐在身後替兩人打扇子。


    “表姐, 你從外邊迴來, 瞧見老祖宗了沒有?”


    齊嘉慧瞧見徐嫻進來, 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問她話。以往孫玉娥得寵的時候,徐嫻很少說話,兩個雙胞胎又小, 完全不懂這裏頭的彎彎繞,瞧見徐嫻不說話也不愛跟她玩, 如今倒是比以前好熱絡了不少。


    “老祖宗跟著叔父在明德堂裏頭呢, 工匠們從新給明德堂上了漆,家裏的小廝正爬高上低的掛紅綢呢!”


    徐嫻把花瓶放在了花格上,才把話說完, 就聽見外頭一眾人往鬆鶴堂來的聲音,婆子們正在商議明兒去鼓樓大街迎親的事情,徐思安也在其中。


    老太太清閑了許久, 如今趙菁不在,又是張羅徐思安的婚事,她也不得不忙碌了幾分起來。好在張媽媽將原先在侯府張羅過事情的幾個年長的老媽媽複用了起來,這些人最懂這裏麵的規矩,雖然對徐老太太還有幾分怨言,如今也因著張媽媽的麵子,一心一意的替侯府辦事兒。


    “老太太,外院的桌椅板凳都已經備好了,這幾日莊子上送來的菜也都齊全,牲口肉菜怕天熱壞了,都是昨兒晚上才開始宰的,都用窖冰冰好了,夠侯府裏外三天的流水席。”管事的婆子們雖然有些年月沒出山了,可侯府如今的陣勢,比起前朝原先的主家,那也算是簡單的了,人人都心中有數,保準萬無一失。


    徐老太太聽著卻還有些雲裏霧裏,她當年嫁給老侯爺不過就是一頂小轎子就抬進了門,連賓客都沒幾人,她原也想著等著老侯爺進房揭紅蓋頭,可誰知道外頭連個招唿的人也沒有,她隻好自己揭開了蓋頭來,跟著老侯爺一起招唿親友。可如今一眨眼幾十年過去了,她那老一套如何有用?幾天的流水席她不管,她隻管著明兒誰去把趙菁接迴來。


    “張媽媽,要不然明兒你一早過去吧,你是咱們府上的全福老人,你去幫我把這兒媳婦迎迴來。”徐老太太說著還要朝張媽媽行禮,被張媽媽笑著扶了起來道:“老太太放我過去?那老奴可當真過去了,老太太您身邊可沒人服侍了。”


    徐老太太聞言便笑了起來道:“我原先也不愛叫人服侍,房裏還有那麽多的丫頭片子呢,她們就服侍不成了?”


    眾人說著已經入了鬆鶴堂的正院,徐思安跟在眾婆子的身後,腳步稍顯緩慢,小丫鬟在門口喚了他一聲,他停下了腳步,等著門口的小廝進來,在他的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徐思安點了點頭,揮手讓他離去,前麵徐老太太沒見著他的人影,迴過頭來找他,見那小廝一溜煙的就跑了,隻擰眉道:“安哥兒,你明兒都要大婚了,今兒還忙些個什麽?還不快進來,咱好好商議一下明日迎親的事情。”


    徐思安在眾人麵前向來冷淡嚴肅,被徐老太太這樣寵溺的喊了一聲,一眾與他不太熟識的婆子們便都竊竊的笑了起來。原來自家侯爺平常看著有幾分駭人,在老太太跟前竟是這樣被捧在手心裏寶貝著的。


    徐思安頓時覺得耳根有些熱,清了清嗓子道:“母親,方才興隆莊上的人來了口信,說孫媽媽一家迴老家兗州去了。”


    徐老太太聽了這話先是一驚,隨即便淡淡的“哦”了一聲,歎了一口氣道:“她迴去了就迴去吧,隻可惜沒能喝了你的喜酒再走。”


    張媽媽瞧著徐老太太的神情,她雖然嘴上說可惜,眼神中當真還沒多少可惜的意思來,她便笑著開口道:“外麵熱,廳裏頭涼快,老太太和侯爺還是坐到廳裏麵議事的好。”


    徐老太太平常雖然喜歡熱鬧,但都是和孩子們瞎哄,像如今被這麽些個婆子圍在廳裏的時候,還當真不多。她瞅著在廳裏站著的婆子們,吩咐丫鬟道:“給這些老媽媽們搬凳子,上茶!”


    張媽媽聽了這話便笑了起來,忙扶著老太太坐下了道:“老太太您坐下吧,我們都習慣了站著迴話了,哪裏還用坐著,我今兒讓她們過來,主要是把明後幾天的事情都和老太太您說一聲,省得到時候您不清楚。”


    徐老太太聽了這話心裏直犯怵,看著張媽媽道:“我不清楚我能在房裏躲著不?”


    張媽媽聽了這話哭笑不得,隻搖了搖頭,指著站在自己身邊略年輕幾歲的一個老媽媽,向徐老太太介紹道:“老太太,這是吳媽媽,外頭周管家的媳婦,明兒就讓她陪在您老身邊,那些個親友家來人外頭都會報唱進來,您不認識的,問吳媽媽一準就全知道了。”


    吳媽媽便笑著向老太太行了禮。接著便是各處掌事的幾個媽媽,也都和徐老太太交代了明兒的章程。什麽事情找什麽人,什麽客人哪些人迎,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有徐思安在場,眾人臉上都懷著笑,卻也不敢造次,都規規矩矩的站著。徐思安瞧著事情都安排妥帖了,他也有些坐不住了,抬起頭往徐老太太那邊看了一眼,誰知徐老太太卻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徐思安這下也沒轍了,隻沉著聲對吳媽媽道:“吳媽媽明兒辛苦些,好好陪在老太太的身邊。”


    吳媽媽見侯爺親自點了自己的名字,隻忙福身應是。在場的老媽媽們也知道老夫人是不管事兒的,都跟著吳媽媽一起應下了,大家夥才從鬆鶴堂退了出去。


    瞧見廳裏的人散了,雙胞胎從裏間跑了出來,兩個小家夥不約而同都猴到了徐思安的身上,抱著他的脖子問道:“舅舅舅舅,明兒我們就有舅母了是嗎?”


    徐思安拿胡渣去紮他們嫩嫩的小臉,齊嘉慧被紮得沒的地方躲了,便撒開手跑到徐老太太的懷中,仰著脖子對徐思安道:“舅舅最壞了,就知道欺負我們,你有本事明兒也用胡渣去紮舅母去!”


    徐思安聽了這話摸了摸下巴,想起趙菁被自己蹭過的地方,那白皙的脖頸泛著粉色的珠光,便覺得有些口渴了。


    他端起茶盞低頭喝茶,忽然聽徐老太太在一旁道:“你們放心,你們舅舅一準天天晚上都欺負你們舅母,一直欺負到你們舅母懷上了你們的弟弟妹妹之後……”


    徐老太太的話還沒說完,徐思安剛含到嘴裏的一口熱茶就噴了滿地,嗆得他滿臉通紅的。還坐在他懷中的齊嘉寶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瞧見徐思安麵紅耳赤的,便伸手替他順了順背,好奇道:“舅舅,為什麽你要晚上欺負舅母?白天不能欺負嗎?”


    徐思安聽了這話腦仁都疼了起來,看來是時候讓齊嘉寶去前院開蒙、給齊嘉慧和徐嫻再請一個女先生了。不然再這樣在徐老太太跟前養下去,怎麽得了?


    ※※※※※※


    五月十八確實難得的一個良辰吉日,一連幾日的梅雨天氣偏在那一日停了雨,好在前幾天都下著雨,今兒一早便是出了太陽,也沒有幾分暑氣。侯府請來的喜娘天還沒亮就已經到了鼓樓大街,趙菁被袁氏等人圍在了梳妝台前,小小的房子裏擠滿了看熱鬧的街坊。


    前一天還有宮裏送來的添妝,幾大箱子的禮都堆在了院子裏的葡萄架下。趙勇怕家裏遭了賊,請了好幾個街坊,在院子裏守了一宿。喜娘化妝的手藝非凡,勻上香粉,畫上了黛眉,將趙菁兩腮打上了紅豔豔的胭脂,趙菁原本就秀美的臉頰頓時多了幾分□□,越發就端莊了起來。


    張媽媽給喜娘遞上了鳳冠,笑著道:“趙先生可真好看,一會兒侯爺瞧見了,隻怕眼睛都要直了。”


    趙菁聽了這話臉上便**辣的,不過如今臉上著了胭脂,便是臉紅別人也瞧不見了。她在繡墩上做了足足有一個時辰,身上都有些酸乏了起來,扭頭問張媽媽道:“媽媽你怎麽過來了,老太太身邊沒你服侍著怎麽成?”


    張媽媽今兒特意穿著一件鐵鏽紅的褙子,打扮的很是喜慶,聽了趙菁這話,便笑著迴道:“老太太說今兒不用我服侍,昨兒就準了我的假,隻讓我今天好好的把侯夫人迎進侯府便好了。”


    街坊們一聽趙菁進府就是當侯府人去的,個個都歡喜的不得了,一早就忘了年初她被沈家退婚的事情,笑得何不攏嘴,向袁氏賀喜道:“趙家嫂子,這下你們家姑娘可熬出頭了!侯夫人那得多厲害?比宮裏的娘娘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袁氏聽了這話很是受用,心裏卻還不屑道:咱妹子可是連宮裏的娘娘也看不上的主呢!


    ☆、第119章


    這房裏又小,又沒有個窖冰, 一二十人圍著可不就熱得透不過氣來了, 張媽媽瞧著趙菁才上了大妝的額頭上已經細細密密的滲出了汗來, 笑著對眾人道:“大家夥去院子裏坐一會兒吧, 等侯府迎親的隊伍來了,一路上都有喜錢,大家也可以往外頭看熱鬧去!”


    街坊們想起上迴徐老太太在巷口撒錢的事情來, 紛紛都喜上眉梢,一個個也就不圍在了這小房間裏了, 往外頭去看侯府的轎馬來了沒有, 隻有袁氏還站在房中。


    張媽媽估摸著她們姑嫂兩人還有話講, 便也隨著眾人到了門外。趙勇請了鼓樓大街上專門幫人張羅紅白喜事的鑼鼓隊,一行人坐在門口吹吹打打,好不熱鬧。院裏院外都已經擺滿了要抬出門的嫁妝,隻留了門口通過來的一條小道兒, 專門是等著新郎進來迎親用的。


    趙菁這會子已經穿好了紅嫁衣,八幅裙上繡著鴛鴦戲水、並蒂蓮花、龍鳳呈祥等各種圖案, 都是袁氏一針一線繡出來的。趙菁看了一眼袁氏, 又看了一眼在門外忙著招唿客人的趙勇,心下又湧上了幾分感動來。親不親的有什麽關係呢,人最重的, 從來都是這份心思。


    袁氏拉著趙菁在鋪著大紅錦被的床沿上坐了下來,算不上白淨的臉頰上透出幾分微紅來,拉著她的手道:“我一小就沒了爹娘, 有些事情也沒人教我,我也不知道你明不明白,隻是你進去服侍的是個侯爺,萬一……萬一惹的他不高興了,咋整?我想著……要不然我還是同你說個一兩句才好!”


    袁氏說到這裏臉已紅到了耳根,趙菁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隻是她自己畢竟還是個黃花閨女,總不能承認自己知道那些事情,便任由袁氏靠到她的耳朵邊上,支支吾吾的說了起來。


    趙菁一邊聽一邊暗笑,等袁氏說完了,她以為這事兒就算完了,誰知袁氏竟拉著她的手問道:“我剛說了啥,你都記住了沒有?”


    趙菁其實壓根沒聽清楚,因為袁氏實在說的有些隱晦,可她還是點了點頭道:“多謝嫂子教導,我記住了。”


    袁氏看著就覺得不靠譜,擰著眉問道:“那你倒是說說,我剛都說了啥?”


    趙菁聞言就漲紅了臉頰,輪到自己支支吾吾的不知說什麽好了,袁氏看了她這幅樣子隻忍不住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又湊到她耳邊道:“就是……就是他那東西……放到你那兒……疼一下,就過去了!”


    趙菁這迴總算是聽明白了,可袁氏這話,若不是趙菁原本就知道她說的是個什麽“東西”,憑她再天資聰慧,隻怕也是猜不出來的。


    趙菁忙一臉受教的點了點頭,隻聽見門外的鑼鼓嗩呐聲越發就清脆了起來,一抬抬的嫁妝已經在院子擺開,大門口幾個婆子歡天喜地的從外頭進來,扯著嗓子喊道:“侯府的花轎來了!抬嫁妝的快準備好,要送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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