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菁這時候隻顧著臉紅,一想到徐老太太竟這樣著急,她越發覺得壓力山大了起來。如今沒進門還好說,等進了門了,可不巴望著他們頭一個月就能傳出喜訊來?不過趙菁其實心裏也清楚,她如今二十六了,在古代人看來,這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齡產婦了。


    “侯爺的信裏也沒有說起什麽時候迴來,老太太這就要定日子了嗎?”趙菁心裏打鼓,又盼著徐思安早日迴來,又怕他才一迴來,兩個人就要被趕鴨子上架成親了。


    “我已經讓張媽媽去囑咐周管家給侯爺去信了,問他大概什麽時候迴來,我們家裏先籌備起來,等侯爺一迴來,你們兩個就可以成親啦!要是等他迴了京城在準備起來,那得多耽誤時間啊,黃花菜都要涼了!”


    老太太正說著,便瞧見張媽媽正巧從門外進來,隻笑著問道:“怎麽樣?讓周管家寫的信寫了沒有?”


    “老太太放心,老奴已經讓周管家去信了,不過周管家說了,侯爺班師迴朝那得聽朝廷的指示,並不是他自己說了算的,還請老太太稍安勿躁。”張媽媽笑著從外頭進來,瞧見趙菁正在炕上坐著,朝她福了福身子。


    趙菁便站了起來,老太太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朝著張媽媽招手道:“你先過來替我瞧瞧,下個月這幾個好日子,哪個比較合適?”


    張媽媽看也沒看,便笑道:“老太太又在研究黃道吉日了?這還用看嗎?當然是最近的那個日子最好了!”


    趙菁聽了這話越發臉紅,原來老太太最近除了誦經念佛的,可也沒閑著,整天都在研究這些。


    徐老太太聽了這話卻一點兒不覺得害臊,笑著對張媽媽道:“還是你懂我的心思。”她說完頓了頓,對張媽媽吩咐道:“你去我裏屋把我梳妝台前的妝奩搬過來,我找找有有沒有什麽嫩些個的戒指,給趙先生戴,她的手長的這樣好看,帶上戒指必定是很好看的。”


    古時候的人帶戒指好像隻是為了裝飾之用,並不像現代的西方人給戒指賦予了神聖的意義,所以盡管趙菁很希望是徐思安為自己戴上成親的戒指,但是對於徐老太太的好意,她也沒有太過推脫,隻是笑著道:“老太太不用客氣,我平常也不戴這些。”


    “那怎麽能行呢?”徐老太太說著,便瞧見張媽媽已經搬了匣子過來,她打開了琳琅滿目的妝奩,一樣樣的翻看了起來,往趙菁的手指上這樣一筆,那樣一放,終究覺得好像不大合適。自己的手指粗糙,趙菁的手指卻更嫩蔥似得,又白又細又嫩。


    徐老太太選了半天沒選出好的來,隻皺著眉開口道:“張媽媽,我記得前年侯爺去雲南打仗的時候,帶迴來一匣子紅色的亮晶晶的石頭,當時說是給我打頭麵用,我舍不得,想留著給他娶媳婦用的,後來太後賜婚事情辦得太快點,我又忘了這一茬了,你現在幫我去把那一匣子的寶石給找出來,我看看給趙先生打一套頭麵,那可就氣派了。”


    張媽媽聽徐老太太說完,也跟著擰眉想了想,好像是想起這麽一件事情來,那一匣子的紅寶石大約有五六十顆,有的有珍珠那般大小,最小的也有雞眼大,老太太當時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直嚷嚷著要收起來,等侯爺娶媳婦的時候拿出鑲了給侯夫人。不過後來東西收了起來之後,張媽媽倒是沒怎麽過問了。


    “那東西當初是老太太命吉祥收起來的,如今大約還在老太太的私庫裏吧?”老太太私庫的好東西那可當真是不少的,老侯爺隻有老太太這麽一個原配,什麽好東西不是她的?除了徐思平出閣的時候清點了一迴,拿了好些出來,這些年老太太的私庫還當真沒怎麽整理過。


    徐老太太抬著頭尋了一周,見吉祥並不再房裏,便蹙眉道:“那丫頭也不知道跑哪兒了,如今年紀越大越怠慢了,難不成是想著嫁人了?”


    趙菁聽她提起吉祥來,倒是想起了那日在花牆下偷聽到的事情,當然她剛剛掌權的時候,可不就是她急急吼吼的要去興隆莊給孫媽媽報信。趙菁瞧過她那模樣,大概也有十五六歲了,論理在古代確實到了出閣的年紀了。


    “老太太體恤丫鬟,連她們的終生大事也想到了,也不知道這吉祥多大歲數了,難不成是真的夠年紀出閣了嗎?”


    趙菁隻當不清楚隨口問了一句,老太太便笑著道:“她今年好像是有十六了,她是孫媽媽二兒媳娘家的侄女,十歲上頭就跟著我了。”


    趙菁自從進了侯府,對這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關係,倒是越發理順了好些。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孫媽媽不過就是在侯府裏做了個管事的頭子,就能帶領著整個親戚家族發家致富,當真是讓人欽佩的很了。


    “十六確實是不小了,她家裏給他張羅親事了沒有?”趙菁閑著沒事,也就隨口問問。


    老太太便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了,她老家在兗州,估摸著要是成親,還得迴老家去。”


    趙菁隻略略點了點頭,瞧見雙胞胎從外頭玩了迴來了,便起身告辭了。


    張媽媽命小丫鬟去找吉祥迴來,好打開了私庫找老太太要的東西,吉祥這時候卻在孫玉娥的院子裏頭吃茶,除了吉祥,廳裏還坐著韓媽媽、廚房管買辦的尤嫂子、老太太房裏的買辦田二媳婦、還有另外幾個侯府各處的管事兒。


    “韓媽媽,今兒一早針線房宋大娘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吧?”尤嫂子就著繡墩坐在邊上,臉上的神色還帶著幾分敬畏,擰了擰眉頭道:“我瞧著把她從議事廳提出來的小廝,看著不過就十六七的模樣,竟是我從來沒在府上見到過的人,你說他是從哪兒來的?”


    “外院的事情我哪裏知道,倒是你,平素也不跟外廚房走動走動,侯爺在外院養了多少人,你若是多走動走動,怎麽就還心裏沒數呢?”韓媽媽想起早上的事情還覺得心驚,她的孫女兒還在莊子上養病呢,這才過去不過半個多月,趙菁就已經忍不住又發落了起來,難為她這個月縮著脖子做人,從前院領的月銀也沒放出去,早早就散給了眾人。


    她們原以為趙菁隻是紙老虎,沒想到如今老虎也開始發威了。瞧著眾人這愁眉不展的樣子,吉祥想了想道:“要不然,還是去把孫媽媽請迴來?”


    “請什麽孫媽媽,上迴孫媽媽在老太太跟前就沒討到好處,隻怕這會子氣還沒消呢!要不然還是咱小心著點,這一兩個月都安分點吧。”韓媽媽擰著眉開口,她其實不想把孫媽媽請迴來,畢竟孫媽媽迴莊子榮養之前,是把這府上的大小事務都交給了自己的,她不想在孫媽媽跟前丟了臉麵。況且,徐思安又不是沒娶過媳婦,上一個侯夫人進門,不也沒翻出什麽大浪來嗎?


    韓媽媽想了想,還是不能讓孫媽媽迴來,孫媽媽要是一迴來,就越發顯得自己無能了。


    “頭一次是針線房,也不知道下一個會是哪兒,我這心裏直打鼓呢!”尤嫂子有些緊張兮兮的開口,那邊管花圃盆景擺設的李宏家的便開口道:“怎麽也不會是你們廚房,她再能耐,總不能讓老太太餓肚子,你就放一百個心思好了。”


    這廳裏頭正討論的熱火朝天的,外麵卻有小丫鬟走了進來,掀了簾子進門迴話道:“吉祥姐姐,老太太正找你呢!張媽媽派了人好找,你快迴去吧!”


    眾人一聽這話,卻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站了起來,個個人臉上都表現出幾分緊張的情緒來。


    吉祥見了反倒笑了起來,站起來抻了抻身上的蔥黃色滾藍邊軟綢比甲,笑著道:“瞧你們嚇的,老太太這是從小佛堂出來了,想我過去服侍呢!”


    ☆、第99章


    趙菁打了韓春花,治了宋大娘, 侯府裏人人自危, 吉祥雖然在人前說了大話, 出來卻還是忍不住有幾分心裏打鼓, 隻笑著問那來傳話的小丫鬟道:“老太太找了我迴去做什麽?”


    那小丫鬟隻是個跑腿的,平素隻在鬆鶴堂的門外服侍,見吉祥問起自己這些, 便隻隨口道:“我也不知道,老太太就是忽然想起喊姐姐過去了, 我方才在外頭服侍, 沒聽真切, 就聽見老太太說什麽姐姐年紀大不大的,要不要出閣什麽的?”


    吉祥一聽這話心跳猛地的就漏跳了幾拍,一雙眼都直了起來。他們一家人雖然都在兗州,可如今卻全靠她一個人在侯府賺銀子周濟。她家裏除了爹娘還有一個不爭氣的哥哥, 前年因賭錢被人打折了腿,到如今還沒娶上媳婦。她老娘每次差人給她帶口信, 都是變著法子問她有沒有再多弄一些銀子, 其實她自己在侯府當差也不容易,除了要服侍老太太之外,還要孝敬喊媽媽孫媽媽, 在孫玉娥跟前還要各種陪小心,明明是小時候一起玩泥巴的小姐妹,人家搖身一變成了侯府的千金, 自己卻隻能當丫鬟。


    她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楚,愣愣道:“老太太該不會是想給我張羅親事吧?”


    “這個我可不知道了。”小丫鬟在前頭走,也沒看吉祥的臉色,隻笑著道:“不過老太太一向疼姐姐,若真給姐姐張羅婚事,沒準還能給你備一份嫁妝呢!我們是沒有這種福分的。”


    可吉祥聽了這話心裏卻涼了幾分,她在老太太的房裏管衣服首飾,若是要走那這些東西必定是要交出來的。可去年她家裏出事,她沒少拿了老太太的東西出去當了還錢的,她想著反正她還在老太太跟前當差,少不得慢慢的贖迴來,還有一些孝敬了孫媽媽、孫玉娥的東西,將來她要走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她就說是她們問自己要的,那又如何了?老太太和孫媽媽那樣的交情,又這般喜歡孫玉娥,必定是不會追究的。


    但若是這個時候就要讓她出去嫁人,她那些在當鋪裏的東西,到底要怎樣贖出來呢?她已經嚇得完全都不敢想了起來,一路上隻渾渾噩噩的就走到了鬆鶴堂來。


    老太太這時候正在房裏和張媽媽說話,侯爺打了勝仗,老太太的心也寬大了起來,一手摟著一個外孫,讓他們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打盹。兩個雙胞胎剛吃了一點點心,這時候還當真有些昏昏欲睡的。


    “等侯爺迴來了,咱下個月就把婚事辦了,到時候要是趙先生早早就懷上了,明年這個時候,我就可以抱親孫子了。”老太太想到這裏笑得臉上都開花了,身子都跟著顫了起來,把昏昏欲睡的齊嘉慧都給顫醒了,睜這惺忪的眼眸,靠在她懷裏問徐老太太道:“老祖宗,以後你有了表弟表妹,是不是就不喜歡我和弟弟了?”


    “瞎說!怎麽可能?”徐老太太樂得用手指戳了一記齊嘉慧的小腦門,笑著道:“你們兩個永遠都是外祖母心坎上的寶貝疙瘩!外祖母隻要活著一天,就寵你們一天,就算外祖母以後歸了西,你們還有舅舅舅母寵著呢!哪裏就會委屈了?”


    齊嘉慧聽了這話一個勁往徐老太太的懷裏埋進去,蹭著她的胸口道:“老祖宗長命百歲,才不會歸西呢!慧姐兒長大了還要好好孝順老祖宗呢!”


    老太太聽了這話直樂嗬,笑著戳著她的腦門道:“等你長大了就出閣了,哪裏還會想起來孝順我,不過這話聽著倒是順耳的!”


    張媽媽也坐在一旁陪笑,抬眼的時候瞧見吉祥從外麵走了進來。老太太拍著齊嘉慧繼續睡覺,也瞧見吉祥迴來了,便開口道:“你把我那私庫的鑰匙給張媽媽,我讓她在裏頭找幾樣東西,早兩年侯爺從雲南帶迴來一下子的紅寶石,如今還在庫裏放著吧?”


    吉祥聽了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開口道:“東西還在,就是不知道收哪兒了,一會兒我去找了出來,給張媽媽送過去吧。”


    她這會子原是有些怕張媽媽進私庫的,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弄走了老太太多少東西,需要一並算一算才能算出來,因此她便不敢把鑰匙交給張媽媽。


    張媽媽一聽她這推諉的話,就知道這裏頭有貓膩,可狗急了會跳牆,吉祥畢竟是老太太身邊服侍的人,她也得防著她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來。


    “那等你找了出來,再把東西給我吧,不過你最好快些,老太太等著那些寶石為趙先生打頭麵呢!”張媽媽給吉祥機會把那些東西找出來,去也告訴她不能耽誤太長的時間,畢竟侯爺已經在江南得勝了,班師迴朝指日可待,如今連賜婚的聖旨都有了,她們那一幫人遲早都要完蛋的。


    “奴……奴婢知道了……”吉祥福了福身子,從裏間退了出去,外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也沒心思去給老太太傳晚膳,徑自迴了自己的房裏。


    她們大丫鬟在鬆鶴堂住的是一進門的左右廂房,裏麵整理的幹幹淨淨的,比起她以前在鄉下住的草房,當真是天壤之別。吉祥坐在窗前的梳妝台跟前,銅鏡中倒映出一張容貌清秀的臉來。


    她小時候在她們那個村就是村花來著,不過七八歲的樣子,就已經有男孩子整天追在自己的屁股後頭。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造化,能來京城,在侯府的老太太身邊當丫鬟。


    她來侯府當丫鬟這六七年裏,隻迴了一趟老家,那些人見了她的模樣就移不開眼,甚至有人急吼吼的就上門去提親了。可她隻住了兩日就走了,那樣的草棚柵欄,她是再不願意多住一天的,她身上穿著綢緞的衣裳,便是村裏王地主家的姑娘,也沒有她這份尊貴體麵。


    老太太喜歡漂亮姑娘,她仗著自己模樣好,一路從小丫鬟混到了大丫鬟,雖然這中間很多事情她不懂,可聽有些侯府的老奴才說,正經人家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等到了年紀是不隨便配人的,而是賞給家裏的難主子當通房。她那時候不過才十三四歲年紀,聽了這話卻是懂了,從此便越發在老太太跟前上心了。


    想想徐思安,再想想她們村裏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吉祥簡直是要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可這個時候若是老太太當真要讓她走,她還能有什麽別的選擇嗎?況且身上還擔著這些糊塗債呢!


    入了夜,天色越發暗了下來,她悄悄的從鬆鶴堂後麵的小穿堂門走了出去,一路抄小路來到了玲瓏院的前後門,從後頭繞進了前麵的三間正房。


    孫玉娥這時候已經預備著要就寢了,自從趙菁進了武安侯府,她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嫉妒鬱悶暴躁的情緒中,連在徐老太太跟前拍馬屁的熱情都小了不少。況且這幾日徐老太太沉迷念經求佛的,也似乎沒以前一樣粘著孩子們了。


    不過她心裏卻也是著急的,聽說連賜婚的聖旨都下了,她的這些小心思,隻怕是注定沒有結果了。孫玉娥想到這裏便煩躁不安的將手邊的茶盞甩了出去,臉色陰沉可怖。


    “姑娘,老太太房裏的吉祥姐姐來了。”


    孫玉娥的邪火未滅,便聽見小丫鬟進來迴話,她低著頭看著小丫鬟們伏在地上收拾隨便,開口道:“把她喊進來吧!”


    吉祥見了孫玉娥,衝著她福了福身子,明明小時候孫玉娥還要叫自己一聲表姐,可如今卻是天壤之別,她若是將來能給徐思安做妾的話,那該多好?還能長她一輩,不用看她這幅惡人嘴臉。


    吉祥心裏雖然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隻仍舊笑著道:“姑娘可還記得三年前侯爺從南邊帶迴來的一匣子紅寶石,當時老太太舍不得用來鑲首飾,說是要等侯爺大婚的時候做給侯夫人的,那時候姑娘喜歡,就讓奴婢偷偷的給姑娘拿了二十來顆出來,老太太今兒也不知怎麽了,忽然就想起這個來了,讓奴婢尋了出來,奴婢想起這個事情來,所以就過來找姑娘了。”


    “你說什麽?那麽久之前的事情,我哪裏記得了,再說了,尋常都是你拿著東西孝敬我的,我哪裏會問你要什麽東西,你隻怕是記錯了吧?”孫玉娥聽了這話就跳了起來,她是侯府的大小姐,拿點侯府的東西難不成還不行嗎?況且那一匣子紅寶石,她才要了一小半,還有好些還在裏頭呢!


    吉祥瞧見孫玉娥耍賴,氣得臉色都變了,可她卻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聽孫玉娥繼續道:“依我看,老太太未必還能記得當初有多少顆,你就說你隻得了這麽多,全拿給她就是了,反正我這邊是沒有的!”孫玉娥一聽老太太要用到這些紅寶石了,就知道必定是去給趙菁打頭麵的,她是更不肯拿出來的!趙菁若當真成了自己的義母,那她自己可真是沒好日子過了!


    孫玉娥從靠背椅上站了起來,擰著眉頭在廳中來迴的踱步,忽然轉過了頭來,對吉祥道:“你明兒這個時辰再過來,我給你一樣東西。”


    ☆、第100章


    外頭天色黑壓壓的,晴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忽然就下起了雨來。老太太今兒高興, 非請了趙菁和大妞在鬆鶴堂用晚膳, 孫玉娥當然不願意去, 隻說自己來了癸水身上不爽利,就沒過來。


    用過了晚膳外頭雨還打著,娃兒們去了裏間玩翻繩, 趙菁便坐在廳裏陪著老太太閑聊。老太太這時候又問起了那紅寶石的事情,吉祥實在推脫不掉了, 從裏間的五鬥櫃中, 拿了一個清漆的黃楊木匣子出來, 直接上前遞給了徐老太太。


    那匣子一打開,隻瞧見裏麵二三十顆紅寶石正放在底下的月白色真絲絹子上,熠熠生輝,看著不由讓人眼前一亮。


    徐老太太上迴瞧見這些寶石已經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 她哪裏記得到底有多少,如今看著這匣子裏依然還有這麽多, 隻當還是原來那些數目, 合上了蓋子,遞給張媽媽道:“你拿出去,送去珍寶坊打一副頭麵, 不要給我省著,把這些全用上了才好。”


    張媽媽聽了這話隻笑著道:“哪裏能用得光這麽些,五六十顆呢!”她方才沒瞧見裏麵的東西, 心裏還想著倒是她小看了吉祥去,她原沒有這麽大的膽子的,她正說著,忍不住就打開來看了一眼,頓時就驚呆了!


    “老太太,這些寶石不對啊!當時侯爺拿迴來的時候,足足鋪滿了一層,總有五六十顆,如今我看著竟是少了一半了!老太太可是賞了什麽人了?”


    “我沒賞過什麽人啊。”老太太對於這些東西向來是糊塗的,聽了這話便擰了擰眉,抬起頭往吉祥那邊看了一眼,那吉祥將心一橫,垂眸斂目道:“張媽媽怕是記錯了,奴婢收下這些寶石的時候,就隻有這樣多,後來一直就鎖在老太太私庫的五鬥櫥裏,再沒有拿出來過,怎麽會少了呢?”


    張媽媽聽了這話,臉色陡然變了顏色,隻開口道:“你這什麽意思,我記錯了?難道不是你私拿了去?”


    “老老太太明鑒,我一個丫鬟,怎麽敢動你的東西,這還是昨兒老太太說要取出來,我今兒特意取了來的,幾年沒動過的東西,怎麽會少了呢?”吉祥怯生生的跪在老太太的跟前,一臉謙卑奉承,表情甚是委屈。


    趙菁在一旁看著卻也沒了辦法,空口無憑的,張媽媽終究也是占不到便宜的,看徐老太太剛才那神情,她必定是連自己也記不得這裏頭到底有多少了。


    “我當時也沒數,直接就吩咐吉祥鎖了起來,這丫頭平素也是老實的,應該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再說了,她們這幾個大丫鬟,平素要什麽東西,我都願意給她們,倒也沒有必要做這偷雞摸狗的事情。”


    徐老太太當真是把錢財看的很輕,出了這樣的事情還淡定的很,趙菁微微蹙眉想了想,張媽媽說這東西丟了,那必定是丟的,可俗話說抓賊抓髒,如今這樣空口無憑,終究是沒用的。


    “時間那麽長了,張媽媽大約也是記差了吧?”趙菁抬起頭往張媽媽那邊遞了個眼色,嘴角含笑到:“隻要老太太沒記錯就成了,吉祥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了,總不會做這樣不著邊際的事情。”


    張媽媽心裏還憋著氣,見趙菁給自己使了眼色,終究也心平氣和了幾分,想了想隻道:“老奴也確實記不清了,隻知道當時看著確實比如今多了好些,若當時也是這樣多,就當老奴我記錯了吧!”


    趙菁知道張媽媽心裏不服,可拿不到賊贓就算咬住了也沒轍,這東西不見了總有個去處,要麽給了孫玉娥韓媽媽等人,要麽就是吉祥自己拿出去當了換銀子了,不管怎樣,都要等東西找到了,在老太太跟前才一巴掌把她給拍死。


    趙菁見她這麽說,心下也鬆了一口氣,站起來道:“老太太,外頭雨小了,我也該迴去了,明兒再來給老太太請安。”


    吉祥還跪在地上,瞧見趙菁起身離去,心裏稍稍的鬆了一口氣,隻是今兒的事情終究讓她嚇得半死,好在孫玉娥說的話還算管用,隻要自己死咬住了沒少,張媽媽那她沒什麽辦法。


    外頭的雨終究是真的小了,老太太叫張媽媽服侍著睡了,吉祥從正廳走了出來,廊下還滴答滴答的滴著水,她鬆了一口氣,心裏卻是六神無主的。躲得過初一,還能躲得過十五嗎?她咬了咬牙,迴房裏換了一件深色的衣裳,偷偷從鬆鶴堂的後門溜出去。


    ※※※※※※


    玲瓏院正廳裏頭,角落裏點著兩盞昏暗的落地燈,孫玉娥擰著帕子,半倚著座椅上的扶手,看著韓媽媽把一包東西放到她身邊的茶幾上。


    “姑娘怎麽今兒問我要這個東西,這玲瓏院收拾的最幹淨了,半隻耗子都找不見,姑娘要這個做什麽?”韓媽媽臉上堆著笑開口,心裏卻也疑惑這孫玉娥心裏打什麽算盤,好端端的問她要了一兩耗子藥來,不知道想要做什麽。


    孫玉娥抬起眼皮,往那紙包上掃了一眼,抬起頭來對韓媽媽道:“我聽說這耗子藥能毒死人,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自從趙先生進了府,我是一天的順心日子也沒過過,韓媽媽想必也是如此?”


    韓媽媽聞言,立時就嚇了一跳,隻開口道:“姑娘難不成想毒死趙先生?她現在可是被封了公主,要是毒死她,我們侯府可都要遭殃的呀!”


    孫玉娥瞧見韓媽媽這幅樣子就瞧不上,隻撇過了頭道:“瞧你這膽小的樣子,也難怪現在張媽媽都欺負到你頭上了,紫薇苑裏沒我們的人,倒是不好下手,倒是老太太那邊,還方便些……”


    韓媽媽聽了這話,卻已經嚇得後背都涼了幾分,孫玉娥這小小的年紀,怎麽就這樣惡毒?她正唬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外麵小丫鬟在門口迴話,說是老太太房裏的吉祥來了。


    韓媽媽便走到門口,親自開了門讓吉祥進來,這姑娘是當初孫媽媽特意在老家選上來的,模樣在進府的幾個丫鬟中是最好的,好容易安插在了老太太的身邊,又得老太太的歡喜,想來是給侯爺預備的。隻是這麽些年侯爺的婚事還沒定下來,她們的年紀到也一年年的大了起來,如今已然是豐姿楚楚的大姑娘了。


    孫玉娥見了吉祥便把她招了過去,指著那一包藥開口道:“這裏頭是一包耗子藥,韓媽媽給我的,你拿迴去,每日裏偷偷的加一點在老太太的安神茶裏,毒不死人,讓老太太病著就好!”


    老母親病著,看徐思安拿什麽心思娶媳婦,至於趙菁,她總要再想個辦法來治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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