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府上最近流行的,也不過就是兩條閑話,一條是侯夫人懷的孩子似乎有蹊蹺,另一條便是關於徐嫻的身世,都這麽些年過去了,時不時還有人提起來。


    “好像是說二小姐的身世來著。”韓媽媽眉眼眨了眨,看著孫玉娥的反應。再真切的流言蜚語,若是時間長了,總會有人遺忘的,可關於徐嫻身世的留言,整整十多年來,時不時就要在侯府中被提起來,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說了就說了,就她那身世,難道還不讓人提起了嗎?老太太必定是受了張媽媽的挑唆,這才發火的,我們侯府向來不是一個專行獨斷的地方,難道連讓下人說真話都不能嗎?”孫玉娥淡淡的說了一句,想起今兒早上的事情,還略略覺得有幾分憋悶,偏偏老太太對趙菁奉若上賓,人家都說了不想去鬆鶴院吃飯了,還巴巴的每天都派了人去請。


    一碗的銀耳蓮子羹下肚,孫玉娥倒是覺得有些飽了,方才在鬆鶴堂受過的氣也消了一半,想起徐嫻那謹小慎微的模樣,孫玉娥還有些不屑,隻想了想道:“媽媽你放心,等明兒我就問問老太太,她們倒是犯了什麽錯,要被攆去莊子上,老太太心眼最善,必定是迴讓她們迴來的,總不能真的為了這麽點小事,就攆人了,那這侯府有多少個下人也不夠她攆的呢!”


    韓媽媽要的就是孫玉娥這一句話,孫媽媽在的時候,她說不上話,如今孫媽媽走了,好容易她有了幾分能耐,總不能讓那張媽媽的風頭又蓋過了自己。


    卻說趙菁親自送了他到二門口,聽見正門那邊又吹吹打打了起來,大約是又有吊唁的人來了。這時候適逢年底升遷考核,進京的官員也多,武安侯如今掛帥出征,他家裏老婆死了,各地的官員必定是都要來湊個熱鬧的。


    趙菁想著前頭那些人未必認識,來的人也必定也是官紳,倘或照顧不周反倒被人笑話,隻說連太後娘娘指派的人也未必靠譜,因此便想著往前頭去瞧一眼,好歹她一個宮裏出來的,遇上一般的女客,招唿一下一聲也不算失禮了。


    誰知才走了幾步路,就瞧見老太太身邊的張媽媽火急火燎的就迎了上來,見了趙菁便連忙開口道:“菁姑娘,外頭門房上說,來的是攝政王妃和他家裏的幾個側妃。”


    攝政王妃身子不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平常也從不參加各府上的大小事情,就連有時候王府主事,她都能避退三舍,隻讓幾個側妃去張羅,如今親自來給武安侯夫人吊唁,這可是極大的恩典呢。


    趙菁反射性的攏了攏頭發,臉上擠出一絲慣有的笑來,迴想了一下上一迴見攝政王妃的時候,好像是去年除夕的宮宴了。


    攝政王妃的身世說起來也著實讓人尷尬,她本是前朝的公主,先帝尚未稱帝的時候,為了挑撥攝政王和先帝兩兄弟的關係,舊帝將年僅十三歲的公主,指婚給了當時還隻是一個先鋒將軍的攝政王。


    那時候公主下嫁,何等風光,婚後公主和攝政王爺確實琴瑟和諧,恩愛不移。隻是兒女情長,如何能比得過男人之間的家國大事,攝政王一邊寵著公主,一邊照樣還是幫著先帝造了反,將自己的嶽父送上了斷頭台。但兩人畢竟是有過真情的,大雍開國之後,不管有多少人提起攝政王妃乃前朝餘孽,攝政王爺從來沒有讓人動她分毫。


    隻是,即便如此,在趙菁看來,她還是一個可憐之人。


    攝政王妃比舊年宮宴上見到的時候更瘦了,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白紙,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年紀,鬢邊卻已生了華發。比起和她同齡的太後娘娘,當真是看上去蒼老了許多。


    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素服,鬢邊帶著一枝白玉簪,整個人看上去淡得像是從畫上出來的。見趙菁過來,唇邊卻硬生生的擠出一絲笑,趙菁一眼就看清了她眼角的皺紋。


    “王妃怎麽親自過來了,武安侯夫人若是地下有知,隻怕也瞑目了。”趙菁一壁說,一壁接過丫鬟遞上來的三炷清香,送到攝政王妃的麵前。


    攝政王妃便伸手接過了,眉眼卻還落在了趙菁的臉上,愣怔怔的看了半日,隻等身後的老媽媽提醒了一句,這才迴過了神來,麵上略有尷尬之色,轉頭向著武安侯夫人的靈位鞠了三躬。


    趙菁便親自過去,替攝政王妃上了香,扶著她往偏廳裏頭坐下。幾個側妃上過香,也都跟著過來了,攝政王妃便淡淡道:“你們都坐吧,我和菁姑娘說幾句話就走。”


    趙菁和攝政王妃也不過就是點頭之交,算不上什麽交情,自然也不知道她要和自己說什麽。況且,但凡是沾到攝政王這三個字的,趙菁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打心眼裏覺得發毛,恨不得能躲的遠一些。


    她正左右為難的時候,徐老太太來了。


    換做是一般人,徐老太太必定是不出麵的,她如今是正二品的誥命,除了在幾個大雍朝絕無僅有的正一品誥命的老封君麵前,徐老太太還需要低頭之外,其他人倒是不必了。


    隻是正一品的老封君誰也不會來參加一個晚輩的葬禮,因此需要徐老太太親自出馬的機會還當真不多。可是今兒攝政王妃都來了,她要是還躲在自己的鬆鶴堂裏頭,那到底有些不像樣了。


    也是愛躲懶的,不常出來走動,現如今身子骨還算硬朗,全靠她年輕時候吃過了苦頭,底子好,又養尊處優的養著,這才好些。


    隻是畢竟老太太現在也近六十的人了,也多少要保養保養的。可一迴頭又瞧見了攝政王妃,趙菁又覺得,最該保養的人不是老太太,而是王妃。


    瞧著跟她來的幾位側妃哪一個不是麵賽芙蓉、眉似新月、身段妖嬈的,可她堂堂正妃,卻落得如此田地,看著也真叫人可憐。


    “老太太快起來吧。”攝政王妃雖然體弱,但她畢竟是前朝的公主,一應的舉止形容,可謂是氣度不凡。便是顰眉蹙宇之間,也都有著徐娘半老的風韻。趙菁不禁在想,也不知道二十多年前,這攝政王妃該是如何的天香國色。


    王妃隻是虛扶了徐老太太一把,可徐老太太卻並不懂這些皇家禮數,隻當是王妃真的要扶她,便一手拉著王妃的手,帶著力氣要起身,可王妃是何等羸弱的身子,哪裏經得起?幸得趙菁反應快,連忙伸出手去,一把扶在了王妃的手腕處,王妃才不至於被徐老太太給按倒下了。


    幾個側妃瞧著王妃這搖搖晃晃的身形,臉上竟還掩不住一絲喜色,這難道是盼著她早早的去了?要坐她的位置不成?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要出宮的原因,趙菁這熬了十多年忍著不去打抱不平的性子,愣生生又被逼得氣急了起來。


    “武安侯夫人還在廳裏頭停放著呢!幾位側妃既是來吊唁的,好歹這拿出幾分悲色來,別丟了王爺的臉麵,白讓人笑話了。”趙菁這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她算哪根蔥?連攝政王的側妃也敢教訓起來了。況且這裏頭還有兩個是她以前認識的閨秀呢……怎麽一出閣見了男人,就變得這般恬不知恥來了?


    幾個側妃聽了這話,臉色多少也變了變。可趙菁是太後身邊的人,她們就算有怨恨,也實在使不上力氣。況且這幾人中也有之前認識趙菁的,知道她在皇上和太後跟前都吃的開,依稀聽宮裏人說,就連攝政王看見她,也都是和顏悅色的。


    若是趙菁知道這個傳聞,一定會竭力否認的,那黑臉包公一樣的東西,什麽時候對自己和顏悅色過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徐老太太也忽然間就弄明白了一件事情,趙菁連攝政王的側妃都敢這樣公然不給麵子,那她還有什麽事情不敢的?自己以前好像對她還不夠禮遇!


    “茶怎麽還沒上來?”老太太想了想,趙菁這是在給自家辦事,好歹護著點她,便拉著嗓子問起了話來。


    ☆、第0012章


    偏生老太太是個大嗓門,這一嗓子喊出來,倒是把幾個心裏正訕訕的側妃們嚇了一大跳。幾個婆子聞言便要下去崔茶水,趙菁知道這些人平素講究,武安侯府那幾個待客沏茶的丫鬟卻什麽也不懂,便小聲使喚了常跟在她左右的一個小宮女道:“你去茶房沏茶來,不要用平常待客的茶。”


    小宮女會意,跟著婆子們去了茶房,幾個側妃的臉色也好了許多,隻是看她們這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倒像是萬分不情願才來的這裏,臉上掩蓋不住那一絲不耐煩來。


    “我聽王爺說,武安侯夫人的喪事是你操辦的,便想著過來瞧一瞧,隻是前些日子實在起不來身,所以就耽誤到了今日。”


    眾人各自落座後,攝政王妃淡淡的開口,她的嗓音有一些幹啞,是那種長期喝中藥之後嗓子被燒壞了音色。也不知為什麽,趙菁聽了她這話隻覺得心尖上略略有些疼,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來。


    “王妃的身子不好,在家養著就好了,侯夫人剛出殯那兩日,王爺已經來過了。”


    趙菁不知道王妃是什麽意思,明明是來悼念武安侯夫人的,可她話中字裏行間透出的意思,倒像是專門來看自己的,趙菁自己也有些弄不明白了,心道大約是自己想多了,她和攝政王妃實在沒有什麽特別的交情。若說真有特別的交情吧,那大概是五六年前,宮宴那日下了一場大雨,也不知怎麽王妃卻忘了帶傘,便在自己的下處換了一身衣裳,說起來,那也算不得什麽情分。


    “他來是他來,我來是我來,我們如何是一樣的呢!”王妃臉上的神色很是寡淡,隻偶爾言談間眉梢微動一下,卻也可見當年的風采。


    “您身子骨不好,何苦跑這一趟,沒得讓老身瞧著擔憂,這偏廳火爐子又不暖和,王妃不如往後頭坐一坐吧?”徐老太太是實誠人,見王妃這樣病病歪歪的模樣,便也忍不住開了口。


    這話一出口,那幾位側妃臉上的不耐之色就更多了幾分了。王妃抬起頭掃了那些人一樣,略躊躇了片刻,隻笑著道:“改日吧,今兒天氣不好,外頭眼看著又要下雪了,我們就先迴府去了。”


    外頭確實又飄起了雪花來,小宮女的茶也正沏好了送了過來。趙菁看著攝政王妃蒼白的臉色,親自奉上了一杯茶道:“王妃先喝一杯茶暖暖身子,再著急走,也不急在這一時。”


    據趙菁推測,這幾位側妃必定是不想走著一趟的,可是因的知道王妃要過來,又怕攝政王迴府之後嫌棄她們不夠賢德,便隻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跟了來,自然是希望露個臉就走的。好在趙菁用來招待她們的是宮裏的好茶,又有那小宮女掌握了火候,一杯熱茶下肚,到底也能消幾分她們的不滿。


    “既然如此,那我就喝完了這一盞茶再走吧。”王妃瞧見那幾人容色似乎有平靜了起來,便點了點頭,低眉抿了一口熱茶。


    徐老太太也喝了一口,立馬就品出這茶中的不一樣來了,隻好奇問道:“這小丫頭,瞧著跟我們府上的丫鬟也沒什麽兩樣的,怎麽沏出來的茶味道卻不一樣呢?果真是宮裏出來的都是好的!”


    趙菁來了武安侯府十幾日,自然知道侯府雖然富貴,卻沒有什麽根基,吃穿飲食上頭,隻在貴而不再精。至於徐老太太平常喝的茶嘛,必定也是好茶,從那些好茶也可推斷出來,武安侯倒是一個孝順的兒子。隻是這樣的好茶,給了她也平白糟蹋了而已。


    “老太太快別渾誇她了,她懂什麽,隻不過就是用的茶好,水也好罷了。”趙菁見老太太一口下去,茶已經見底了,便親自起身,走到了一旁的茶幾邊上,將那西施壺提起來,又替她滿上了一盞。隻見那茶色澄清,毫無雜色,順著鳳凰三點頭的流水,茶香嫋嫋,早已經讓人沉醉其中。


    原本幾個側妃對趙菁很是不屑,心中還帶著幾分怨氣,想著她不過一個小小宮女,還敢在自己跟前拿大,竟口出狂言,可如今見她舉手投足之間豐姿冶麗,氣韻非凡,反倒在氣勢上先被她壓倒了幾分。


    “這茶我倒是吃出來了,應該是梅蕊碧螺春,水我倒是吃不出來了。”


    王妃這話一出,連趙菁都忍不住抬了抬眼皮,倒是有幾分訝異道:“王妃如何知道這梅蕊碧螺春的?我隻在宮裏頭給太後娘娘吃過一迴。”


    幾個側妃原先隻覺得茶香,卻說不出個道理,如今被攝政王妃這麽一說,也都明白了幾分。所謂梅蕊碧螺春,其實就是將碧螺春將盛開的梅花,在碧螺春上頭蓋上一天一夜,等泡茶的時候,這茶葉便有一種梅花的幽香。


    “王爺曾經跟我提起過,說是嚐過一迴,此生難忘。”


    趙菁這才想起來,那日恰逢攝政王去找太後娘娘議事,她不小心將原先準備好的茶葉弄混了,這才沏了這麽一杯茶出來。不然的話,太後娘娘入口的東西,怎麽能隨便有個差池?那日她原本是想請罪的,卻不想攝政王反倒誇這茶水好喝,太後娘娘便赦免了自己。


    閑話又說了幾句,王妃的眼神卻一直落在趙菁的身上。幾個側妃早已經覺得有些奇怪,又聽王妃方才說起攝政王來,早有自恃聰明的人開始思考了起來。聽說這趙菁再過兩個月就要出宮了,難道是攝政王看上了她,想要納迴家做一房姬妾?


    她雖然身份不尊貴,可畢竟是服侍過太後的人,進了門肯定也是一個貴妾,側妃的位置不過三個,如今均已有人了,大家都等著王妃什麽時候咽了氣,便卯足了勁往上爬呢!


    一想到這裏,有人看趙菁的眼神就略微有些異常了。


    趙菁自己卻全然沒有這自覺性,仍舊和王妃笑著說話,一旁的徐老太太也挺好奇,又見趙菁並沒有說著泡茶的水從哪兒來的,便忍不住問道:“菁姑娘,你光說了這茶從哪兒來,那這水又是哪裏的水?我家這幾口井水的味道可不是這樣的。”


    趙菁沒想到老太太還糾結著這個事情,便信步走到了門口,早有小丫鬟上前挽了簾子,一陣寒風將要灌進來的時候,趙菁忽然想起王妃身子骨不好,隻連忙迴過了身來,對老太太道:“這是前兩日我讓小丫鬟們在梅花枝上收集的雪水,用來沏茶比井水好一些。”


    若是還在了現代,趙菁也是不會敢這個時髦的,還不知道那雪水化了之後,裏麵有多少pm2.5的粉塵呢!不過古代沒有工業汙染,最大的汙染也就是燃燒秸稈,侯府這一帶人煙倒是不多,這雪想來是幹淨的。


    老太太心中暗暗思忖,怪到別人說做一天鄉下人,就一輩子都是鄉下人了。她便是怎麽想也想不出這樣的風雅事情來。


    祭奠也祭奠過了,茶也喝過了,趙菁和老太太親自送了攝政王妃出門。寒風中王妃的身子越發顯的瑟縮,趙菁將一旁丫鬟捧著的手爐塞到她的手中,誰知王妃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神色中帶著幾分欲言又止來。


    趙菁心下也不由打起了鼓來,抬眸時卻正瞧見那幾個側妃投來的如針尖一樣的目光,頓時讓她嚇出了一身冷汗來。她又細細迴味了一下當日在永壽宮丹犀下周熠那看她的眼神,好似真的把自己當了獵物一般。


    被攝政王妃攏在纖細指尖的手微微僵硬了一下,趙菁抬起頭的時候,隻看見攝政王妃眸中那個有些驚恐的自己。


    “你好好保重,我這就走了。”


    正當趙菁不知所措的時候,攝政王妃留著這一句話,鬆開了趙菁的手轉身離去了。


    外頭的風雪迎麵飛了過來,趙菁就這樣在雪地裏站了一刻,身後的小丫鬟這才開口道:“姑姑,王妃已經走遠來,我們也迴去吧。”


    趙菁一個閃神,堪堪迴過頭來,心裏卻總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她常在宮裏行走,有時候難免也會聽到一些閑話,關於這攝政王妃的病,太醫院的幾個太醫也都說不清具體的症候,隻說再這樣下去,不過也就是一年半載的光景了。


    趙菁想起剛才攝政王妃握著自己的那一雙冰涼的手,低下頭歎了一口氣,為什麽這樣的美人,偏偏就這般的薄命呢?


    ☆、第0013章


    雪下了大半日,鬆鶴堂的院子裏,早已經堆積起了薄薄的一層積雪。幾個婆子拱肩縮背的從外頭進來,進了外頭的抱廈,隻屈膝迴道:“迴老太太,菁姑娘說今兒晚上就不過來用晚膳了,她就在外頭用一些,讓老太太不必再等她了。”


    對於趙菁來說,雖說隻是個宮女,但也沒少吃到宮裏的山珍海味,太後娘娘仁厚,對她們身邊服侍的過的宮女都很優待,飲食起居方麵,必定是一般剛進宮的小宮女不能比的。況且趙菁素來喜歡清淡,從這幾天老太太那邊的菜色觀察來看,老太太倒的確是個葷素不忌的性子。隻是……若放在跟前的是一道葷菜,趙菁也隻能硬著頭皮吃了。


    與其這樣,倒不如不去吃了好,況且這會子雪又大,大雪裏跑這一趟又冷,趙菁便更懶怠著動了。


    那傳話的婆子剛走,韓媽媽便在一旁開口道:“老太太昨兒不過就是客氣說要給菁姑娘送過去,沒想到她今兒還真不來了,到底是宮裏出來的人,有這樣的氣魄,尋常人誰還敢不給老太太您的麵子呢?”


    這話聰明人都能聽出這其中的幾分不待見,可徐老太太愣是沒聽出來,還當韓媽媽是玩笑話,隻笑著道:“你方才不在外頭,可沒瞧見這菁姑娘的厲害,連攝政王府上的幾個側妃她都敢當眾嗆人,虧得那幾個塗得花紅柳綠的也就怕了,還沒在她跟前吭氣,可見她是真厲害了。”


    韓媽媽原本想酸趙菁幾句,沒想到老太太壓根沒朝著她的想法發展,頓時覺得有幾分無趣,便也隻能陪笑道:“她是宮裏服侍過太後和皇上的人,大約也確實可以不把別人放在眼裏。”


    徐老太太聽了,隻笑著道:“那叫有氣勢,可不是隨便能裝出來的。”她這會子還沉浸在方才趙菁那股子不卑不亢的和攝政王妃說笑的氣氛中,隻覺得那才是宮裏出來的人的範兒,心下還有幾分傾佩,便吩咐道:“你閑話少說了,快去廚房吩咐一聲吧,讓今兒把菁姑娘的晚膳直接送外頭去。”


    韓媽媽見老太太這會子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便也隻乖乖的退下了,去外頭吩咐小丫頭子去廚房跑腿傳話。她這廂剛出去,那廂張媽媽就從外頭進來了。


    “那兩個婆子已經綁了起來,明天就送莊子上去。”張媽媽看了一眼,見趙菁沒過來,便笑著道:“這麽大的雪,隻怕不好讓菁姑娘風裏來雪裏去的,奴婢這就派人去菁姑娘那邊說一聲,就讓廚房把晚膳送過去吧。”


    徐老太太便擺擺手道:“不用了,我派人去請過,她是不過來了,我已經讓韓媽媽去吩咐廚房送晚膳過去了。”


    張媽媽聽了這話,這才笑眯眯的點了點,今兒的事情若不是托賴著趙菁,老太太隻怕壓根不會想起大爺來,若想不起大爺,便也不會處置了這幾個隨便說嫻姐兒壞話的老婆子。說來說去,都是趙菁的功勞,張媽媽想到這裏,便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若是侯夫人也有菁姑娘一半厲害,這家裏也不能讓孫玉娥說了算啊!


    隻可惜……侯夫人是病西施,整日隻在自己的錦繡苑呆著,在老太太跟前也都是應景兒一樣的。


    “你這老婆子,好好的歎個什麽氣呢?”老太太是個樂天的性子,最不習慣有人在她跟前哀聲歎氣的,聽見張媽媽這一聲歎息,便忙不迭就問了起來。


    “我是想起了夫人來了,她若是身子骨硬朗些,能生下個一男半女的,將來好好打理著咱們侯府,老太太要省多少心思呢!”


    徐老太太對這兒媳婦算不上滿意,剛開始的時候也因為皇恩浩蕩高興過一陣子,等兒媳婦過了門,兒子又走了,徐老太太也就沒了這股熱乎勁了。再後來聽說她有了身孕,老太太又高興了一陣子,後來孩子又莫名其妙的沒了,老太太就又把她丟到了一旁,直到後麵跟著她嫁過來的人說她快病死了,老太太這才又進宮為她求太醫去了。


    可若要論真理,這一對婆媳,當真是有名無實的。不過現在想一想,人都死了,提那些還幹什麽呢?徐老太太如今隻想著徐思安能早一些迴來,守過了這一年的孝,他又是京城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鑽石王老五。


    “老二倒是有些日子沒寫信過來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頭好不好,這仗到底哪天才能打完?好好的媳婦,才處了半天就沒了……”徐老太太想到這裏,倒是又有幾分傷心了起來,好歹也是有過他們徐家骨肉的人。


    張媽媽原本也隻是一感歎,沒想著勾起老太太的傷心,這時候見她垂下了臉來,到覺得是自己的不是,擰著眉頭想了半日,心裏倒是有了個主意,便悄悄的對老太太道:“老太太,我聽說菁姑娘過兩個月就要出宮了,也不知道真不真?”


    宮女要出宮,外頭臣子家自然是不知道的,隻是趙菁的情況不太一樣,她原就是因為要出宮了,所以太後娘娘下了恩典,讓她出來給侯夫人料理喪事的同時,看看外頭的光景。所以,對於趙菁要出宮這件事情,侯府上下倒是有不少人知道。


    “可不就是真的,我還尋思著呢,菁姑娘人又聰明、又能幹,又是再太後娘娘和皇上跟前當差的,她咋還一心一意的想要出來呢?莫不是外頭有人家了吧?”


    其實在古代,趙菁這個年紀,若不是已經有了人家,想要現找一個還當真不是容易的事情,二十五歲的高齡,那都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就算是找續弦的,隻怕還嫌棄她年紀大不好生養了呢!


    “這我倒是沒聽過。”張媽媽頓了頓,麵上略有失落道:“若是有了人家,那這事情倒是不太好提了。”


    “你這葫蘆裏賣得什麽藥?還不快說?”老太太性子急,見她話說了一半,便急忙就問了起來。


    張媽媽便笑著道:“我瞧著菁姑娘給咱們府上管事這一個多月來,家裏上下都比之前規矩了許多,當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我之前聽外頭說有宮裏出來的有資曆的老嬤嬤們,專門去大戶人家給小姐們講規矩的,我瞧著如今大姑娘和二姑娘也不小了,老太太是不是也尋思著給她們也請個先生來學一些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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