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隻能去了。


    白玉堂一手提著釣竿,一手還拿了一小桶蚯蚓,身後跟著丁月華,往小溪邊上去了,哪知道走出去院子沒兩步,趙碧嘉看見丁月華怎麽又迴來了。


    “外頭路滑,我換件衣裳。”丁月華笑著就迴了房間,然後再沒出來過。


    趙碧嘉腦海裏浮現出白玉堂形單影隻的背影,微笑著點了點頭:一個人專心致誌才能好好釣魚啊。


    這邊邵勇已經將兩人都帶了進來。


    項達還是跟昨天一樣,一進來就是滿臉討好的笑容,行完禮就開始從驛站條件簡陋,一直說到飲食不夠精致,又請求公主莫要怪罪。


    趙碧嘉是很沒有興趣聽這些的,微微咳嗽一聲,楊和安立即說話了,“你又有何事?”


    問的是旁邊竭力保持站姿,但是已經有點微微顫抖的信使。


    信使道:“卑職奉了成都府刺史大人的意思,要去汴梁給陛下送折子。”


    “哦?”趙碧嘉一聲反問,“你來找我做什麽?”


    信使又抖了抖,從懷裏掏出一封裹著牛皮紙的信函來。


    牛皮紙自然是為了防水的,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信函上加了大印:三百裏。


    三百裏說的是速度,這封信必須用日行三百裏的速度交到汴梁去,不過三百裏算是驛站這等國家性質的郵局係統送信最慢的速度了,往上還有四百裏,五百裏,甚至還有八百裏加急,隻是到了八百裏,那是真要跑死馬的程度了。


    趙碧嘉有點明白他為什麽來找自己了,就算是三百裏的速度,也沒有休息一天的道理,這信使從昨天下午到了驛站,今天……趙碧嘉看看外頭天色,也是出不去了。


    信使抖了抖,跪在地上,“昨天淋了雨,現在——”信使抖了一下,直接就暈了過去。


    這一暈沒了控製,臉就露了出來,隻見他麵色慘白,嘴唇醬紫,顯然是病的不輕。


    展昭上前查探,迴頭跟趙碧嘉搖了搖頭道:“發燒,得好好養著。”


    趙碧嘉又看項達,項達撲通一聲,自己跪了下來,“卑職想請公主做個見證,山裏大雨,不是卑職不想派人出去啊,這耽誤了整整一天,卑職一個不入流的小官,怕是要迴家種田了!”


    趙碧嘉眯了眯眼睛,雖然是個公主,不過這朝廷大事她也是略知一二的,在宮裏的時候也能跟仁宗說上一兩句,隻是出門在外……


    她還沒什麽反應,楊和安已經變了臉色,他上前一手一個提起這項達還有那暈過去的信使,走出屋子扔在廊下。


    “該怎麽辦?你做這驛官十幾年難道連章程都沒有背熟?”離了公主身邊,楊和安的聲音陰陰冷冷的很是嚇人。


    “耽誤一天杖八十,你還是先選了驛夫將這信送出去吧。”說完這話,楊和安便迴了屋子,看見展昭還有點不明就裏,語氣裏帶了點嘲笑,道:“律法裏說了,遇上驛夫重病,又或者天氣原因,由驛官另派驛夫前往送信。不過……還得要個保人。”


    展昭原先不明白是因為不懂得這裏頭的律法,楊和安這麽一點撥就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多半是那項達看著公主年輕,想著她好騙,想騙她給自己做個見證,若是能蹭到公主的印信……隻要稍稍狐假虎威一下,以後便是青雲直上了。


    展昭眼神冷了冷,“他倒是敢想。”


    楊和安麵色稍稍緩和了些。


    “我也沒那麽容易被算計。”趙碧嘉笑了笑,“這本來就不關我的事情,況且三百裏的信……大臣在外,送奏折用的都是三百裏這一檔,不會有緊急的事情的。”


    “公主的行程送迴京城,用的是八百裏加急。”楊和安很是驕傲的說了一句。


    趙碧嘉有點不明就裏,掃了他一眼覺得這個裝的完全沒有必要啊……隻是再看展昭的臉色……趙碧嘉皺了皺眉頭,難道楊和安是想叫他知難而退?


    一個小插曲過後,白玉堂也拎著水桶迴來了,看著還挺沉。


    趙碧嘉笑了一聲,“沒想到你還挺會釣魚的。”


    白玉堂隨手抓過一個雜役,讓他將東西送到廚房去了,隻是他會釣魚這一條……在晚飯的時候就被拆穿了。


    趙碧嘉似笑非笑看著桌上幾條魚都是肚上一個大洞,明顯是被人戳破了肚子才死的,看著白玉堂故作鎮定的臉不由得問了一句,“你該不會是釣不上來惱羞成怒了吧……”


    韓彰笑了出來,徐慶為了忍住笑漲紅了臉,展昭上去很是同情的拍了拍他肩膀,“愛吃跟會釣是兩碼子事。”


    “幸虧沒戳破苦膽。”丁月華也幽幽的加了一句。


    “有魚吃就不錯了。”白玉堂悶頭吃飯,半晌才冒出來這一句話。


    黃昏時分的時候,太陽落山之前居然在天邊顯出了行跡,給他們帶路的人看了很是驚喜,道:“天要晴了。”又跟邵勇展昭等人道:“下個驛站離得不遠,早上等太陽出來曬曬再走,天黑之前肯定能到!”


    有這一句話,晚飯過後很是忙亂了一陣,大家該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隻是沒去後山逛逛,也沒看見瀑布,趙碧嘉隻得先將這事兒放在一邊,想著迴程的時候再看也是一樣的。


    晚上眾人早早睡下,想著第二天起個大早好準備趕路,哪知道這第二天天一亮,就出事兒了。


    小院子的門被拍的震天響,“不好了!”,“出大事兒了!”,“公主醒了沒有!”


    趙碧嘉隱隱約約之間,就聽見外頭傳來嘈雜的人生,然後還有幾個侍衛,以及展昭和楊和安的聲音,之後又安靜了下來。


    隻是已經被吵醒了,又不知道外頭出了什麽事情,趙碧嘉也沒了再睡個迴籠覺的興趣,收拾收拾就起來了。


    看見她出來,楊和安小聲迴稟道:“昨天夜裏項達死了。”


    邵勇道:“驛站裏沒了主事之人,想請公主主持公道。”


    雖然是為了歐陽春的性命才上路的,隻是畢竟是人命關天,又是驛站這等重要的地方,趙碧嘉沉思片刻,道:“韓二哥,徐三哥,若是兩位打算先走,我也不攔著你們。我怕是要在這裏再待幾天的。”


    兩人對視一眼,韓彰道:“人命關天,又是在我等眼皮子低下發生的命案,豈能一走了之,無非就是耽誤幾天,後頭找迴來便是。”


    楊和安卻是對展昭怒目而視,不為別的,這“韓二哥還有徐三哥”分明是跟著展昭叫的來著!


    趙碧嘉沉思片刻,先對邵勇道:“這驛站屬京兆府管轄,你派一人前去送信,讓他們差人過來接替。”


    邵勇急忙答應了,正要出去,趙碧嘉又道:“先不急,你安排咱們的人將人都看牢了,不許有人私下交接,另外項達的屍身是誰發現的?將人帶來仔細問話。”


    邵勇一一應了又出去安排。


    趙碧嘉看了看這屋裏的人,特別是兩個屬於開封府的侍衛,略有幾分興味,“不如先將人提來?”


    楊和安距離的咳嗽起來,可是趙碧嘉瞥了他一眼,他立即沒了言語。


    我都被鬼上身過,難道還怕死人嗎?


    不一會,邵勇便帶了兩個男子進來,一人較為年長,看著往五十去了,另一人看著二十左右,很是青澀。


    兩人站定,隻是還有點發抖。展昭也見了許多次包大人審案子了,有模有樣來了一句,“項達是你們兩個發現的?”


    兩人對視一眼,還沒開口便被展昭喝止了,他又貼在白玉堂耳邊道:“我們兩個一人一個分開問。”


    白玉堂雖然平日裏看著有點不太靠譜,還特別喜歡出風頭,但是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上前拎著那年長之人,去廂房找了件安靜的屋子詢問去了。


    趙碧嘉想了想,先跟著展昭去了。


    展昭問的是個年輕男子,他先是問了些這人的情況,比方是幹什麽的,來著驛站幾年了,聲音很是和藹,漸漸地,連趙碧嘉都能看出來這人緊緊聳著的肩膀放鬆了。


    這年輕男子叫做方偉,是個雜役,還算不得是驛夫,來這驛站也不過才一年有餘,平日裏做的都是雜活,驛站裏頭還有一名雜役,兩人十日一輪,早上端熱水去伺候驛官洗漱。


    “我敲了敲門,裏頭沒動靜。”方偉道:“因為公主說了今日要走,項大人說無論如何都得把他叫起來,我便又拍了拍門。等了片刻還是沒動靜,我心裏有點害怕。”


    方偉抖了抖,臉上也有點驚恐,道:“按說這麽大的動靜,項大人早就該醒了……後來我又等了一會,下去看見張叔也在,便叫了他一起,將門撞開了。”


    方偉想到當時的場景,又是一陣抖,“項大人死在床上,身上被子也隻蓋了一半,我大叫了一聲,後來……”他迴想了片刻,“後來了許多人,張叔讓兩個人看著項大人,又說要找個主事的人,我們幾個便到公主院子裏來了。”


    趙碧嘉聽完,又見展昭開始反反複複的一點點問起了細節,便往白玉堂這邊過來。


    楊和安是從來不阻止公主的,雖然覺得公主關心這等事情不太好,不過還是冷著一張臉跟著她往廂房來了。


    跟展昭比起來,白玉堂這個才入公門的人審案子走的就完全是野路子了。


    威逼利誘,砍桌角,給桌上留個手印等等威脅的手段用了個遍,看見那年輕雜役口中的張叔已經抖得不能再抖了,他這才坐在椅子裏,一條腿還翹了起來搭在把手上,“說吧,怎麽迴事兒。”


    兩人差不多的說辭。


    張叔是這驛站的驛夫,名字很是簡單,叫做張大,不過因為年紀大了,別人都叫他一聲張叔。


    驛夫跟雜役相比,其實就是每月的銀子多了一些些,還有就是能送信了,這個活兒雖然辛苦,跑一趟得養上好幾天,送了命也是有的,不過卻是主要的收入來源。


    當然沒事兒的時候,他們也是做著雜役的活兒,張叔這兩天就剛好輪上掃地了。


    “早上掃門口的時候,看見方偉慌慌張張跑下來,說項大人屋裏敲不開,怕出事兒,想請我一起去看看,我便跟著他上去了。”


    這一位張叔的聲音要比方偉沉穩許多,“我們兩個又敲了會兒門,見沒動靜,這才合力將門撞開。”說到這兒張叔也頓了頓,“項大人側躺在床上,露了半個臉,臉上鐵青,那顏色一看就是死人。”


    第50章 錯綜複雜


    說起來這兩個人也就是撞開門,然後看了一眼,便又驚慌失措的出來,加起來跟那死去的項達待在一起的時間連一盅茶的功夫都沒有,能說的東西實在有限。


    最後不過再問一句可曾動了屋裏什麽東西,就沒什麽可問的了。


    展昭跟白玉堂兩個出來交流一番,正想將人放了,沒想卻被趙碧嘉阻止了。


    兩人都看著公主,楊和安在她背後咳嗽了一聲:你們兩個的眼神太過放肆了!


    “已經是深秋了,又才下過雨,夜裏冷得很。”趙碧嘉這個起頭看著跟案子沒什麽關係。


    展昭還是一臉微笑聽著她說話,白玉堂在她手上吃過好幾個大虧,挑了挑眉,想聽她說什麽,隻是性子有點著急的徐慶已經耐不住了。


    “原本今日要上路的,歐陽大俠還在汴梁等著呢。”


    “徐三哥莫要著急。”展昭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遇見命案,斷然沒有此時離開的道理。”


    展昭還算是客氣,楊和安這等就是純打臉了,“你要不打斷,公主已經說完了。”


    這下安靜了許多,趙碧嘉又道:“這時候夜裏睡覺,必定是關著窗戶的,再加上方才那兩人說他們是撞門進去的,難道是鬼殺的人嗎?”


    展昭默默看了看天,似乎再說也不是沒見過。


    不過這一句話已經夠了,就連方才著急的徐慶也皺著眉頭,道:“那二十餘歲的雜役……說起來也不是撞不開門,他叫了樓下掃地的驛夫一起,雖然能說成是害怕,但是……找個見證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整個事件因為趙碧嘉的一句話掛到了陰謀論上,展昭畢竟在開封府已經待了半年多,知道若是有條件還是不能叫人證還有這許多嫌疑人見麵的,便道:“還是謹慎些好,將兩人分別看管起來,這驛站上上下下加起來也不到三十人,沒查清楚之前不能叫他們串了口供。”


    白玉堂冷笑一聲,“那雜役說的一開始沒撞開門……嗬嗬,從外頭將門栓插上的法子我白五爺也會。”


    一直默默聽著的韓彰上來拍了他一下,“你三個哥哥都在,還有公主,你是誰家的爺!”


    趙碧嘉心裏給韓彰默默的點了個讚,想說他上迴……還威脅公主來著。


    一看她那個滿含著深意的眼神,白玉堂就有點慫,很有眼色往展昭身邊站了站,展昭就跟沒看見一樣,在他湊過來的同時轉身,又去拉了個侍衛過來要他看著兩人,一切如同行雲流水一般,毫不做作。


    被趙碧嘉這麽一提醒,當下展昭又跟白玉堂兩個分別去一一吩咐了,不過卻不是吩咐不叫說話,而是讓守著人的侍衛仔細聽著誰跟誰說話了,又說了什麽。


    這些侍衛原來都是皇帝身邊的侍衛,一點就透,笑著拍拍展昭的肩膀,“明白,你放心,我們素會裝柱子的,保管叫他們意識不到我們幾個。”


    幾人又往前院走,沒兩步邵勇又出來道:“驛站現如今住了兩撥人,一個是公主見過的信使,這一位跟項達住在一棟小樓裏,還有一位是個軍師,因為被毒蛇咬了,被自家將軍留了下來,身邊還有兩個小廝照看,不過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前院。


    前院兩個三層的小樓,死去的項達就住在東邊那一處。


    兩個看門的侍衛見趙碧嘉過來,忙上來行禮,猶豫片刻似乎是覺得公主管這事兒不太好,隻是這時候也沒誰能管得住她了,“人還在屋裏放著,驛夫都在自己屋裏待著,沒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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