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捂了嘴笑,道:“那我贏過來送你可好。”


    玲瓏道:“你別大意,我知你才學極好,可京裏藏龍臥虎,這可是紅珊瑚,引人眼紅著呢,你若要藏拙,還真不一定拿得到。”


    扶風收了笑道:“我本不稀罕那東西,說起來我庫房裏也有一尊一尺多高的,我嫌擺出來招灰。可如若今日不出手,眾人隻當我花瓶。”


    扶風心知自己嫁入侯府,引了多少人眼紅嫉妒,隻道自己憑著好相貌得了姻緣。如若隻說自己,扶風不一定在意,隻那些嚼舌之人每每說起扶風草包之時會捎帶上永嘉侯是好顏色之人,讓扶風不快。


    說起扶風未嫁入侯府之前,與文佳郡主等人鬥過一次棋,可那到底隻是幾個小姑娘,又涉及到那日誣陷扶風推郡主一事,眾人都緘口不言。如此說來還真沒多少人知道扶風會些個什麽。


    雖說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這富貴人家的女兒,哪個不是嬌生慣養的,自小也都識字念書,閨中也都吹捧有才之人。


    有那新晉的官員,如若女眷不識字,在權貴婦人中便不招人待見,受人鄙視。


    此時才疏一些的夫人陪笑便有些勉強,康寧郡主卻開始派了丫頭去記每一個人待會兒好作什麽。


    玲瓏選了琴,扶風想了想,選了畫,雖說詩也不錯,但扶風沒有把握用自己作的詩來贏過別人,卻又不想剽竊古人。唯有作畫,是自己所學所得,扶風寫了個畫就遞給了丫頭。


    參宴的人數眾多,除了琴藝需要眾人坐著聽了評判,其他的書畫棋都是可以呈上來看的。


    康寧郡主隻說限了個“春”為題,其他不管,隻要符合這個意思,都可以。


    三十幾個人,隻有兩個選了棋,卻是因為真愛的,其他的人都很知趣,這棋藝說起來時間可長可短,又有扶風珠玉在前,那些個年輕丫頭有聽過扶風威名的,自然不想送上去當靶子。


    誰知道扶風卻選了個畫,周芳蕤就扼腕,道:“早知道我選棋,沒有人,我好歹也能得個好看。”


    嚴明月卻有些扭捏,對著扶風道:“嫂子你棋藝好,怎的卻選了畫,沒得浪費了。”


    扶風看著嚴明月交好的樣子,不由得也笑了,道:“我想想試試畫兒,好幾年沒碰了,也不知道生疏沒有。”


    扶風這話卻是假話,嚴箴在主院旁邊開了個側間作書房,扶風是個愛畫之人,豈能荒廢了技藝,少不得經常練習。有一次還畫了副俊男出浴圖,那蒸騰的霧氣下讓扶風自己卻想了麵紅耳赤。被嚴箴逮著後二人還關了帳子細細觀賞了一迴。


    扶風想到這裏,有些紅耳朵,忙收了心思去看丫頭給自己分的顏料紙筆。


    玲瓏是琴,得等眾人的詩畫等都出了來,才去聽琴。此時便坐在扶風旁邊看扶風作畫。


    玲瓏托著腮,道:“好久沒見你拿筆杆子了,可還知道如何拿筆?”


    扶風嗤笑,道:“你要不要來比比?”


    玲瓏氣得直吐氣,眾目睽睽之下不敢去擰扶風,隻瞪著扶風直翻白眼。


    扶風手裏拿著筆,卻在想作個什麽才好,康寧郡主這題看似再簡單不過,可越寬泛便越不好選材。


    扶風想了想,拋去了五顏六色的顏料,開始大筆揮灑起來。


    文佳郡主選了詩,此時側顏看了一眼扶風,心思複雜。


    自己棋藝京裏貴女圈公認的翹楚,竟然在她麵前還被其控製住棋局,文佳郡主從小到大沒有丟過那麽大的臉。


    文佳郡主心裏有多恨,臉上的笑就有多甜,顧溫靜,你到底是什麽妖孽?


    康寧郡主正在圍在馬道長身邊看,馬道長正在作畫,引了好大一堆人圍觀。


    扶風心無旁騖,安靜的作畫,靖南王駐守西南,為安撫靖南王,靖南王世子在京中過得奢靡非常,花廳半麵牆竟是水晶做成,清透亮堂。


    永嘉侯府老夫人薑氏之前不愛應酬,又是個看著嚴肅的,嚴箴又有個冷麵閻王的別稱,永嘉侯府就是個孤傲的存在。


    扶風嫁入侯府後,很多人以為找到了新的切入點,請帖拜帖雪花般的飛到扶風麵前。豈料扶風也是深居簡出的,不僅也不愛應酬,還比薑氏更難說話。


    扶風漸漸在貴婦圈子裏也有了個傲氣的名聲,如今圍在扶風旁邊的,竟然隻有玲瓏一個。也不是說扶風人緣就如此之差,實在是馬道婆如今名聲太過顯赫,好像作的畫也厲害非常,惹了眾人一陣陣的讚歎。


    扶風收了筆,玲瓏看了一眼,道:“嗯,看來侯府沒有讓你生鏽。”


    扶風隻當玲瓏是在誇獎了,笑了一笑,也坐著等畫幹,對玲瓏努努嘴,道:“這馬道婆什麽來曆,有什麽說法嗎?”


    玲瓏看了那圍了一圈的人,道:“聽說十多年前才出家的,說是哪個沒落的書香門第之後,才學也厲害的很。”


    扶風道:“這就奇了,這麽多年了,竟然到現在才顯了聲名。”


    玲瓏道:“我才不管她有什麽貓膩,前世日子給雋兒開的藥我是沒敢用,我聽說京裏很多孩子大人用了她的方子,個個臉色紅潤,健康得很。”


    扶風想起自己後院的一起子惡心事,都與這馬道婆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心裏對她生不出一絲好感來。


    漸漸眾人詩畫都完成了,棋也出了分曉。康寧郡主令丫頭好生收好了作品,眾人坐著聽琴比賽。


    嚴明月也選了琴,周芳蕤也是,嚴明月到底也是自小學起的,彈得中規中矩,說不上好壞。


    周芳蕤卻是很不錯的,彈得一曲深穀幽蘭,隱隱能聞到蘭香,當時就引起了一陣叫好聲。


    玲瓏如今也是京裏炙手可熱的人物,隻是大家想起那殞了的湘郡王,都有些神色莫名。玲瓏談的一首世人長學的高山流水,高山流水人長彈,好與不好自然是都能聽出來。


    玲瓏不僅手法嫻熟精妙,這彈琴所需要意境也拿捏了個絕,一曲彈罷,嚴明月代頭拍了掌,道:“側王妃這手琴藝我服了,竟然比我當年的先生還要厲害。”


    ☆、第184章 妖言


    此時康寧郡主站了出來, 道:“就說該多辦些這樣的聚會, 瞧瞧, 給我試出來了吧?往日哪裏看得出來,如今可是被我們知道了,如此才藝, 少不得也要作東請我們再聚一次才是。”


    玲瓏淺笑,道:“瞧郡主說的, 倒像是我摳門兒了,等會子看哪日是閑的, 我做東便是。”


    眾人誇讚了一番,到底又迴到了正題, 既然琴藝比拚已經結束,接下來就是把詩畫擺出來評判的時候了。


    按理說這詩畫不同類,琴棋更是無法比出高低,如此的評判本就是很主觀的,但是康寧郡主之前就有說過, 隻是圖個熱鬧,眾人哪裏會有什麽意見。


    如今詩畫一一擺了出來, 戴家姐妹的詩其實作得極好,隻是和文佳郡主的比起來稍有遜色,幾番比較之後,文佳郡主的詩作因一手小篆寫得極好,詩意境深遠得了第一。


    畫作卻陷入了焦灼的爭論,馬道婆一幅百花綻放顏色絢爛奪目, 隔著畫紙眾人感覺都能聞見那撲鼻的清香。


    另一幅未作署名,卻隻是寥寥幾筆,荒漠大地上,黃土沙地,幾顆柔弱的嫩草正拱破大地,冒出了微彎著腰的草尖。


    這是扶風的畫,隻憑意境來說,這一幅破春圖毫無意外超過了馬道長。


    畫作粗看很簡單,細細看來,著色,落筆皆有講究,一股蒼涼的氣氛撲麵而來,而那幾根嫩草卻又仿若一絲春天的柔軟與溫暖,在每個人心裏破土發芽,令人有一種振聾發聵的感覺。


    何太夫人看著畫作良久沒有出聲,隻抿唇看著。


    周芳蕤竟然還決定眼睛有些濕,忍不住抬手拭了一下。


    穆夫人卻在此時開口問道:“這是哪位的,簡直是神了。”


    無疑,此時在眾人眼中,今日各人的成績,在這幅畫作前都遜色了。


    馬道婆也是看了又看,眼神閃了閃,開口道:“這畫極佳,貧道輸得心服口服。”


    文佳郡主有個不好的預感,這難道是那顧溫靜畫的?不可能!那顧溫靜能有幾兩墨,這畫作的布局技巧先不說,就這份意境,豈是她一個閨中女子能作出來的?


    文佳郡主更偏於年紀大一些的何太夫人,何太夫人年輕時也是才名遠揚的,這應該是何太夫人的畫作沒錯,怎麽可能是顧溫靜的。


    文佳郡主的字非常出色,這裏所有的字都比不上,可這幅畫一字未著,卻把那字和詩遠遠甩在了身後。


    玲瓏此時道:“這畫是永嘉侯夫人所作。”


    舉座皆驚,那個長得非常漂亮的永嘉侯夫人,那不是花瓶嗎?這畫真是她畫的?


    可是說出這話的是湘郡王側妃,她豈是會胡說的人。


    文佳郡主不可置信,怎麽可能!她覺得心裏又苦又澀,仿若吃了兩斤黃連。


    如今不用誰去主動提出來,大家心裏都知道,無人能與這一幅畫爭鋒。


    可偏偏有人不服氣,那樂怡縣主就酸溜溜的道:“就這一幅畫有什麽好的,我覺得文佳郡主那副字更好,別提那詩了,就算是畫我也覺得道長的更好。”


    可那馬道婆自己都服了輸,此時的樂怡郡主說起這話來,就顯得非常蒼白。


    康寧郡主道:“本想投票來著,可永嘉侯府夫人這一手,哪裏還有得投,這紅珊瑚歸你了。”


    康寧郡主說完,又怕別的人有什麽想法,又道:“大家可有別的意見?”


    扶風的畫就擺在那裏,誰提出來不同的意見,也是顯露自己的淺薄見解罷了,眾人都一致道是扶風的畫作第一。


    扶風笑著道:“如此,卻之不恭了。”


    紅珊瑚的歸屬定了下來,眾人對扶風是又羨又妒,可那畫作擺在那裏,哪裏又容得誰的質疑。


    康寧郡主道:“永嘉侯夫人,紅珊瑚給了你,你這畫作,便送與我吧。”


    扶風有些遲疑,自己的墨字流落出去,怕招來什麽,可一時卻找不出拒絕的話。況且這眾人麵前過了眼,想必以後再有什麽也賴不到自己頭上來。


    扶風笑著應了,道:“隻怕你看不上。”


    康寧郡主道:“求之不得,另外還得順便求夫人題個字?”


    扶風想了想,提起筆提了兩個字:破春!這兩字行的草書,不似女子的婉約,反倒如男子一般狂傲有力,配著這幅畫,竟完美得尋不出一點兒錯來。


    何太夫人小聲和穆將軍夫人說話:“隻這一幅畫,如若流落到市麵上去,隻怕也得值幾千兩,那紅珊瑚價值與這畫作,說不好誰輕誰重呢。”


    穆將軍夫人點點頭,道:“沒想到永嘉侯夫人年紀輕輕竟然有這樣的閱曆,這種破土重生的極致對比,她竟然能想得出來。”


    何太夫人道:“更別提她那筆力遒勁,隻那倆字,在座誰都比不上。”


    穆將軍夫人接著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這永嘉侯夫人棋藝也是一絕,之前一次閨中小鬥,竟然能在和文佳郡主的爭鬥中掌控住棋局。”


    何太夫人到吸一口氣,道:“有這事?文佳郡主的棋藝我是知道的,我那孫女兒也和她對弈後複過棋,算是個厲害,永嘉侯夫人恁小年紀,怎生會如此厲害。”


    穆將軍夫人笑了,“聽說她是花神托生的,果然跟個神仙一般。”


    文佳郡主此時臉上笑得甜蜜,牙卻在緊緊的咬住舌尖,要忍住,要忍住。


    到了日頭西斜,眾人也都喝得醺醺然,扶風一直提防著文佳郡主作什麽妖蛾子,豈料竟然平平靜靜的到宴散。


    扶風有些看不清楚了,難道是自己所知甚少?


    且不管扶風如何狐疑,眾人卻都開始和康寧郡主道辭,玲瓏便問扶風:“可要迴去了?”


    扶風點點頭,道:“你呢?”


    玲瓏道:“如此便一起吧。”


    二人齊齊和康寧郡主道辭,康寧郡主讓丫頭婆子給扶風抬了紅珊瑚迴去,扶風笑著接下了。


    出得門來,玲瓏才道:“方才我聽得那文佳郡主一直在與人吹噓你如何厲害,加油添醋的說起你各種好話,隻差把你說成天上的神仙了。可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你要注意些。”


    扶風一愣,文佳郡主這是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如此吹捧自己,難道隻為了與自己合好?扶風搖搖頭,不是。可暫時又不清楚她的意思,扶風隻得按捺了下來。


    扶風對玲瓏點了頭,又道有什麽事隻管派人上侯府尋她,二人說一席話就別了。


    康寧郡主聚會之後,扶風聲名大振。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康寧郡主拿扶風的畫去裱,竟然有人要出一萬兩千兩銀子來買!


    一萬兩千兩,那是什麽概念,隻怕那座紅珊瑚都不值這麽多。


    更加有文佳郡主主動提起在永嘉侯府與顧溫靜鬥棋一事,如此一來,扶風被人吹捧成了個傾國傾城卻又才藝奇絕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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