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老爺有些六神無主,喃喃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麽辦?”


    淩太太道:“老爺,你看這樣行不行?”淩太太附耳過去,對著淩老爺一番說道,淩老爺臉色就漸漸舒展開了,道:“太太英明,全靠太太張羅了。”


    淩太太又道:“老爺可查到救下未風那丫頭的年輕公子的老頭?”


    淩老爺歎道:“並未查到什麽本地年輕武藝又高的公子,想是路過的?”


    淩太太皺了眉頭道:“還道是個好枝頭呢,看來沒機會了,那丫頭是個福薄的,也罷!”


    話頭揭過後,二人又細細商量了些許花宴的事務,方才歇下了。


    此時,一張拜帖卻擺在嚴箴的書桌上,嚴箴坐在椅子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摩挲著腰間的麒麟玉墜,一手在桌子上輕輕的磕著。


    “爺,這知府是個驚覺的,這才將將露麵一個晚上,便查出了爺的行蹤。還敢大剌剌送了帖子上來,看來是個膽兒大的。”站在一旁的季勻道。


    “若如是膽兒小的,也不敢做下這案子。”嚴箴嘲諷的挑了挑嘴角,冷冷的說道。


    季勻道:“爺要見他一見嗎?”


    嚴箴並沒有答話,道:“除了這事兒,還有什麽動靜?”


    季勻道:“昨日探子報,那知府招了幕僚師爺,挑燈到了子時方散,今日就給爺送上了拜帖。”


    嚴箴心裏思忖,看來是想好對策了。想了想道:“先晾他兩日!”


    季勻道:“是。”突然又想起了一事,道:“今日裏知府不但給爺遞了拜帖,還給揚州府大小官員富戶發了帖子,由頭是聽戲賞花。”


    嚴箴眉頭一蹙,手指頭在桌子上又輕輕敲了兩下,道:“你去把這些個收到帖子的人家關係理一下。”


    季勻正色道:“是,奴才這就安排人去查。”見嚴箴再無吩咐,這才出了門。


    嚴箴手中轉著麒麟墜子,腦子不停的過濾著這幾日得到的訊息,李家因販私鹽,滿門斬得一幹二淨。那李家雖說也是富戶,到底比四大家要薄上許多,根本無力組織起十幾艘大船的私鹽,若說是頂了蘇家的罪,到底說得通,眼下缺並無證據證明這事跟黃平江扯上關係,如要突破,隻能從蘇家入手


    說起四大家,嚴箴腦子中突然冒出了淩家一隻狐狸,白生生的絨毛,一雙大大的漆黑狐狸眼,霧蒙蒙的,眼睫毛一扇一扇。嚴箴突然覺得有些燥熱,方才煩躁的站了起來,往園子裏走去。


    此時,這隻小狐狸在司棋床上酣睡著,木棉上去叫了幾迴,都兀自裝著沒有聽見,還拉了錦被蓋了臉。


    司棋一邊坐著讓茗香挽著頭發,一邊道:“你若不起來,我就自己迴院子了。”


    扶風聽了一骨碌爬了起來,招唿木棉:“快快拿我衣裳來。”


    木棉翻了翻白眼道:“感情姑娘要聽這句話才知道起床,日後我倒是知道怎麽叫醒了。”


    扶風道:“你這丫頭,越發得臉,還敢嘲笑姑娘起來了?我晚夕就告了林嬤嬤,換了你去。”


    木棉當真了,忙跪下道:“姑娘,奴婢再不敢了,求姑娘別攆我。”


    司棋道:“木棉,起來,你理的她,讓她自說去,換個懶的來服侍她才好。”


    扶風坐在床上撒嬌:“先生,怎的就知道拆我台。”


    木棉方才知道扶風逗她,抹著眼淚站了起來,給扶風拿衣裳,委委屈屈的模樣,反倒讓扶風愧了一遭,又去安慰一通。


    木棉方才破涕為笑,伺候扶風換衣裳梳頭。


    一個小丫頭卻在此時闖了進來,見了司棋,行禮道:“見過姑姑,太太讓姑娘去榕青堂。”


    扶風迅速看了司棋一眼,見司棋也是一臉不明的樣子,心下疑惑,卻道:“謝謝妹妹前來相告。”


    司棋卻讓茗香給小丫頭抓了一把錢,又問:“是所有姑娘都去嗎?”


    小丫頭道:“是的,我這會子正要去通知其他姑娘的”,說完,眉開眼笑的出了門去。


    扶風忙叫木棉加快了速度,剛剛收拾好就聽見了門口玲瓏的聲音:“扶風,你好了沒有?”


    扶風對著司棋說了聲,忙出了門。


    玲瓏正要往屋裏來,差點和扶風撞上了,忙拉扶風就走,一邊走一邊低聲道:“也不知道這老妖婆又要做什麽妖,還以為今日拾掇拾掇就能迴大院,這叫我們去不定要使什麽壞呢。”


    扶風捏了捏玲瓏的手,道:“姐姐平日裏也注意些,到底是人眼皮下。”


    玲瓏對著扶風翻了個白眼,道:“我就見不得你一天小心翼翼的模樣,她能拿我怎的?”


    扶風沒有吭聲,平日裏自己小心翼翼,卻不如說自己的被嚇怕了,從一開始的香榧魏紫二人消失,到貫月眼睜睜的從眼皮底下拉走送到那虎狼口中。到底是對這淩家生出畏懼之心,一時間心裏煩悶起來。


    玲瓏見扶風臉色不好,又低聲道:“你別怕,應是沒有什麽事的,想必是讓迴去之前叮囑一番罷了。”


    扶風輕聲答應了,二人加快腳步追上了盧風、悅鐸和未風三人。


    ☆、第78章 各方


    幾人來到榕青堂院裏時,發現淩老爺竟然也和淩太太端坐在主位上,扶風幾人都有些驚訝,麵上卻未露分毫,隻姿態恭敬的行了禮,嘴裏道:“給老爺、太太請安!”


    淩太太一臉慈愛的道:“都起來吧,海棠,給幾位姑娘搬凳子。”


    盧風帶著頭說道:“不敢在太太老爺麵前無禮。”


    淩太太滿意的笑道:“都不必拘禮,坐吧。”


    幾人這才道了謝,依次落了坐。


    淩太太這才道:“姑娘們到我淩家已有八年多,雖說往日裏未曾招了來見麵,到底交代了林嬤嬤照顧,今日裏喚姑娘們來卻是有一事要與你們說。”


    淩老爺啜了一口茶,看著眼下幾個精雕玉琢的姑娘,心裏一陣遺憾,若不是自家費了偌大功夫培養,又值那麽些銀錢,真想都給收用了,看著真是心癢。


    淩太太看了一眼淩老爺,心裏就有些不快,這老東西,前些日子才收了如芸那丫頭,眼下又眼饞這幾個,這是能自家肖用的嗎?


    當下聲音就有些涼,道:“我與老爺商量了一下,我們淩家隻得寶珠一個姐兒,如今,卻是出了閣的,我一個老婆子,成日裏守著個空院子,到底孤獨,想起姑娘們也都大了,要出去見些市麵,沒個人帶著也是不成,日後便長在這裏住下去罷,不必再迴城南院子了。”


    扶風幾人心思翻騰起來,淩太太這話是個什麽意思?


    盧風想到的是自己年紀已經到了,又不知道前路,眼下淩太太留了城西大院,到底又能抬高些許體麵,好歹能給個過得去的人家,一時倒是有些欣喜。


    玲瓏心裏有些不以為然,對於淩太太的說法嗤之以鼻,在哪兒擺著還不是擺著,隻消來個人挑走了事。


    未風卻想到了昨兒夜裏救下她的男子,昨兒太太仔細打探消息,未風七竅玲瓏的心思,哪裏會不懂太太的想法,隻盼著能查到些許皮毛,全了心願才好,心下就熱了起來,帶上了麵容,白裏透著紅,看著分外誘人。淩老爺看著未風,不覺就吞了口口水。


    這未風說起來風情,確實最最出色的,體型最為消瘦,又長日裏練舞,把個腰肢練得跟條柳枝似的,雖說容色稍欠扶風,確實最為符合眼下以瘦為美的審美的。


    扶風此時卻有些駭然,自己當著烏龜,隻想躲一日是一日,眼下要留在這院裏,那是離出了這安全的籠子不遠了。一時又想起如若留著在城西,那司棋就得迴了城南授課,再不能一起的,心裏就著慌,麵上卻不帶出分毫。


    淩太太仔細觀察了幾個姑娘的,麵容平靜,隻有些許掩飾不住的欣喜,就有些嗤然。雖說禮儀規矩學了個透,到底是些個鄉下丫頭,好不容易攀上了淩家,吃穿行用是她們一輩子都不敢肖想的。


    淩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我一向又心疼喜愛你們,決定讓你們給奉了茶,正式拜了幹親,日後,你們就是我淩家正正經經的姑娘。”


    一石激起千層浪,幾個人臉色各異,盧風和未風臉色終於忍不住露出了喜色,玲瓏有些愕然,又有些懷疑,不知道淩家打什麽主意。扶風則有些惴惴,這淩家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好好兒的拜什麽幹親,打量誰不知道她們的身份似的。


    按說滿揚州城,獨獨有淩家是富戶自家養了瘦馬,別的大富人家,哪裏會費了這麽長時間折騰這些個,都是花了銀子買來自己受用的。


    那些個小型教坊裏,老鴇們買的丫頭來,到底養成後是要拉出了麵去給人相看,合適了方給銀子,買主也都是些鹽商富戶。並不若淩家這般精心。


    獨獨淩家的瘦馬,是揚州府出了名的美貌,又琴棋書畫精通。還有那最最引人趨之若鶩的是,淩家養成的瘦馬風情。據說,所有從淩家出去的成馬,是上得了台麵的,平日裏端莊正經,大氣賢惠的模樣,私下卻是個風月功夫厲害,風情萬種的尤物。


    淩太太享受一般的看了眾人一番後,方才吩咐海棠給眾位姑娘奉茶。


    盧風接了茶,端正的跪了下去,嘴裏甜聲道:“女兒請老爺喝茶。”


    淩老爺接了過去,輕輕啜了一口,故作正經的道:“要好生伺候你們太太。”


    盧風溫順的道是,又端了茶遞給淩太太,道:“女兒請太太喝茶。”


    淩太太滿意的接了茶,隻輕輕沾了嘴唇,便讓丫鬟扶了盧風。


    玲瓏隨後也恭謹的敬了茶,扶風見玲瓏沒有出什麽幺蛾子,鬆了口氣。


    未風進了茶後,悅鐸和扶風也跟著跪下端了茶,扶風心下鬱悶,到了這兒已經是第二次下跪了,若說第一次是為了秦姑姑,到底會心甘一些。眼下卻認什麽勞甚子親,心裏不停吐槽,到底和玲瓏一樣,乖乖的敬了茶。


    淩老爺說了一通身為淩家女兒,要為淩家爭光之類的話,幾人也都一一應下了,淩老爺這才滿意的抬腳出了門。


    淩太太見幾人都恭謹,樣貌又出色,到底心裏滿意。當即吩咐了吳嬤嬤,稍後給姑娘們分好院子丫頭,如今都是正經小姐了,再不能沒有人手伺候的。


    幾人忙又站起來齊聲道了謝,淩太太留了早飯,幾人便陪著淩太太一起用了早飯。盧風嘴甜又會說話,隻一餐飯下來,淩太太眼裏的慈愛就略微深了幾分。


    扶風很是佩服,到底比不上,也不願意如此奉承。隻乖乖的用飯,拘謹的迴話,用了早飯。


    淩太太讓幾個姑娘出院子去轉轉,熟悉熟悉。又招唿了海棠去布莊喚了人來讓姑娘們挑布做衣裳,又叫了來福順的金樓來打首飾。


    幾人出來淩太太的屋子,都不由得長長吐了口氣,玲瓏道:“憋死個人,說話都不敢說了,也不知道整這麽大陣仗做什麽?”


    盧風笑道:“妹妹就是規矩課上不好生學,方才覺得說話都不敢說,若你像未風妹妹一般認真,說什麽話就都得體的了。”


    玲瓏翻了個白眼,道:“學恁認真作甚,別以為今兒讓喝個茶磕個頭就是親閨女了,還不是想多賣些個銀兩!”


    盧風和未風方才有些喜色的臉色就陰了下去,當即也不說話了。


    悅鐸卻有些懵,道:“如今是不是該叫太太母親的才是?”


    玲瓏又道:“給你顆針你就當棒槌了,還母親呢?”


    悅鐸氣道:“我這不是想著法子討好太太麽?若不然都跟姐姐這般,那一日得遭多少白眼。”


    玲瓏:“喲,感情還連累了妹妹了?”


    扶風看了一眼前頭帶路的大丫頭銀珠,才拉了拉玲瓏的手,低聲道:“日日裏跟姐姐說了說話要注意,現今更不比往日,盧風姐姐好心安慰你說話,你怎地也這麽刺她。更何況悅鐸又沒說什麽,你怎麽還跟長了刺一樣了?”


    玲瓏聽了就不太高興,道:“我隻是說實話罷,何必自欺欺人。”


    盧風這才露了絲笑容,到底有些勉強,道:“扶風妹妹說的對,如今我們更要謹言慎行才好。”


    玲瓏低了頭不說話,未風則有些呆呆的,約莫是在想什麽心事。悅鐸嘟著嘴歪著頭在生玲瓏的氣。


    銀珠是個十□□的大丫頭,看著年紀也有些大了,穿著一件繡迎春花翠綠色的褙子,銀白色的裏衣,袖口上也同繡了褙子上同款的迎春花,看著就有些嬌俏,隻是麵上兩頰和鼻梁上微微幾點雀斑,倒顯得不夠出色了。


    眼見幾個姑娘滯後了幾步說話,卻並沒有上去聽,隻慢慢的挪著步子,聽著歇了聲音,才道:“眼下吳嬤嬤還在給姑娘們拾掇院子,姑娘們先在院子裏轉轉吧,過了這個門,後麵就是花園子,有一個半畝大的荷塘,眼下荷花正盛呢,有了早的已經結了篷子,姑娘們可有興趣去看看?”


    幾人忙道了謝,跟著銀珠去逛了花園。


    扶風心裏掛著司棋,一路上並沒有心思,想了想,決定問問銀珠,若是司棋還未迴去,怎麽也得去打個招唿的,這半晌沒有迴去,指不定急成什麽樣兒了。


    “銀珠姐姐,不知道先生和秦姑姑眼下可迴城南去了?”扶風聲音清甜,笑容甜美,問起銀珠來,銀珠看著眼前這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姑娘,霧蒙蒙的大眼,一時就有些晃神。


    扶風見銀珠一時呆住,有些奇怪,降了聲音又問:“銀珠姐姐,可是不能問?”


    銀珠忙迴了神,心道,這丫頭真是個絕色,普通一句話就把自己迷住了。嘴裏迴道:“迴姑娘的話,司掌事和秦姑姑早上就已經迴了城南了,姑娘可是有什麽事?”


    扶風一陣失落,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司棋,心裏難受,便啞道:“無事。”


    姑娘們嬌貴,又日日為了養成個瘦弱模樣,吃食上也都控了又控,隻將將走了一圈,玲瓏和未風便有些禁不住了,就迴了屋。


    屋裏已經擺滿了綾羅綢緞,首飾樣子,幾人也都挨個挑了。扶風因司棋的事心裏難受,挑首飾和衣裳便有些心不在焉,幾下敷衍了,忙迴了自己的屋子,隻想一個人趴著哭上一場才好


    吳嬤嬤給扶風等人一人又派了兩個丫頭,一個婆子,此時,扶風在的淩霄閣裏,兩個丫頭和婆子正跪著給扶風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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