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夜裏光線不好,有的地方跟已經有了炎症的跡象,林偵沾了點酒精,輕輕擦洗。


    “啊……”


    緊緊咬著唇沐芽還是疼得叫出了聲,林偵的心一顫,手下險些把珍貴的酒精撒了。看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繃緊,肩頭顫顫的,林偵的手也跟著抖。怪不得人說醫不自醫,真是要他的命!強自屏了氣息,小心地動作。


    也許是適應了那疼,她沒再叫,沒再發出任何聲音。房中靜悄悄的,薄薄的陽光透進玻璃窗照進來,輕輕灑在她身上……


    林偵一麵上藥,一麵輕輕地吹,輕輕地,離得她很近,肌膚的溫熱觸在他指尖,柔滑如雪,一道道傷痕觸目驚心,看著很心疼,可是……不知這是清涼霜白的藥,還是做醫生那詭異的頭腦,很快,眼前竟已是出現了已經修複好的畫麵……


    吹彈即破,比嫩嫩的小臉還要白淨、光滑,陽光下透著水嫩的光亮,稚嫩的曲線完美地弧,剛剛過了十五歲,年已及笄,像一條美麗的小魚翻著水波,悄悄漾在他心頭,那麽輕柔,那麽撩撥……


    麵對過多少身體,可這一次,他的神經像上滿了弦的發條,血脈繃緊怦怦地跳著,林偵深深唿吸一口,輕輕吐出,一時沒控製住,竟像疼似的發顫……


    “哥,怎麽了?”


    “……沒事。”


    “哥,你怎麽了?”


    沐芽正要迴頭,林偵拿起一旁的衣服啪地甩過去把小腦袋蓋了個嚴實,“老實待著!”


    沐芽沒敢再動,老老實實地趴在枕頭上,並不知道外頭的哥哥已經是滿麵通紅,一頭的汗……


    ……


    亦洛坐在外間,一盅茶早就冷透,看著那緊閉的房門,不覺眉頭就又緊了緊。將才還能傳出一兩聲說話聲,這一會子竟是一丁點兒動靜都沒有。男女授受不親,更況他是尊貴的皇子殿下,在一個小宮女的房中這半天,這,這成何體統!


    亦洛騰地站起身,走到門前舉起手,又慢慢放下。楨兒本就臉皮兒薄,又心思重,這要是惹得他臊了,可如何是好?又返迴來,卻是再坐不住,來迴踱步。


    正是焦急,門輕輕推開,一眼看見他,亦洛像見了救星,“夫君!”


    “噓。”


    江沅示意她噤聲,輕輕牽了她的手。亦洛忙隨著他出到門外,夫妻二人直走到二門上的屏門後,才住了腳步。亦洛急問道,“怎樣?宮裏怎樣?”


    “九弟家宴後摔碎了皇父賜給他的那枚麒麟珮。”


    “啊?”亦洛驚唿,“這……他,他怎的好好兒的把玉佩摔了?”


    “說是家宴後迴到頭所意猶未盡又起身練功,不當心甩出了玉佩正好摔在石墩上,砸碎的。”


    “這……後來呢?”


    “聽說摔了玉佩當下九弟就往昭仁殿去請罪,跪了一夜。今兒早起被打發到文淵閣抄書,說是要抄滿七十卷《列傳》,學先人之賢以戒心燥。”


    “皇父可還好?”


    江沅聞言頓了一下,看著亦洛小心斟酌了一下方道,“說是皇父大怒,說九弟心焦氣燥,不成氣候。可這些懲戒,我覺著倒還好。”這是曾經自己與愛妃的定情之物,這些年,恩恩怨怨依然隨身佩戴,這將將賜給兒子就摔了,隆德帝的反應讓江沅覺得有些過於冷靜,興許隻是疼愛幺兒,可落在亦洛姐弟眼中恐怕就是於逝去母妃的薄情了。


    “難怪楨兒要與他賭氣。”果然,亦洛麵上也寡落落的,“那玉佩是皇父特意囑人打造,上頭有母妃與皇父的字,莫說念想,隻這物件兒也是珍貴,九弟是太不知愛惜了。”說著又起了疑惑,“既是一夜忙著玉佩的事,怎的又會責打小宮女?又牽扯了楨兒?難不成……”


    看亦洛探尋過來的目光,江沅接道,“你覺得會是沐芽摔了玉佩?”


    “若非這樣的大錯,奕楓怎會動私刑?”


    江沅輕輕點點頭,“我也這麽想。若是如此,麻煩就更大了。”


    “嗯?”亦洛不解。


    “一個小宮女摔了玉佩,退至敬事房就是死罪。九弟若是心生惻隱不想她死,在皇父麵前如實稟報之後求責罰己身,一來,皇父聖明,絕不會為了一件物件枉顧一條人命;二來也會念九弟仁愛,體察下人,比退迴敬事房還要穩妥,他卻為何要獨自攬下?既然要獨自攬下,又為何大怒責打她?這樣看來,這小宮女與九弟之間必有蹊蹺,卻因著一頓板子又被七弟偷了出來。我擔心,玉佩之事事小,這動私刑的背後大有文章。”


    江沅說著,見亦洛麵上絲毫不顯驚詫,還有幾分心不在焉,“洛兒?”


    亦洛歎了口氣,衝著客房呶了呶嘴,“一大早下了課就來了,那小丫頭一身的傷隻蓋了薄絨被,進去這半日了,也不見出來。”


    江沅聞言擰了眉,正要再開口就見客房門打開,人走了出來。夫妻二人見狀,忙迎了上去。


    “楨兒!”


    看他麵上帶笑,似是絲毫不覺有甚不妥,亦洛有些惱,“你是堂堂皇子,怎的在一個奴婢房中耗了這半日?成何體統!”


    “姐姐,我隻是問問她的傷。”


    “她的傷自有下人照管,怎能勞動你?”


    林偵蹙了蹙眉,沒再應,看向江沅道,“姐夫迴來了。”


    “嗯,”江沅點點頭,“七弟打算如何安排沐芽姑娘?”


    “能怎樣?”不待林偵應,亦洛接話道,“養好傷,給她些盤纏送她歸鄉就是。可敬事房的名冊上已是把她劃了去,今後要隱姓埋名,免得被那邊招募的太監知道這詐死還鄉,不待咱們知道,她就活不成了。”


    “她孤苦伶仃,沒有家人,無家可歸。隻有我能倚靠。”


    亦洛聞言驚得挑了眉,“那你是打算怎樣?在我府裏養著她麽?”


    “姐姐莫擔心,她隻是借助府上幾日。我這就往城南去盤一個小院,收拾幾日就能把她安置過去了。”


    “你說什麽?!”亦洛聽得怒起,“你還未開衙建府,這是要養私宅麽??皇父知道了還了得!”


    “我隻是想給她一個安穩的去處,並未有旁的意思。”


    “不行!姐姐知道你是浣衣司解救下這小丫頭可憐她心生不舍,可你萬萬不能……”


    “洛兒,”江沅微笑著打斷亦洛,“七弟並未有旁的意思,你這等不好客,還怨得人麽?”


    “我……”


    亦洛還要再說什麽被江沅輕輕握了手,看向林偵道,“七弟你隻管放心,往後沐芽姑娘就安置我們府上。”


    “多謝姐夫,”林偵道,“隻是,她好容易從敬事房的名冊上逃了出來,不必再屈身為奴了。”


    “哪裏是要她為奴,”江沅笑笑,“往後她住下,照料她自己就好,閑來無事也可陪洛兒說說話。你把她一個人安置到旁處,要多少看家護院之人?如何放心?在我府上好歹能有個周全照應,待到你有了府宅再做安置,如何?左不過就是一年半載的功夫。”


    江沅說得十分誠懇,安排也很周到,林偵雖然覺得這根本就不是長久之計,可芽芽此刻還在養傷中,真要把她一個人放出去,他也真的不能放心,隻好點頭應下,十分感謝姐姐姐夫。


    亦洛心裏實在是想跟弟弟理個清楚,可被夫君握在手中給,也隻得罷了。


    待送走了林偵,亦洛這才衝著江沅撅了嘴,“你倒接的痛快!這不明不白的給他養了個女孩兒,往後若是有人說出什麽來,可怎麽好?”


    江沅淡淡一笑,“必須得養,而且得好好養。”


    “為何?”


    “你還沒看出來麽,這女孩兒是七弟心頭上的人。你不給他養,他就要惹大禍了。”


    --


    ☆、第58章 ,


    七十卷《列傳》工工整整地抄完,又寫了一篇比聖賢之行悔過自身的文章,一天一夜;待到昭仁殿恭候皇父的垂訓,又是一整天,任是習武之人膝蓋也已紅腫,一站起來鑽心地疼,險些一個踉蹌磕在門檻上。大太監趙顯正好來在門口,一把扶了他,“唉喲,殿下,您當心著!”


    “有勞趙公公。”


    “這是哪兒的話,老奴瞧著殿下長起來,怎能不扶一把呢。”


    對著趙顯的笑臉,奕楓連咧一下嘴的精神都沒有。


    這一場風波著實鬧過了火,若不是母妃連夜找了趙顯提前壓下去,待到皇父差人去查,那人壓根兒就沒去到頭所,否則這濫用私刑事小,曝露了他為著一個小宮女怒摔玉佩,奕楓不敢想皇父的怒火,即便如此,依然怒斥他“心焦氣燥,小事迷心,難成大器!”,籌劃許久的赴軍營曆練就此付諸流水。


    從昭仁殿出來已是黃昏時分,斜陽已盡,隻餘天邊一片並不耀眼的顏色照著東邊的角門。將一到門口,小太監徐力就忙迎上來攙扶,“主子,主子你出來了。”


    奕楓不耐地甩開,嘶啞著聲道,“怎樣了?”


    徐力皺著眉用力抿抿嘴,艱難地說,“主子,敬事房我叔叔那兒托了人,可壓根兒什麽也問不出啊。那天夜裏值班的小太監早早兒就被打發走了,又說第二日並無甚異樣,沒多什麽人,也沒少什麽人。神不知鬼不覺的,莫說找著沐芽的下落,就是那名冊,”說著,徐力小心地瞅了主子一眼,“也,也見不著。”


    奕楓聞言重重地出了口氣,意料之中的結果。那一夜自己一怒之下燒幹了理智,先做下蠢事,後來慌亂之中又為沐芽求情,這一昏招讓他後悔不已!果然,母妃對人情的洞察根本讓他躲不及,險些就傷她性命,好在敬事房連夜帶走了人,可這一走,奕楓就知道再想把她帶迴來就難了。


    一想到那一夜的狼狽與措手不及,奕楓一股怒火躥上心頭,死死握了拳,任是這一天兩夜的疲憊都壓不住此刻的殺意騰騰!


    從小到大,他爭強好勝、處處拿尖兒,卻坦坦蕩蕩從未與任何人暗下有過過結,哪怕就是那個從來都不待見他的七哥,不合從來都在擺在明麵上。朝堂之上,深宮之中,布眼線,刺情報,可謂盤根錯節、在所難免。更知道母妃如今享盡榮寵與她的手段不無關係,可在奕楓眼中,那都是利益相驅,怎可染指親兄弟之間?誰曾想,這陰損的手段到底還是被親哥哥用在了他身上!


    美人計,算麽?


    奕楓冷笑一聲,隻是這冷笑背後如此心虛帶著後怕,怎能不驚?從來讀史書都會嗤笑那些被一個女人迷昏了心智,枉費大英雄之名的蠢貨們,更得意自己對美貌女人十分自持,卻從未想過有一天他也會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小丫頭美麽?他早已無法判斷,隻是心甘情願地疼她;證據確鑿,恨之瘋狂,打她,他卻疼得像死了一樣。直到此刻想來,還不知悔,唯一之恨竟然是恨她不曾直言相告,若是她當初能告訴他實情,他會把玉佩拱手送給七哥,斬斷對她的控製,徹底地據為己有……


    眼前閃過那張蒼白無血的小臉,心痛升起更覺咬牙,皇父斥他小事迷心、難成大器,他卻不信他能這麽蠢!不能信那朝夕相伴的心意都是在騙他!不對,根本不對!


    “表哥!”


    陰暗的東筒子夾道靜悄悄的,不遠處的禦花園角門旁站著個人,顯示候了許久。一眼瞧見,奕楓眉頭更緊,轉身就往北五所去,瑾瑋忙迎了上來,“表哥!”


    奕楓站下,“你不迴府去,還在這兒留著做什麽?”


    一場風波,雖說根本沒有牽扯到乾西所,卻因著自己被罰、母妃氣病,奕楓料得到依著舅父莊之銘的謹慎,定是要將瑾瑋接出宮去。


    這一句丟出來,十分生硬,眼看著瑾瑋眼中就含了淚,奕楓蹙了蹙眉,“我領了責罰,事已過去,無需再憂心,跟母妃說我明兒去瞧她,迴去吧。”


    “表哥……”瑾瑋開口,聲兒有些怯,“不是娘娘讓我來的。”


    “那你來做什麽?”


    他冷冰冰的,瑾瑋尷尬地抿了抿唇,“我……是想問你句話。”


    “巧了,我也有句話要問你。”


    “表哥你問。”


    “隔了這麽大個園子,一時三刻的,你是怎麽知道玉佩的事?”


    “是……七哥傳話給我。”瑾瑋小心地斟酌道,“七哥他也是怕事情鬧大,不周全……”


    “哼!”奕楓冷笑一聲,“他究竟是為的什麽他自己心裏清楚!”


    “表哥……”瑾瑋蹙了眉,“此事究竟是怎樣我是不得而知,可那一夜若是娘娘不來,你又會怎樣?當真比此時好麽?一旦失手打死了人可怎麽好?”


    奕楓聽著十分不耐,扭頭就走,瑾瑋一把拉住他,“表哥!我來就是想問:你究竟是為何要對沐芽動刑?”


    “與你無幹!”


    “是與我無幹,那是否與玉佩有關?與七哥有關?”


    一連追問,奕楓擰了眉看著她,卻是不開口。瑾瑋急道,“你當真是有事瞞著!我告訴你,娘娘連夜就動用了敬事房的人查找,可是,沐芽根本就沒有抬迴敬事房!”


    “什麽??”


    奕楓大驚聞言,當時敬事房的人來得蹊蹺,奕楓事後就想到是七哥做的手腳,遂他料定沐芽進了敬事房就會被秘密看管起來,養好傷定再被七哥弄到身邊,卻萬沒有想到這人竟是根本不在敬事房!小太監徐力的是敬事房大太監的遠方侄子,他探聽不到已見事情嚴密,可母妃的勢力都找不到,那……


    奕楓一陣心慌,“真的??母妃說找不到她??”


    “表哥!”看這原本憔悴無意之人一時竟是急紅了臉,瑾瑋更覺事情蹊蹺,“究竟是為什麽?娘娘目下身子不適顧不得,可我想著,待娘娘身子好些定是不會放過。這要追查下來真與七哥有關,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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