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途七皇子


    今年的節氣晚,直到十月的最後一天入冬的第一場雪才下了起來。這一來就是鵝毛瓣,天不是很冷,風也輕柔,揚起鵝毛飄飄灑灑,雪霧輕紗,紅牆碧瓦,好是一番景致。


    林偵站在窗前,看著不遠處半開的朱漆院門,一個小太監垂手而立,麵無表情,像一隻紙塑守在靈前,寂靜的院落冷清得隻有簌簌無聲的雪。


    這不足一百平米的院落是林偵見過最小的四合院,正房兩間帶東西兩廂,合閉處隻有遊廊開前門。小院裏除正廳及臥室外配有書房、浴房,還有一間傳膳房,設計與整座皇宮相宜,雕梁畫棟,朱漆彩繪,十分精致。可五髒再全也隻是一隻極小的麻雀,與居住在這裏的主人實在不相稱,因為他頭上有個金光閃閃的名號:七皇子奕楨……


    初到這裏的經曆對林偵也是一樣的驚魂攝魄,隻不過很快他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默默地配合周圍的一切、觀察周圍的一切。深處後宮,那起居之中處處可見的金黃色與絳紅色讓林偵大致猜到了自己的身份,隻是這麽尊貴的身份,從一場險惡的風寒之中醒來,守在身邊的除了幾個太監竟是再無旁人。


    慢慢地,林偵注意到這些所謂的仆人們伺候他洗漱更衣,十分周到,可畢恭畢敬之下又像例行公事根本就不過心,恭敬之中透出十足的冷漠。這怎麽能不奇怪?這位皇子已年近十九歲,自幼長在宮中,身邊竟連一個與他親近的使喚人都沒有,一個笑臉都看不到。


    眾人圍捧之中,林偵替這位皇子感覺到一種切膚的隔絕與孤獨。


    待到“病愈”走出房門,眼前的一切更加重了林偵心中的疑惑。原來不僅僅是情感的隔離,他人身的自由也僅限於這個小院落。院門開著,他隨時可以走出去,可隻要踏出門檻身後就會固定跟上四個太監,而這四個人並不是平日隨身伺候他的人。


    他們的表情是一樣的恭敬而冷漠,微微弓著腰隨在身後。林偵個子高,寬肩束腰,身材英挺,看起來卻依然沒有他們壯實。亦步亦趨,緊緊護衛,可不知為什麽,這幾人的架勢讓林偵隱隱感覺到一種脅迫,仿佛隨時都會被他們挾持迴去。


    不管怎樣,為了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更為了探明處境以便於尋找芽芽,林偵假裝 “將養”了兩天之後走出了小院。


    於古皇宮的布局,林偵雖然不如芽芽知道得那麽細致,卻也十分熟悉,出門看到院上門匾就想起這該是在皇宮東北隅、樂壽堂後頤和軒北,東西兩小院其中的西小院,緊挨著東六宮。可當他穿過頤和軒正要再往南去之時,身後傳來一個幽靈般的聲音 ,“前頭是萬歲爺的養性殿,主子您留步。”


    什麽?林偵當時就覺詫異,前麵難道不應該是樂壽堂嗎?怎麽會是皇帝的養性殿?可這問題他不能問。折返迴來又往西走,記憶當中穿過東筒子夾道就該是東六宮,可等他走出頤和軒角門時眼前不見夾道,竟是出現一座花園。


    花園規模比禦花園略小,奇怪的是月亮門上空空如也沒有任何門匾題字,不過其中的奇珍花草卻絲毫不遜色,即便是寒冷的冬日依舊蔥蘢,假山流水,冷霜紅葉,清冷的空氣中含著淡淡的草木清香,十分雅致。


    很顯然,在這個空間中頤和軒獨立於東西六宮之外,緊鄰皇帝讀書休息的養性殿,與東宮後苑之間甚而還隔出了一座花園。這樣一來,這裏的布局幾乎是縮小版的乾清宮、坤寧宮與禦花園,卻又清清靜靜地獨成一家,莊嚴肅穆之氣不在,紅牆碧瓦忽地都成了暖色;彼此之間的距離也很近,更像大戶人家的家宅院落,在這宏偉冰冷的皇宮之中有種隱別於世之感。


    這是什麽所在?帶著心中疑慮林偵越發加快了腳步,可他正當要踏入夾道想尋著記憶再想往西走時,毫無意外地又聽到了那句,“主子您留步。”


    這就是他所能及的最大範圍。


    越過幽長的夾道,林偵已經可以看到東六宮,那是太子與皇子們起居的地方,而他,九位皇子的其中之一卻不許再往前多走一步。


    至此,林偵徹底明白,七皇子奕楨是被軟禁了。


    軟禁了多久不得而知,可軟禁的程度卻讓人心驚。如果單純是皇子犯了個小錯被懲罰,仆人們不該是這種冷到冰點的態度,這似乎並非見風使舵,而是真的很怕與他沾染。這一定是個很長久的待遇,而對這個待遇幾乎所有人都確定他再沒有翻身的機會……


    頤和軒鎖著門,林偵站在院中,四方的院落打掃得很幹淨,朱漆廊柱燦然如新,窗前的梅也在精心照料之下正曝出小小的骨朵。養性殿,近在咫尺,他與那個稱為父親的人一院之隔,可林偵此刻覺得自己與那門上的銅鎖一樣,被徹底遺棄的寒冷從骨頭縫裏滲了出來……


    他們父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林偵原本沒有絲毫興趣,對於這位皇子的遭遇他也無意改變,這低調的身份與生活反而更方便他找到芽芽,在宮中的主人們還沒有注意到他們的時候就離開這裏。


    也許是這位皇子久無鬥誌,看管的人早就放鬆了警惕,白天隻要他在小院中根本就無人問津,夜裏安頓他睡下,一整夜都不會有人來查看。林偵這才得以悄悄翻牆出去尋找芽芽,可偌大的皇宮即便就是急行軍的速度一夜也隻能查找很小的範圍。


    宮女們起居之地都有名牌,從人數到姓名要反複幾次才能徹底排查,還要極小心算準巡夜的時間。好在尚服局就在頤和軒東麵,費盡周折他終於在浣衣司找到了芽芽。


    可萬沒有想到,萬事俱備,卻不見了東風……


    自相會,林偵每隔兩天就會去探望芽芽,可憐的小丫頭深陷最底層的奴隸,相互之間的發泄與欺壓你死我活、不懼賠上性命,而身為哥哥,他卻沒有能力保護她。隻不過,自己皇子的身份給了芽芽很大的希望,原本心細如發的她出於對哥哥的信任隻一心繪製地圖,根本就沒有懷疑為什麽他這位尊貴的皇子不能在白天耀武揚威地出現。


    林偵沒有戳破他尷尬的境遇,人需要希望才能堅持。逆境之中尤甚。


    枯井的地形圖芽芽已經繪製出來,巧的是正在頤和軒北東小院的後牆邊。林偵之所以一時沒有察覺,是因為另一樁蹊蹺事:頤和軒正殿院中他可以隨便出入,而與西小院一樣穿廊出來的東小院卻不是他可以涉足的地方。


    鎖,不是問題,問題還在於那枚麒麟珮,依然毫無蹤影。


    那天得知芽芽手中沒有玉佩,林偵有些措手不及,還是她提醒說,那枚玉佩不可能在自己身邊。她身處浣衣司,人來人往,晚上睡覺身邊都有人,根本沒有任何可隱秘藏匿之處。這麒麟珮一看就價值不菲,比冬婆那對墜子要昂貴得多,如果真的在誰手中怎會沒有一點風聲?


    而且,當時她醒來時身邊有人,手中即便有玉佩也一定會被人拿走。可芽芽覺得如果真是那樣,一定會引人生疑,畢竟她這麽個小宮女怎麽會有這種東西?那人即便悄悄偷走,也會暗下對她關注,可這麽久她沒有發現任何人曾有意接近過她,所以很有可能那枚玉佩根本就不在浣衣司。


    芽芽的話不無道理,麒麟珮之所以出現在林偵手中跟他皇子的身份該是有密切的關係,隻是,既然把她也帶到了這裏,那另一枚就一定也在不遠處,在哪裏呢?


    找玉佩不同於找人,這配成一對的麒麟珮,另一個持有人的身份絕不會低,如此一來,想找到它,夜探是絕對不可取的。


    林偵這時才意識到,他必須找出七皇子奕楨被軟禁的原因,不論是什麽,不論用什麽手段,他都要走出頤和軒,走入皇宮,做個真正的皇子,才有可能在他尊貴的“兄弟姐妹”之中找到那枚玉佩!


    外麵的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兒房簷屋下就鋪了厚厚絨絨的一層,天潔地白……


    林偵轉迴身,又看著眼前這張橫鋪了一整麵牆的大周天//朝圖。


    雖然不確切這個朝代對應曆史上哪個時期,可從隆冬時節飯桌上的果蔬和房中的玻璃窗、玻璃燭燈可見,此時的農業與工藝技術已是相當發達,而房中這張版圖,繪製之精確更是令人讚歎。


    從圖上看,大周的疆域相對曆史鼎盛時期要小很多,蒙古草原完全是個空缺,而西藏雖然有,地圖上卻繪製得不夠細致,足見對此地的掌控不足。據說隆德帝膝下的五位公主中,大公主和親西藏,二公主和親蒙古,看起來這聯姻的政治收效並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滴們,本文修改了文名和文案,這樣更貼合哥哥一些哈。


    謝謝親愛滴可可,雷雷收到!


    謝謝親愛滴柴柴,雷雷收到!


    謝謝親愛滴老道,雷雷雷雷雷雷收到!


    ☆、單絲不成線


    “主子,主子您喝碗參湯暖暖身子吧。”


    悉索的腳步聲後,一個有些怯懦的聲音。林偵迴頭,正是小太監劉撚兒,這是林偵來到這裏之後培養起來的第一個小親信。


    劉撚兒九歲進宮,一直就分在冷清的頤和軒打掃看護庭院,今年才剛剛十三歲。原本林偵身邊端茶倒水是另一個小太監,不久前生病被送了出去,就把劉撚兒換了進來。這是這孩子第一次接近所謂的正經主子,戰戰兢兢的興奮。


    七皇子為何被軟禁似乎根本就沒有人告訴他,不過在宮中這些年劉撚兒也學會了察言觀色,很會跟著其他大太監們行事,不敢與林偵親近,可那時不時透出的關心卻瞞不過林偵的眼睛。


    有一次劉撚兒打碎了房中的一個小擺設,不等林偵發話,大太監已經把他拖下去打了一頓,不給飯不給水。夜裏林偵睡不著,開門見他還一個人跪在牆角,大冷的天人已經僵了。林偵悄悄把他抱進房中捂熱,又拿了熱茶和點心給他吃。


    從那以後,劉撚兒似乎終於給自己的膽大妄為找到了借口,賣了命給主子似的,對林偵死心塌地,經常背著大太監們跟他說話。林偵問什麽,他就答什麽,從不懷疑為何身為皇子的人竟然對宮裏的事一概不知。


    原本林偵把走出軟禁的希望寄托在七皇子的母妃身上,畢竟母子連心,即便就是犯下再大的錯,母親總會原諒兒子,更況大周後宮之中兒子是稀缺資源,無論如何都該是嬪妃的一個資本。可出人意料的是,從劉撚兒口中林偵得知隆德帝這一後四妃中並沒有七皇子的生母。


    原來很多年前後宮之中曾有位燕妃,風華正茂之時罹患惡疾,留下幼子撒手而去。七皇子奕楨就是那個孩子。好在燕妃雖早逝,可七皇子並不是她唯一的血脈,早先她還誕下一對雙胞女兒:二公主亦沁和三公主亦洛。


    二公主三年前和親蒙古,三公主在去年出嫁,嫁的是京中景鑠王江沅。


    七皇子有兩個一奶同胞的親姐姐,可即便如此,林偵也覺無力。畢竟皇家無情,親兄弟反目成仇是慣常。更何況,七皇子的境遇絕非一天兩天,如果姐姐真有心相助,不會等到今天。可劉撚兒後來無意中的一番話卻引起了林偵的注意,說他早先在頤和軒當差的時候,時不時會見到三公主,不過她隻是在院子裏站站就走。


    峰迴路轉,這不同尋常的細節讓林偵看到了希望。頤和軒關門落鎖,極少啟用,三公主就算是來養性殿看望皇父也不該到後殿來,更不用說常來,因由隻可能是頤和軒背後那小小院落中的圈禁之人。


    一牆之隔,止步不前,看來這姐弟兩個必有難以化解的淵源,突破口應該就在三公主亦洛身上。


    迴頭再看,這位姐姐的故事林偵覺得很值得思量。同是雙胞姐妹,一樣的年紀,二公主和親後,隆德帝竟然又留了她兩年才把她嫁出去,恐怕不隻是一時沒有合適的駙馬人選;而且公主出嫁之後,外府邸都會改作公主府,不管所嫁何人,人們提起來都會改口稱駙馬爺。而三公主出嫁已一年之久,宮人們至今卻還以景鑠王相稱,此人地位可見一斑!


    男人的地位決定了女人的分量。林偵需要這女人的同情心,更需要她的分量。


    “主子,您請用。”劉撚兒恭恭敬敬地把參湯放在了桌上。


    “嗯。”


    林偵應著,走到桌邊落座端起小湯碗,待看左右無人,這才悄聲問,“怎樣?”。


    “嗯嗯,”劉撚兒忙點頭,“迴主子話,昨兒我等著三公主了,把您的話傳給了公主。”


    “而後呢?”


    “公主隻站了一會子,什麽話也沒說……就,就走了。”


    劉撚兒迴話迴得有些艱難,覺得主子被人駁了,怕主子不高興。可林偵聞言卻露出了笑,“好,多謝你了。”


    “折煞奴才了!”


    劉撚兒嚇得就要往下跪,林偵一把拉住,“悄聲。”


    “是。


    ……


    王九又挨打了。


    這一迴幾乎是毫無因由,連原來頂嘴犯上這等一個眼神不對就可以隨意加減的罪名都不給他一個,直接就把人拖到了晾曬簾子的場院。


    沐芽正巧去庫房拿染料,虛掩的院門縫裏眼睜睜看著那一板子下去,皮開肉綻,鮮血順著長凳滴滴答答砸在土地上,王九的臉霎時慘白,卻是死咬著牙一聲都沒哼出來。


    沐芽挨過板子,第一板子下來就天旋地轉,與長凳上下夾擊,身子狠狠地扁下去,感覺五髒六腑都要被擠碎。可即便如此,她的傷雖也淤血,卻到底沒流出來。


    隻是遠遠看著,那血腥的味道就直穿過來,嗆進鼻孔,嗆得沐芽腿發軟,靠在牆邊半天動不了。仰起頭,灰牆築起四方的天空,藍天白雲那麽近,又那麽遠;空氣中刺鼻的漿染味道沒過了血腥,一切如常。沐芽突然有些透不過氣,剛剛穿越來時那種恐懼又帶著絲絲冷水的氣味慢慢升起,哥,哥,你在哪裏……


    整個下午,沐芽都沒有抬起頭,腦子昏昏沉沉,搗衣聲像那板子一樣,重重的,冷冷的,一下一下捶打著神經。


    終於,快收工的時候,王九被拖了出來。是“拖”,不是“抬”,他還活著。


    晚飯的時候,當值的指著灶上一碗飯菜說,“郭公公吩咐,不拘誰,給送到柴房去。”


    這一句像一顆石子投進深井裏,噗的一聲沉下去連個水花都沒打起來。眾人自顧自端了飯去吃,累了一天,累得一臉漠然,連幸災樂禍的力氣都沒有。


    沐芽站在門邊,看著那一碗溫吞吞的飯,蹙了眉。不好。這事不好。管事太監郭林吩咐下來送飯,卻又不指定誰去送,這些人都是各宮裏犯了錯的人,深知揣摩不透主子意圖的苦,都比旁人更多了明哲保身的謹慎。王九榮耀的過去得罪的都是大人物,而護他的人不是被貶,是已經死去,他就像河溝裏的泥鰍一般再也翻不了身,誰敢去惹這腥氣?


    一旦王九死了,郭林一身幹淨,而旁人麽,法不責眾,又能怎樣?


    沐芽捧著碗,胡亂把飯扒拉進嘴裏,目光始終盯著灶台。等她放下碗,眾人都還隻吃了一半,沐芽走過去舀了熱水灌滿一個大竹桶罐,順手端起那碗飯。剛一轉身,一個龐大的身軀堵了去路。


    “哼,小娼婦,你倒貼得緊!急著號喪去??”


    是冬婆。這些日子沐芽謹小慎微、快累斷了筋骨,可昨兒放月錢,依舊被扣得隻剩了一兩七錢。冬婆拿不到三兩,又扯著嗓子罵,正巧郭林進來碰上,嗬斥了兩句,才算罷了。夜裏,冬婆四腳攤開占滿了炕,沐芽最後擠得隻能坐在地上靠著炕火睡了一夜。


    此刻又被糾纏,沐芽沒有言語,低頭繞開她往門外去。冬婆一把攥住她細瘦的胳膊猛往迴一拖,沐芽一個趔趄,險些摔了碗。


    “給老娘洗衣裳去!”


    “我迴來洗。”


    “不行!”


    老繭卡著嫩皮兒,捏斷了一般。沐芽抿了抿唇,“衣裳我已經泡了灰水,汗多,多泡泡,去味兒。”


    話音未落,肥厚的手掌一巴掌扇了過來。


    巴掌聲意外地大,像灶坑裏的柴火爆燃,冬婆自己都嚇了一跳。灶房裏的碗筷聲忽地靜了下來,眾人都大睜著疲憊的眼睛往這邊看。


    “你娘才有味兒呢!”冬婆被看得臊,扯了粗嗓子,“莫當老娘好欺負!三百兩銀子一個影兒都不見,倒有你說話的份兒!”


    雪白的小臉上泛出的紅印子很快就腫了起來,上麵的神色卻極安靜,冬婆罵完話音落了半天,才聽她開口道,“冬婆,早先也委實倉促,不如我這就跟你去見郭公公。水滴墜子的事,請送敬事房。落實是我的罪過,我領。你看呢?”


    “去就去!失盜的還怕你個做賊的不成!”


    冬婆瞪著眼睛趕話,沐芽輕輕點頭,“好。”說罷轉身就走。


    “哎喲!”不待冬婆反應,同屋的蓮姑忙過來按住沐芽,“省省事吧!一個小孩子家嘴賤,你跟她計較什麽?橫豎迴來給你洗就是,這會子吃飯你管她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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