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秋府中的人已坐不住,陳慕山正有一下每一下的撫那掌中茶杯,正不耐煩,忽聽前方聲響。

    是跟著九叔的年輕仆人。

    那人跑著過來,喘著粗氣:“少爺,我們跟著九爺上山了,那夥子匪賊要五千金才放人的,這會九爺正在山上周旋呢,要我速速下來傳話!”

    五千金?

    秋文淵險些要坐不住。

    如今這諾達秋府,輝煌不再,五千金?

    他甚至都不好意思叫來管家卞叔,他怕當著陳慕山的麵丟人。

    陳慕山這時候幾乎是毫不遲疑:“還愣著做什麽,拿錢去啊。”

    而秋文淵才緩緩開口:“且慢...”

    後麵那句沒錢,他卻始終說不出來。

    陳慕山側頭看他,目光有些不善:“您這是什麽意思。”

    “陳公子,你看著更深露重的,我...我一時恐怕湊不到那麽多銀錢。”

    後頭的話,說的叫他窘迫,但好在,是硬撐著講完。

    陳慕山心中有些數,這老爺子是最能花錢的,之前調查秋玉蕪家時,就已經將這老爺子本性調查的清楚明白。

    這秋家,如今是空殼子,五千金,怕是真困難。

    但其實陳慕山是真的沒有所謂的。

    五千金,他出了也無妨,反正是為了自己的女人。

    順便,拿這件事兒壓掉她身上捆著的親事,一舉兩得。

    月色寒寒,夜涼如水,陳慕山那將手中那撫出溫度的小茶杯轉轉往茶桌上那麽一擱。

    輕輕一聲。

    隨後,他如常開口:“這五千金,我出了。”

    秋文淵臉上神情動容,而不遠處站著的滿生卻忽然皺眉。

    “就當是,我予給秋家的初金吧。”

    初金?

    那是衿德城家小兒女成婚時,男方送給女方的第一個禮金。

    秋文淵明顯是有些接受不了:“可是小女玉蕪已有婚配,秋時便會...”

    “我隻會對我自己的女人好。”

    陳慕山不等秋文淵說完話,便直接開口,話語之中,明裏暗裏,透著意思。

    滿生這時候幾乎是要拔腿就跑,而秋文淵發現後怒吼一聲,喊人要將他給攔住。

    “滿生!你給我站住!”

    “來人啊,把他給我攔下!”

    而滿生這時候卻已經壓抑不住心中的不忿,他被三兩年輕仆人拽住,幾乎是狼狽的要跪在地上。

    “老爺!老爺!二小姐是要嫁給我家少爺的!這是不能改變的啊!”他悲聲哭喊。

    “我家少爺那人您知道的!認死理!您可不能如此便...”

    “秋老爺,我耐心有限,如今我便隻給您三個數,若您之意不收下我這初金,那這大半夜的,我就不出來找罪受了。”

    “還有,您是聰明人,當知嫁給我衿德陳家,要比上了山的新娘子好上多好倍。”

    秋文淵因這一句話,徹底絕望。

    是啊,若是玉蕪就此真的上了山再下不來,那這名聲就算是毀了,連帶著玉桃都不好嫁人。

    “3。”陳慕山冷冷開口,有恃無恐。

    秋文淵隻覺得自己腦袋都要炸開了:“陳公子!”

    滿生哭喊聲不斷:“老爺!您是讀書人啊!讀書人!可不能不重規矩體統啊...!”

    “2.”陳慕山微微皺眉,語調冷下來:“秋老爺,您如今,可就剩這一個數兒了。”

    “1。”

    陳慕山毫不停頓,殘忍出口,隨後又見秋文淵正老臉為難,遂站起身來,便作勢要走,且冷漠異常。

    見他真的要走,秋文淵上前欲阻攔,而身後滿生卻大嚷道:“老爺!您不能如此啊!我家少爺他...!”

    “陳公子留步!”秋文淵這下才有了幾分氣魄,卻是破罐破摔,咬緊了牙關:“陳公子,我家小女,也是飽讀詩書,常明識禮的長大,老朽知你家大業大,富貴榮華,可若非是正妻之位,老朽決不允小女出嫁!”

    這是他給自己,也是給整個秋家,最後的尊嚴感。

    陳慕山聽到這裏,終於停下腳步,高大的個子轉過身,卻微微帶著笑意:“秋老爺,慕山自然是要娶她為正妻的。”

    “除去她,沒人有資格坐在我身旁。”

    他擲地有聲,給出這個認真的承諾。

    那頭秋文淵的聲音在發顫,身後滿生的喊聲也帶著恨意:“老爺!老爺!二小姐跟我家少爺,他們可是打小定下的婚啊!”

    而秋文淵這時,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虛虛弱弱:“允...”

    秋府這一夜裏,是真的不得安寧了。

    秋文淵怕滿生發瘋,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情來,於是叫下人將他押去了柴房,而那頭陳慕山也未閑著,他正欲撥人迴府籌贖金,而那秋家寂寞寒涼的院子大門前,卻晃晃進來個人影。

    那人細細長長,個子高高,清秀卻冷漠的臉上帶著忠誠跟恭敬,華易這時一步步走進院子,進來堂廳,低頭,沉沉衝陳慕山道:“少爺。”

    這時的陳慕山如何願見到他,他心中還在惱他,於是話裏話外也都是不客氣:“你來做什麽?”

    華易淡淡然,笑,卻更多是溫然的解釋:“我來,幫少爺做事。”

    陳慕山冷著語調:“不必了,你且迴府去吧,我近日都不願再見到你。”

    因這幾句話,華易卻也是毫無情緒上的轉變,隻是更多的表達自己的忠誠:“少爺,我是帶著贖金來的,八千金,分文不少。”

    八千金?秋文淵開始懷疑了。

    之前的贖金是五千金,這八千金是何意思?還有,陳慕山還沒來得及迴去籌贖金,那這人,他又是怎麽得知的?

    思索再三,又三,可卻還是因底氣不足,而不敢將話問出口去,秋文淵隻得盯著陳慕山,注意他接下來的動作。

    而陳慕山,也確實沒有令他失望,他並未詢問八千金的緣由,便匆匆吩咐人上山去了。

    可能是真的掛記在心吧,陳慕山並沒有繼續等下來。

    他起身,向秋文淵告別:“我心中牽掛,實在是沒辦法一直這樣等下去,便先行一步離開,去靖觀山帶她迴來,您無需記掛,我一定將她帶迴來。”

    連夜映襯著火光,一行人浩浩蕩蕩帶著贖金上山去。

    而山上,九叔正坐在寨子正堂裏,等著贖金來好領人走。

    但有些事情往往不會順遂人心。

    胡四九賊心不死,又貪圖秋玉蕪,不願放任,見身旁還有兩個姑娘,便動了壞心眼。

    他想都沒想,衝外頭喊,喚來兩個男子。

    “給我把這兩個打昏過去,綁好了,塞進麻袋,去山腰那邊等,一手收了贖金上來,在放人。”

    秋玉蕪這時才反應過來胡四九究竟是什麽意思:“你不放過我?卻要全部的贖金?!”

    而胡四九此時此刻殘忍的解開事實真相:“小娘子,你長得這麽漂亮,我胡四九疼愛都舍不得,何況是將你放走?”

    “還有啊,我告訴你,可千萬別以為那山下陳家的,是什麽好東西!”

    “你是不知道,我下山,能去你們家一遭,可都是那陳家的出的主意!”

    秋玉蕪不敢細想:“你說什麽呢!”

    胡四九鄙夷發笑:“說什麽?那日我初次見到你,便覺得你十分可人!可惜被那陳家少爺搶先一步,而後,我並沒有將你是何人調查清楚。”

    秋玉蕪緊緊盯著胡四九,生怕會漏掉他的一個表情。

    胡四九掐掐她的臉,繼續道:“我日日夜夜可都在想著你啊,隻是那日走的匆忙,卻是沒辦法尋找你的具體信息。”

    “老天眷顧,竟讓陳家的人上山來,跟我說,秋家二姑娘模樣好的很!且我之前還是見過的!”

    秋玉蕪聽到這裏,才開始記得要問話:“陳家,是哪個陳家?”

    而胡四九卻直截了當:“自然是大綢緞商陳家!”

    這句話罷,秋玉蕪徹底絕望。

    陳慕山?真的是陳慕山嗎?那個曾說要娶自己的,風流公子哥?

    可是現在又是什麽狀況?他要人上山來,讓土匪去自己家搶自己?

    這是否有些奇怪?

    許是想讓秋玉蕪明白這一切,胡四九竟然繼續說下去:“那人好心機手段,要我搶了你家,再順便將你也擄走,隨後將搶了你家三姑娘的消息放出去,這樣,既不會毀你的清白名聲,又能達成他所願,我呢,之後向秋家索要錢財,也不算是損失。”

    這一切,就如此直白的說出來,甚至,是光明正大,好不覺得會因此而羞愧的。

    秋玉蕪氣得不行,聽到這裏,她幾乎是要將陳慕山的祖宗十八輩都罵一遍。

    天煞的魔星,他這樣做,是等著秋家沒錢贖她,隨後他再裝作慈悲的施於援手,然後自己卑微的,想盡辦法的去迴報他?

    簡直是黑了心腸了!她氣急。

    胡四九癡迷的望著她:“可是啊,他也沒想到,我會臨時反水啊。”

    “我告訴你,小娘子,老子才不會把你讓出去,之前已經有過一次屈辱,這一次,我要讓這屈辱加倍的迴返給他!”

    秋玉蕪這時候瞪著他,不知是真的害怕,還是氣得哆嗦:“你也是個瘋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娘子生氣起來,也這麽漂亮!”他獰笑,甚至放浪形骸的探出手去,意欲摸她的腰。

    秋玉蕪厲聲罵道:“混賬!別過來!”

    胡四九怎會害怕,他甚至是好脾氣的開始跟她滑膩膩的講話:“混賬?我是英雄啊,我救你離開那山下城裏壓抑毫無自由的四方天地。”

    “你也不想想,你就算是嫁給陳家那小子,又能得到多少的自由與暢懷心緒?你跟著我,我保證好好對你,且真的待你好,予以真心,這山,河,任你自由,不必那山下規規矩矩的一輩子強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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