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帶著人連夜上山,這七八十壯實後生都舉著火把,直映的這靖觀山下一片火光。

    秋文淵知道這陳家來頭大,亦是不敢薄待,匆匆派了人去內院子照看秋玉桃,就又請了人看茶,親自邀他正堂坐等。

    而白誌衡,眉頭緊鎖,雖不言語,卻總是懷有憂愁的。

    陳慕山坐在椅子上,杏仁茶端上來之前又鎮了鎮冰,因此十分涼爽。

    “不知,陳公子這連夜而來,是如何得知的消息呢。”

    秋文淵打量他,緩緩問道。

    白誌衡這時候也盯著他,心中奔騰的不行。

    而陳慕山心中隻擔心著秋玉蕪,始終肅著張臉:“我在府中聽到了動靜。”

    好家夥,他家在麓釧街,如何能聽到這廬江街的動靜?

    秋文淵不必細想,也知道這中間定有他不曉得的事情,因擔心是女兒的操守問題,他老臉沉重著:“這次便是陳公子救了小女,隻怕小女也不得活了。”

    白誌衡臉上閃過一絲悲鴻:“若玉蕪能迴來,我帶她走也使得!”

    陳慕山抬眼特地看向白誌衡,寒涼著神情:“你帶她走,你憑什麽。”

    白誌衡察覺到他來者不善,更像是想得到秋玉蕪的態度,於是皺眉冷問:“我與二妹妹是打小定下的親事,又如何不得帶走她?”

    “倒是你,這忽然冒出來的人,又有什麽資格去談論她?”

    說著,他不免氣得滿臉漲紅,聲音更是不悅,帶著之前陳慕山剛一進門的憤怒。

    而陳慕山卻始終不急不慢的,甚至發笑,淡淡然的迴敬:“資格?你同我談論資格?”

    “我隻告訴你,能娶她的人,隻能是我陳慕山。”

    字字句句,倨傲不訓,卻胸有成竹般。

    秋文淵臉上忽的不明朗了,他老眉高皺:“陳公子,你如此言語,怕是太過逾越了。”

    而白誌衡早已經忍不了,他站起身,往陳慕山這邊來,憤然道:“你憑什麽說這些話出來?平白侮了二妹妹的名聲!”

    陳慕山隻是冷笑,微微不屑看他:“我還能是憑什麽,自然是憑我有這樣的能力。”

    “不然難道是你帶著人上山去?”

    陳慕山盯著麵前的白誌衡,他已經羞憤難當了。

    陳慕山淡漠挑眉:“書香門第,這一代代傳下來的,就是無貞寧死是嗎。”

    “隻可憐了那樣一個風華正好的姑娘,投生在這明晃晃的“書香家”!”

    秋文淵麵子上掛不住:“那是她的命!總不能因個女子便毀了家聲名譽!”

    白誌衡卻在此刻扭頭看向秋文淵,神情帶著難以置信:“伯父?”

    這時,滿生從門口跑進來:“老爺!老爺!出事兒了!”

    秋文淵今天是被這夥子忽然下山的土匪們嚇得腿肚子都哆嗦,這時候滿生又說出事兒了,他幾乎是連挺都不敢聽。

    白誌衡先迫切的問:“怎麽迴事?”

    “是外頭...外頭有山賊...”滿生跑的氣喘籲籲,話都未說完,秋文淵聽著又覺得奇怪和恐懼:“那夥子人不是剛走嗎?!”

    “是那夥人!那夥人單槍匹馬的下山從這廬江街一直跑馬到頭!到了頭,還一直滿大街的吵吵嚷嚷說是搶了咱們家三小姐!特地炫耀的!”

    滿生漲紅了臉說完話,秋文淵隻覺得要瘋了,他顫顫巍巍的後退了兩步,捂著頭,沉聲疲倦道:“三小姐?”

    “三小姐不是在內院子裏昏著呢嘛?!”

    秋文淵暴怒,有種崩潰的歇斯底裏:“趕緊給我派人去後院看守!去啊!”

    而陳慕山,卻微微攥起了拳頭。

    他反複思索之前華易的話裏有話,覺得這中間有很多的蹊蹺之處。

    而白誌衡,更是懷疑的看著他,冷冷的探問:“陳公子,您這神情,恐怕是知道什麽吧。”

    他木著臉,寒著目光:“我能知道些什麽?我隻知道,得盡快把我的心上人帶迴我的身邊!”

    “你!”白誌衡被他激的幾乎憤怒的要衝上來,後又被滿生與秋文淵攔住。

    秋文淵怒怒出聲:“好了!本就好些子爛事情!誌衡你還要生事端嗎?!”

    “伯父!這人他出口便輕薄二妹妹!誌衡是在忍受不了!”

    白誌衡沉痛出聲,甚至是想指著他,叫他滾出秋家去。

    可後又想,自己,哪有這個資格呢。

    這秋家,畢竟不是自己真正的家啊。

    他不免有些氣虛,頓了頓,又聽見身邊秋文淵的聲音傳來。

    “誌衡,你先迴屋子吧,等天亮了,咱們再商議玉蕪的事情。”

    白誌衡腳步一顫:“伯父,二妹妹如今死生未卜,我如何能...”

    “迴去吧誌衡,你在這裏,又能成什麽事情呢。”

    秋文淵歎了口氣,勸說道。

    而這句話,絕對是刺痛了白誌衡那脆弱的尊嚴,他幾乎是瞬間便慘白了臉。

    而山上的秋玉蕪,此刻也並不好過。

    她被人綁在黑漆漆的屋子裏,同跟她綁在一起的,還有阿繡,桂芝和瓊沅。

    瓊沅這時候還在哭,而桂芝已經收聲了。

    阿繡是不怎麽會哭的那種姑娘,但這不代表她就不害怕。

    秋玉蕪打量著山寨子裏的屋子四周:“別哭了,好好看看周圍的擺設,將我們三人綁在這屋子裏,分明是要求財啊。”

    瓊沅這時候覺得自己都已經是這種遭遇了,一心埋怨秋家不作為,於是說話也不管不顧的,隻一味哀怨:“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若不是在秋家做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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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說著話,身旁桂芝冷不丁罵她:“若不是在秋家做事,你早大街上餓死了!不知道感恩的東西!你現在還說出這種話來?!”

    阿繡心亂如麻,怕得不行,見她們姐妹之間爭執嚴重,忍不住圓場:“這都是什麽時候了,你們兩個還有心思在這裏吵架?不怕死的嗎?”

    秋玉蕪根本就沒工夫搭理瓊沅的那些廢話,她現在擔心的,是土匪們要的贖金,那空殼子秋家給不起。

    畢竟,這是三個人呢。

    而秋文淵就這點好,讀書讀傻了,絕對會堅守道義,要麽,就救三個人,迴去酌情再行處置,而要麽,就是一個都不救。

    想到這裏,她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忽然,外頭有人一腳將門踹開,兇狠的很,剛一進門,便又哈哈大笑起來。

    這聲音,秋玉蕪是忘不了的。

    隻是瓊沅阿繡還有桂芝被胡四九嚇了一跳,幾乎是集體尖利著嗓子哀嚎。

    胡四九見狀立刻惡著臉一腳踹過去。

    倒黴的桂芝,便挨上了這一腳。

    桂芝無論怎麽說也是個弱女子,胡四九這一腳不輕的,直奔著她胸口去了。桂芝事後直接躺在地上,幾乎是要斷氣的樣子。

    瓊沅這時候很害怕,又怕自己也會挨上這一腳,連忙的往阿繡的身上躲去。

    而胡四九根本就沒打算放過她,他似乎是故意當著秋玉蕪的麵兒這麽殘忍的。

    秋玉蕪蹙眉看著胡四九的手段,隻見他一直粗壯手臂,攬過瓊沅,嚇得瓊沅直接求饒:“別!別這樣!”

    而胡四九隻是狠狠的拽住她的頭發,幾乎是是想殺了她一樣的:“別?到了我這兒,還由的了你去做主?!”

    “你別殺我!你別殺我啊你!”瓊沅哭的很慘,甚至是可憐兮兮。

    秋玉蕪再也受不了這境況,隻是她依舊要照顧臉麵,於是冷冷的問胡四九:“你到底要做什麽?”

    而胡四九這時候見她主動跟自己搭話,於是笑笑,鬆開拽住瓊沅頭發的手:“你不怕嗎?”

    秋玉蕪心裏歎氣,但麵上還要維持淡然:“不怕?我怎麽可能不怕,你當著我的麵欺負我的丫鬟,而我這時候手腳都被捆著,我得多害怕下一個倒黴的會輪到我?”

    胡四九打量她,覺得自己根本看不透這個姑娘:“可你這神情,分明是料定了我不會動你。”

    “明明,剛剛在山下,你還不是這個樣子。”他疑惑。

    之前在山下,胡四九明明注意到秋玉蕪臉上的神情,灰暗而決絕。

    可此刻,卻又多了許多的從容淡定。

    “你擄我們上山,真是要毀了我們,早不會將我們安置在這屋子中。”秋玉蕪道。

    “屋子裏擺設一般,恐怕也不是你的屋子,所以你要的,也不是我們的人,是我秋家的贖金吧。”

    這一句的胸有成竹,其實是心裏沒譜的。

    秋玉蕪也很虛,她隻能是詐胡四九心思簡單,會以為自己早已料定了事情的發展。

    “你怎麽知道。”胡四九不得不去佩服秋玉蕪的腦子。

    她見狀是自己猜對了,不由輕鬆了些,故作幽幽:“那你想要多少銀錢?”

    胡四九有些懵然,但很快恢複以往那殘酷樣子:“你覺得你值多少錢呢。”

    秋玉蕪不語。

    而胡四九的話還在繼續,隻是語氣中更多了不舍:“我是真不願意再送你下山啊,不然,你跟了我吧?”

    “你看,若是你這樣下山去,清白名聲也毀了不是?日後,哪裏有人家敢要你啊?”

    他還在引誘,然而秋玉蕪又不是傻子,她冷笑:“我就是毀了清白,自然也能去庵堂,常伴青燈古佛,了卻殘生,何必來你這煞氣重重之地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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