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永遠有著兩麵乃至多麵。


    說到猜,那打的就是心理防線。


    照紅妝拖延的目的,意在給青蚨她們製造機會。而一枝春如此撐持,旨在弦歌月、素鶴等人的出現。


    一方需要時間,一方需要人。


    但也側麵的給了王城掙紮的可能性,然能否抓住這一線可能,便要看造化,看老天賞不賞臉。


    於是乎,雙方陷入僵持。


    可更多的,還是對王城不利。


    另一頭,陳留得了浥輕塵指使立刻迴轉撫靈閣,告知林卯忘憂可以帶著天地堂的人出發。


    林卯骨子裏是看不起陳留的,不過麵上的功夫該做還是得做。意思意思一番道別後,便照著浥輕塵事先的交代悄悄潛出王城。


    至於東西南北哪一門,則不得而知。


    畢竟規矩是給弱者遵守,他們雖非個中強者卻也不弱。老老實實走城門,怎麽可能。


    而不管哪一門都不會是東門和西門。東門有勇王留的部分兵力,其人應戰魔界定然會相應準備。


    他們此迴是秘密行事,悄悄往來,自然越少知道越好。


    西門則是目下兩軍交戰所在,盡管魔界實際在北,卻刻意繞至此與東門夾擊,也可以使勇王疲於奔命,往返不及。


    因此一行人衡量再三,夾在逃難流民之間,混入陰暗角落,再由忘憂大袖一收,她自個兒變隻細小黑蟲找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就那麽神不知鬼不覺出了城。


    既不取南邊,也不取北邊。


    一隻不起眼的蟲子,去哪裏都可以。隻要不被戰火波及,那她就是安全的,同樣她所攜帶的人一樣的安全。


    出了城,忘憂變迴人身。


    把所有人都放了出來,隨即又放出小蟲探路。


    老實說,你說把休門找出來,換誰都沒點頭緒。但浥輕塵說的有道理,直接找肯定大海撈針。可要是換個思路,那就結果就是兩樣。


    世上,也就沒有絕對的隱秘,真正的不透風。


    他們隻需尋著正氣最盛地方找就好,人會被表象欺騙,可細小之物亦有超乎尋常的敏銳。


    林卯正色道:「行不行?你有多少把握?」


    忘憂攏住掛在香肩的衣衫,淺笑嫣然道:「放心,信不過奴家你也該相信那個女人的手段。」


    再說,咱們都箭在弦上,你不信她又能如何?


    別忘了,咱們的目的。


    林卯沒吭聲,他當然沒忘。然正是沒有忘,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自己一開始傍上照紅妝,為的就是投靠。


    為獲取器重,不惜賠上女兒妻子。


    可是從什麽開始,這條路它就變了。變得他要殺了對方?


    忘憂太懂他了,僅一眼便知其所想,湊近耳語道:「忘了柳心齋怎麽沒的?忘了……她要你死麽?」


    林卯眸子忽的張開,柳心齋被覆滅場景赫然閃現,一遍一遍不停的刺激他的每根神經。


    似乎,確實如此。


    忘憂看他的反應,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輕勾唇角,滿意的拉開些許距離,側眸努嘴道:「來了。」


    她隻字不提自己做了什麽,是怎麽鼓動對方一起找上百妙峰。


    林卯不妨她有此一言,蹙眉道:「什麽來了?」


    忘憂提著衣裙婀娜多姿的蹲下,伸出柔荑讓探路的小蟲爬上掌心。


    一陣安靜後,玉指指了一個方向:「往這邊。」


    林卯不言,抬手招了身後眾人跟上。


    這些人早已麻木,有如提線木偶。為了不讓他們走漏風聲,不久前都成了傀儡。


    本來他不樂意,誰願意和別人共享女人?奈何她一番話就把他噎的沒了脾氣,說:「過去奴家也是如此,你都躲在房內看過多少迴?


    怎麽過去不在乎,現在在乎呢?


    說來說去,咱們也就床第之間的關係,奴家本就是做這行的,再做亦不過做迴本業。


    奴非君妻,君亦未曾娶。


    那……你是以什麽身份反對呢?


    還是說,你現在不在乎奴家的出身,願意三媒六聘八抬大轎,以正妻之禮迎娶?」


    開玩笑,他迷戀她不假,離不開就像毒、藥也不假。可讓娶個破鞋,還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轎正妻之禮這怎麽可能?


    他林家,丟不起人。


    玩玩可以,娶就免了。


    忽的忘憂聲音乍然響起,忙迴神道:「何事?」


    忘憂捂嘴偷笑,百媚千嬌的指了指離去的眾人,道:「再出神,人可就走遠了。


    你是打算獨自追,還是和奴家兵分兩路?」


    林卯將人發了狠摟進懷裏,一點都不管佳人吃痛臉色發白,報複性的在其圓潤肩頭一口咬下,直到血腥溢滿唇齒之間才肯鬆開。


    大手用力捏緊其下巴,道:「沒良心的女人。」


    很顯然,自己心思已經被她看破。


    忘憂瞥了眼血淋淋的牙印,嬌滴滴的送了一記秋波,笑道:「那堂主大人告訴奴家,良心……值多少錢?」


    世間任何人可以與我談良心二字,唯獨你林卯沒有資格。


    說著,也不見她有何動作,人就那麽飄然而去。


    仔細看,會發現那不是她在有。


    而是裙擺下,有無數的小蟲拖著她走,並且速度不亞於眾人飛行。


    林卯呸了口水,野蠻的擦拭幹淨,隨後跟上。


    不知為何,剛剛的笑居然讓他有毛骨悚然之感。暗道定是這段時間安逸的太久,都把人閑出毛病,連錯覺都跑了出來,


    不然一個女人而已,有甚可懼?


    行不及多遠,發現前路已然有人在等著他們。


    青蚨倨傲依舊,對這兩人誰都沒有好臉色。


    忘憂見狀,半點不惱。


    上前作禮道:「見過青使。」


    青蚨沒看她,視線從她身上穿過卻未作停留,直直落在林卯頭上。


    道:「太慢。」


    林卯承認自己過去想癩蛤蟆吃天鵝肉,可是後來天鵝從來不拿眼睛看人。比起中看二字,他素來更喜歡實用。


    一千個好看的,不及一個會來事的。


    所以,後來就絕了心思。


    可似乎他過去了,她過不去。


    不是給臉子,就是睡了她一樣。


    沒了照紅妝在,他也犯不著客氣,緩步摟住忘憂的腰肢,青天白日的就上下其手,毫不避諱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更不管對麵還是個大姑娘。


    青蚨縱然知道忘憂與之真正的關係,可還是被鬧了麵紅耳赤。無恥,這對夫婦就沒一個好的。


    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


    冷然道:「帶路。」


    忘憂靠林卯懷裏,笑嘻嘻抬眸嗔了一眼,道:「死相,猴急什麽?」


    又對青蚨道:「青使,您說奴家說的對嗎?」


    青蚨不想理會夫妻兩,要不是礙於照紅妝有交代有事情待二人辦,將兩人挫骨揚灰的心都有。


    哪還會站在此地委屈自己?


    不鹹不淡冷笑譏諷道:「是啊,急什麽?」


    你忘憂有幾斤幾兩難道沒數?換了張皮子就當能抹掉過去?


    想要成功


    ,最後給我收著點。


    否則,我可不知道會不會說不該說的。


    忘憂意會,但這就是她要的結果。她要對動怒,要對方與林卯的疙瘩結瓷實,最好死結。


    如此,林卯即便心有所慮,在她的幹預下隻會靠向自己。那麽,自己離那一步越來越近。


    青蚨以眼神警告其不要亂來,倘若膽敢輕舉妄動,那就休怪她辣手無情。她不是魔子,可不管其有用無用。


    凡與魔子不利者,殺無赦。


    忘憂半遮半掩笑了,心裏則把青蚨罵了個狗血淋頭。麵笑心不笑的推開林卯,略整衣衫,搔首弄姿的看看兩人,又款款腰肢擺動行到眾人之間,伸手勾住一人前襟,道:「知道往哪條路走嗎?」


    那人露出迷醉的神情,喃喃道:「知道。」


    「他們呢?」


    「知道。」


    聞言,她滿意的放開,拍了拍手心迴眸是無聲的挑釁:看到了嗎?他說知道,嗬。


    青蚨迴以淩厲,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


    哪知忘憂混不在意,看上去恭恭敬敬說話柔柔弱弱,可實際並不是那麽迴事。尤其沒了照紅妝在場,就差沒撕破臉。


    她拿眼神勾魂似的勾了林卯,對青蚨道:「請!。」


    人群霎時讓出過道,恭迎其入內。


    青蚨鐵青著俏臉,自枝頭點足飄然躍下,青煙一般掠過兩人。


    兩人四目相對,相視一笑,隨即碾上,待三人通過,那迴話的人小跑至前頭帶路。


    翻山越嶺,穿洲過界。


    也不知走了多遠,漸漸的渺無人煙,植被稀疏,愈見荒蕪起來。


    這下不等他人開口,忘憂自己先站不住。對小蟲十成信心銳減三四成。再看不到目標,她也曉得該如何說清楚。


    勉強鎮定下來,林卯穿音道:怎麽迴事?


    你不是知道?自己看看,這像有人住?而且,正氣在哪兒?


    忘憂沒好氣剜了他一眼,你問我我問誰?我還想知道咋迴事,三邪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身能耐都是他們給的,你信不過我,總該信得過他們。


    林卯曉得她的意思,這麽說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是眼前又該如何分辨?往前甭說人,草木都難覓。


    而且,這附近已經結了薄薄一層霜。


    不厚,卻出奇的冷。


    便是神仙之流,亦不能免俗。


    望望西山日墜的晚空,入夜隻怕更難熬。


    一顆心,突的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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