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紅妝心口滯的厲害,一枝春的意思她懂。換句話說,自己的方才的猜測沒有錯。


    倘若事情是這樣,那麽她還真不能和對方死杠。自己這事說破天也不占理,是自己偷摸做的。


    一旦事發,一枝春未必會死而自己則一定有人不想自己活。


    那麽,事情就得掂量著辦。


    可是這場戰爭打到現在,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照理,素鶴在經曆長生門的變故以及許久吟等人的生死後,他不會看不出這件事出自誰的手筆。


    照理,他不會不明白一連串的算計背後自己最終的目的是什麽。以他的為人,正常情況應該會拚了命的趕迴來,好阻止悲劇發生。


    可問題是現在沒有,自己左等右等不見其來人,浥輕塵那邊也沒有消息傳來。這暗中有多少雙眼睛看著,她一清二楚。本來出現的人沒出現,不該出現的人則死皮賴臉的打著擦邊球。


    說是沒動手,可那不經意乃至有意散落的神之氣,無不化作絲絲縷縷的靈氣撲向勇王及其將士。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魔界本來的目標也不是此刻攻陷王城。真的做了,隻怕那暗中看的人早就跳出來。


    到那時,反而給了某些人開口的機會。


    思來想去,很快心內已然有了定見。既然八風島那邊已經順利取得解印人,玉南薇也已經獻祭,剩下的就是逼出休門這塊兒。


    但是逼出休門一來要時間,二來要機會。


    想到這裏,她瞥了眼交戰的兩軍。


    對玉蛟龍道:玉魔子,界主交你掌管的十萬大軍是不是可以出來了?


    玉蛟龍低眉垂眼,不卑不亢道:實在對不住,吾以為此次紅妝魔子已帶足兵馬,故未曾囑咐大軍後續跟進。


    照紅妝聞言,差的捏碎骨頭。但是臉上仍舊不露一絲端倪,似笑非笑道:無妨,本座原本打算借你手中大軍一鼓作氣拿下。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跟他們慢慢耗。


    倒要看看她一枝春的修為是比海深還是比天高,能夠無休無止的供應下去。


    要耗嗎?


    當然要,縱然素鶴那邊不知為何跳出自己的預料,但青蚨與林卯忘憂那邊還需要爭取時間。


    如果能休門逼出來,至少拔掉了一根插在背後的芒刺。


    不拘雲行雨是否是解印人,逼出休門對他們而言好處多多。這其中要是能夠再確定解印人的身份,那就賺大發了。


    一枝春邊嗑瓜子邊放水,說自己插手此間?插手了嗎?沒有,自己就摸了摸頭發嗑了嗑瓜子,沒事生個氣。


    別的,啥也沒幹。


    說自己故意釋放神之氣,誤會,天大的誤會。她可從頭到尾沒動過真元,這靈氣偶爾失控散落個一絲半縷又不是她能控製的事兒。


    誰生氣的時候,還沒個心緒不穩。


    至於瓜子殼變化靈氣,那也不管她的事兒。畢竟嘛這人功參天道,多多少少得了上天契機後時機湊巧那得了神啊仙啊口脂潤澤起了變化的也不是沒有。


    所以,這事怎麽能怪她插手?


    她都氣的隻能坐在這裏幹看,還要怎麽著?


    而且,她可不信這女人有那麽好打發。


    不過還是吐了瓜子殼,哢哢嗑著瓜子道:要海深,那是沒有的。


    比天高,也是不可能。


    但是,送你迴老巢這點能耐勉勉強強還湊合。


    事情到了現在,她是真不急了。


    冷靜下來,先把眼見擺平了再說。別的,她就不信那廝有種不迴來。該算的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照紅妝聽罷,可謂正中下懷。魔界的將士驍勇善戰悍不畏死,不光有出色的修為還有強健的體魄。


    十倍的兵力懸殊,就是耗也足夠耗死對方。


    所以她不急,更不慌。


    即便全耗在這裏,魔界還有萬萬千的勇氣整戈待發。而這些,隻不過是最不聽話的。


    說白了,原本就是將死之人。


    不過是臨死前發揮其最後的價值,為魔界奉獻出最後的價值。


    因而,她耗得起。


    而玉蛟龍,不管能力有多出色終究是界主所忌憚之人。自己哪怕作天作地,隻要界主還防備他一天,他就永遠不可能有出頭之日。


    即便再看不慣自己所做所為,也要夾起尾巴做人。


    故她根本不懼其事後告自己一狀,存心折辱那就要折辱個夠。無視的徹底,架空的可以,然後時不時友善的刺激一下。


    如此,才能聊以欣慰。


    斜眸微覷,好整以暇的道:也好,那本座就拭目以待。


    玉魔子,來都來了,不妨下場練練,好讓夫人替你指正指正,說不得對你來日突破桎梏……能有幫助。


    聞言,一枝春氣的差點沒禿嚕嘴皮子。要她說這女人怎麽就能毒呢?無恥的理所當然,壞的難出其右。


    自己之所以如此淡定閑適,吃的就是那群看熱鬧不會濕了羽毛,玉蛟龍為人與別的魔族不同。


    即便出手,亦是有不得不出的理由。


    必定衡量厲害,再三思量,將傷害拉到最低才會去做。


    照紅妝現在的意思,便是在逼玉蛟龍做出抉擇與正道劃清界限。


    登時,一顆心開始不由自主往下沉。


    單單兩軍廝殺,即便敵眾我寡敵強我弱靠著放水,要支撐到退兵或者弦歌月迴來並不難。


    可如果是玉蛟龍下場,這行事恐怕得逆轉。


    而玉蛟龍似乎早就算到照紅妝會這麽做,是以見怪不怪平靜的恨。淡淡地掀開眼簾,視線掠過一枝春。


    一枝春心立刻跳到嗓子眼,該死的,如此豈不被這女人吃個準兒?眼下種種自己尚能推脫過去,可玉蛟龍出手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老天爺,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她急得瓜子險些灑出去時,忽的一道聲音響起。


    那是劍漪的,本來是保護勇王。


    如今卻為了大局,挺身而出。


    負手提劍立與城牆一個垛上,道:久聞玉魔子一手飛雪天下無雙,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見識一二?


    一枝春聽罷,頓叫來的好,來的妙。


    劍漪是雙煞門的好手,其用劍之精哪怕是放眼欲海天也是能排的上號。殺人從來隻是恰到好處,誰都不曉得其真正的頂格在哪兒。


    因為他,隻恰到好處。


    而玉蛟龍那邊,她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


    這兩人如果對上,不是有心分生死,那一切就都有可能。


    不管如何,結果肯定比玉蛟龍單方下場強。


    畢竟別看那啥源源不斷去補充,可一個人能承受是有限,過度負荷等同過度透支。


    不是靠著強烈的意念支撐,一行人已成強弩之末。


    玉蛟龍什麽都沒說,足下生風飄然下場。


    那邊劍漪也不虛,跳下城牆。


    兩人皆過萬軍如入無人之境,冥冥中似乎自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為他們劈開一條路。


    這條路刀斧不侵,水火不入。


    是魔是仙,皆無法越雷池半步。


    劍漪目光左右顧之,道:你我之爭,非他人可以承


    受。


    不如,咱們換個地方。


    玉蛟龍欣然應允,道:請。


    就這樣,兩人搖身化作兩道流光消失無蹤。


    看的暗中之人紛紛私語,無不道劍漪與玉蛟龍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甚至有人覺得兩人是不是有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然為什麽要避開眾人。不在眼皮底下,誰知道他們是真打還是假打?


    還是,暗地裏有交易?


    這其中就包括了紅寡婦,陳留、浥輕塵等。各自隱在不同的角落,各有不同的心思。


    浥輕塵扭頭對陳留交代了幾句,對方看了照紅妝後,便悄悄的離開。


    這引起了遠處打算螳螂捕蟬的紅寡婦注意,浥輕塵那點心思瞞不過她,而陳留臨走前又看了照紅妝一眼。


    說明兩者之間,有不可分割的關係。


    再看看這廝身邊幾幅生麵孔,表麵上平平無奇卻難掩骨子裏的東西。明明不簡單偏要隱藏,表明他們有問題。


    那麽有意思的就來了,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放著近道不走,卻要指使陳留去做,其結果,不是見不得人就是指使不動。


    由此可見,幾人俱不簡單。


    陳留原係勇王的陣營,浥輕塵咋可能信任委以重擔。能讓他做不外逼其表忠心和試探、玩、弄,那什麽事可以讓浥輕塵拿來做餌?


    又同時可以牽扯上照紅妝,還有陳留。


    忽的,想到天象想到那莫名一陣的心慌與空洞,再觀一枝春、勇王等,霎時眼前一片開朗。


    是了,一定是這樣。


    常帶子出事了,解印人也出事了。


    所以,身為其中要害關鍵的幾個都不在。由得勇王在此孤軍奮戰,不是袖手旁觀,而是有些人根本不在。


    比如素鶴,比如弦歌月……


    至於三家,怕也不是表麵看的那麽簡單。


    除卻私心,料想還有別的原因。


    倏的,也不知哪兒跑來一個眼生的小廝,給浥輕塵身邊那幾幅生麵孔遞了封,幾人看完招唿沒法就消失了。


    再看看雲淡風輕嗑瓜子的一枝春,紅寡婦摸了摸血紋蛛。


    血紋蛛好像懂了她的意思,爪子扒拉扒拉一通比劃。


    頓時,紅寡婦眼神轉變。


    搖身也跟著不見,一枝春半眯眼睛盯著照紅妝道:你說,誰會贏?


    劍漪,還是玉蛟龍?


    陳留,還是紅寡婦?


    嗯?


    照紅妝側首欣賞起屍山血紅,意味深長的笑了。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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