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顧瑩懷孕的消息,謝斐雖然沒有準備,卻也足夠欣喜。


    孩子謝斐想留,但顧瑩有自己的想法。


    謝斐為人清冷,在家庭中也不是那種強勢的性格。


    雖然覺得遺憾,但最後,謝斐還是選擇尊重顧瑩的決定。


    顧瑩有一顆專注事業的心,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可感性、善良和心軟,似乎是每個女人都擁有的品質。


    一開始說好,不打算要這個孩子。


    緩兩年,等謝斐出學校進入工作單位,顧瑩老師的位置也能坐穩,坐踏實。


    小家不靠長輩接濟,也能有自己的穩定經濟來源,到時候再要孩子正正好。


    可等到了醫院,臨門一腳顧瑩又退縮了。


    哪怕還沒成形,那也是條命。


    迴憶起陸淼的幾個孩子,這一想法,在顧瑩心中便也越來越強烈,越來越鮮活。


    談不上舍不得,但顧瑩確實害怕執行這個抉擇。


    謝斐陪著她在醫院走廊坐了很久,她也猶豫了很久,最終選擇向自己妥協,準備留下這個孩子。


    謝斐大喜過望。


    原本也是說讓顧瑩之後在家裏好好休養。


    可知道顧瑩在工作方麵的想法後,謝斐也沒強迫她。


    當天從醫院出來,就和她一起迴家,準備跟長輩說這個事。


    正常人思維,懷孕了肯定減少奔波的好。


    謝斐也是這麽想的。


    所以在迴家的路上,謝斐就給顧瑩承諾,說等給長輩們打過了招唿了,他當周學校休息,就去那附近找房子。


    那話的意思,就是要帶顧瑩就近在學校附近住。


    顧瑩知道謝斐的心意,自然隻有點頭的份兒。


    可顧瑩更知道,婆婆那關沒有那麽好過。


    如當初和陸淼聊天時聯想到的一樣,家裏老兩口聽見要添人口的消息,果然很高興。


    但同時也放了話,小學老師一個月拿不了多少錢。


    楊芸語言犀利,讓顧瑩把老師的工作放下,老老實實的在家養胎。


    是“老老實實”,而不是踏踏實實。


    顧瑩不肯,謝斐替她說話,其中又提起說要搬出去住,結果可想而知。


    簡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家裏陣仗鬧得很大。


    謝斐罕見紅了臉,可楊芸不吃那一套。


    拍著大腿邊哭,邊喊鄰居來看,罵家裏娶了個攪事精的兒媳婦兒,挑唆的兒子不孝順雲雲。


    顧瑩有苦難言,慪氣慪得直哭。


    吵到最後謝斐大桌子都揭了,鄰裏指指點點,有看熱鬧的,也有在勸的。


    場麵實在鬧得不好看,最後還是顧瑩出來把謝斐拉去了房裏,做了讓步。


    除非最後月份大的實在跑不動,不然她工作不可能放下,至於搬出去住?


    老兩口要是實在有想法、有意見,那他們就還在家裏住。


    顧瑩性子一向妥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尊老愛幼、要孝順。


    她其實不是那種盲目追求孝順的人。


    可做人講究體麵,她的為人處世在外也代表著父母。


    她受婆婆指點沒關係,畢竟也是長輩。


    可卻沒道理讓外人覺得,好像真是她父母那邊家教出了問題。


    謝斐不想顧瑩奔波,可最終還是敗在了顧瑩流淚的請求下,沒有繼續僵持。


    這事兒各退一步,原本都該翻篇的。


    可是楊芸的性子,能是那麽輕易說完就完的嗎?


    她能拿捏的了顧瑩一次,就能拿捏第二次、第三次。


    在顧瑩堅持上班的這件事情上,楊芸仍有個人想法。


    為了逼顧瑩就範,即使是懷孕,顧瑩也沒有受到半點的優待。


    除了上下班必要的奔波,家裏的活兒,楊芸每天也是原封不動的,都攢著讓顧瑩迴來幹。


    禮曰:懷了孕還不消停的天天來迴跑,那麽多氣力沒地方使,給家裏幹點活兒正好。


    顧瑩說硬氣也硬氣,說軸也是真的軸。


    她不肯在楊芸麵前低頭,讓幹活兒就真幹。


    反正想讓她辭掉工作,是絕對不可能的。


    婆媳兩個就這麽僵持上了。


    鬧到最後顧瑩實在受不了,還是因為楊芸見顧瑩遲遲不肯就範,指桑罵槐踢翻顧瑩刷鞋的盆兒。


    讓顧瑩踩了肥皂水摔了血,臨了送去醫院確定孩子摔沒了,又開始哭她的孫子。


    罵顧瑩不爭氣,非要作到這個地步。


    不分場合、更不堪入耳的訓罵,旁人異樣的目光,等等等等。


    成年人的崩潰,也許就是這一瞬間的事。


    顧瑩實在受不了了。


    所以才顧不上身下血跡剛被清理幹淨,就拖著才流產的身體從醫院跑了。


    像她說的那樣,她在京北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出醫院後,她其實茫然的在街上淋了很久的雨,直到最後才下定決心,去找唯一有可能站在她這邊的人。


    就是陸淼。


    ……


    傅家小院這邊,顧瑩混混沌沌的睡著。


    另一邊。


    謝斐抹去臉上的水,單薄襯衫濕濘濘的黏在身上,從這棟筒子樓裏出去後,又跑各種胡同小巷去了另一棟樓老師的家裏打聽消息。


    謝正國往學校打電話問陸遠征,不多會兒,陸遠征的電話也打到了家裏,問有沒有看見人。


    唐梅不敢說,陸淼把電話接走直接說沒看見。


    謝家攏共三口人,除了楊芸,謝正國和謝斐找人都快找瘋了。


    那麽大的雨,說是夜裏還可能下冰雹,人去哪兒了呢?


    才小產的人,去哪兒了呢?


    能去哪兒呢?


    謝斐氣喘籲籲,整個人長時間浸在雨裏,身上裸露的皮膚都凍成了冰藍色。


    連帶唿出來的氣息,都化成白霧飛快散開。


    跑遍所有顧瑩認識的老師,都沒找到人。


    謝斐沒迴家,不知道家裏跟傅家通過電話。


    更不知道傅家給出的迴應,是沒看見過顧瑩。


    他在最後拖著沉重發顫的步子,往幾公裏開外的青塔胡同去。


    他想不到別的地方了。


    要在那裏,一定要在那裏……


    等謝斐趕到傅家,胡同裏已經亮起了路燈。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他被攔在了門外。


    門是傅璟佑給開的,但是傅璟佑和唐梅一樣,都不是擅長說假話的人。


    他應對不了,便又插上門迴來叫陸淼。


    於是乎,傅家門口就上演了謝斐站在台階下,冒雨望著台階上麵傅璟佑撐傘和陸淼並肩站立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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