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元毓渾然不覺。他忽然想起一事,遂問道:“楚傑可否參與‘暗流’的事情?”

    殷姑娘道:“老爺希望二公子能走仕途之路,故而此事二公子並不知曉。”

    元毓歎氣道:“難怪你剛才不讓他跟著進來;也難為姨父對他的苦心栽培了。”說著,捂嘴打了一個哈欠。殷姑娘善解人意,立即喚來兩位小姑娘伺候他沐浴更衣。元毓也不拒絕,洗沐過後,倒床就睡,這一覺直到申時方才轉醒。

    他就在房內用過晚膳,又靜候片刻,一直未有蔡韜的消息傳來。

    這一時間便是無所事事,他便站在窗邊百無聊賴地扯著月季花瓣。偶然一抬眼,就見殷姑娘獨坐在小院涼亭中,獨自飲酒,其舉手投足,真真儀態婀娜。元毓心中一動,竟在不知不覺間走到其跟前,笑問:“姑娘可否賞一口桃花酒喝?”

    殷姑娘抬頭,竟“啊”了一聲,臉上飛起紅霞。

    接著笑道:“若說小侯爺就是這‘神州第一美’,也是當得起的。”

    未曾想,元毓正色道:“男兒當以滿腹經綸謀生,皮相是最不足以掛齒的。”

    “是是是,奴家膚淺了,當罰一杯。”

    殷姑娘說著,舉起酒杯,敬向元毓:“酒便在桌上,小侯爺想喝就自己拿。”

    元毓就坐到殷姑娘身側,執起酒杯,與佳人一碰:“我在天京城楚樓的時候,那些姑娘們與我盡興後,都會直唿我為‘宸曜’。不若殷姑娘與我飲盡這杯,再隨她們那樣,喚我聲‘宸曜’吧!”

    殷姑娘笑而不迴,掩麵將杯中酒喝光。

    待兩人飲罷,元毓始終沒有等到那聲“宸曜”。再看殷姑娘,美目眇兮,巧笑倩兮,那欲說還休的俏麗模樣,真真快要讓人酥到骨頭裏。元毓心中又是一動,暗道是“春風多情”,遂指著大門的方向,詢問起那塊破舊匾額來。

    殷姑娘輕輕搖晃酒杯,問道:“小侯爺可知軒轅傾浚這個人?”

    元毓微微一怔,旋即點頭。

    殷姑娘撥了撥鬢角桃花,嬌笑道:“不錯,那塊匾額就是這位南越太祖皇帝所題。”

    那便是景朝末年,國勢衰微,丞相專權。幼帝倪默居於河陽(今蒼國帝都天京),羸弱無能,丞相挾天子以令諸侯,殘害忠良,鏟除異己,將朝政大權盡數收歸囊中,遂造成民怨四起,諸侯不滿,紛紛揭竿而起。這軒轅傾浚當時駐地芷陽,乃越國諸侯,趁此機會斬木為兵,短短幾載,就攻占惠國,慶國,大部分的昭國和燕國,建立雄踞南方的越國。

    然,這位南越太祖皇帝,讓百姓口耳相傳的,既不是他卓越的政績,也不是他傾國的容顏,而是他與彼時龍源的湮塵真人一段頗讓人唏噓的往事。

    自古“情”之一事,最動人也最惱人。

    軒轅傾浚一代豪傑,也不能幸免,偏偏看上的是最不該動情的修仙真人。想他本是一方霸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獨獨要湮塵不得湮塵,痛苦至極,竟動起玷汙湮塵的邪念。這軒轅傾浚本就是一個雷厲風行之人,很快用計將湮塵引到太乙湖畔,強行要之,又將此事散播出去、廣而告之。軒轅傾浚得償所望。湮塵自覺愧對天地蒼生,遂在太乙湖畔用崖魂琴演奏一曲絕唱過後,自刎以敬天地。此後,軒轅傾浚將帝位傳與其幼子,再無蹤跡。

    為何軒轅傾浚會在這個地方留下墨寶?

    為何神州竟無人知曉?

    元毓被殷姑娘調足胃口,仿若褲子裏鑽進螞蟻,一個勁地催問。

    殷姑娘道:“說起來,人人都希望是個傳奇的故事,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傳奇。不過就是湮塵真人自盡以後,那太祖皇帝就到這酒樓來買醉。據說,那時的他喝了七天七夜,依然沒有醉,直到第八日的黃昏,他叫老板娘拿來筆墨,寫下這‘醉生夢死’四字,便揚長而去,再無音訊。”

    元毓撐著下巴道:“醉生夢死?他在做出那等喪盡天良的事情以後,想得倒是挺美。”

    殷姑娘聽他這麽一說,“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元毓挑眉:“笑什麽?”

    殷姑娘道:“我可聽說小侯爺在天京城的名聲不夠好。”

    元毓的臉一下就燒起來,迭聲解釋道:“我的名聲是不太好,但那打家劫舍、奸淫擄掠的事情,本小侯爺可從來沒有做過。跟這個軒轅傾浚完全就不是一路人。正所謂強扭的瓜不甜,強采的花不香。此等風花雪月之事,怎能用強?活該他有如此下場。”他說別人頭頭是道,儼然忘記在天京城強吻樓逸塵的事情,而且還是兩次!

    殷姑娘自不知曉他做得那些虧德之事,故而點頭附聲道:“這個故事,奴家也是聽前任老板娘說起,倒也未必是真。再說迴那匾額,終歸沾了龍氣,所以就一直未曾置換。”

    “說起來,這南越軒轅皇室也就占著‘癡情’二字可取,可偏偏盡為‘情’字做些傷天害理之事。先有軒轅邇遐為情叛胤,接著軒轅傾浚又大逆不道玷汙真人,後有軒轅清作威作福強娶巫女,再有一個軒轅淦無恥無德霸占親侄媳。”元毓不屑地哼了一聲,隨即又挺直胸膛,眉飛色舞地說道:“成也在情敗也在情,軒轅皇室為這字早早地傷了民心,隻怕氣數已敗,難以彌補。假以時日,我蒼國定會將其攻破,一統神州。”

    元毓此刻把話說得信誓旦旦,無非是為接下來的行動壯膽。

    殷姑娘也不說破,宛轉蛾眉,嫣然一笑,掩麵又喝下一杯桃花釀。

    就這樣,兩人各揣心事,華燈初上,花前月下,隻靜靜喝酒再無言語。

    直到戌時一刻,某小廝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帶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暗流眾人已經到位,隻等三日後就能按照小侯爺的計劃行事。

    壞消息是:南襄城太守郭輝聽聞鸞鏡公子尊駕在醉生夢死樓,故而遣人呈上請帖,請鸞鏡公子前往太守府邸,以盡地主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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