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後麵這句話,是蘇家的大家長——蘇之瑾所說的話,他還說望墨侄兒今後有時間就多來看看叔父。這句話,聽上去似乎是送客人離開之後的客套話,但蘇之瑾有個小女兒,而他女兒蘇詩芸恰巧和墨非塵一起讀書。

    墨非塵又不是傻子,不過他雖然在心底暗自誹謗對方的奸猾,可還是隱約有些高興的。從收到了蘇家大家長親筆寫的邀請信之後,他就大概猜到了之後的發展,隻不過是沒預料到對方竟然會如此“熱情”,熱情得讓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撞了狗屎運之類的。

    即使他這種向來自負的家夥,都是有點不知所措。起先是兩個看起來正經,但實則古怪的老頭說是和自己相見恨晚,稱自己不僅僅是難得一見的奇才,性子更是受他們喜歡,遂他們不僅僅同意自己把小雨一起帶入文以學院,甚至還承諾他們作為師長,還有送自己一份禮物,隻要是他們力所能及的就行。

    接下來,當兩人剛剛離開自己的院子,不久之後,墨非塵便收到了來自於蘇家大家長的親筆寫的邀請信。這並不令人驚訝,正如墨非塵所說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這塊地上,蘇家還是屬於跺跺腳也能抖三抖的三大家族之一。

    蘇家想要調查自己,估計連他自個吃豆腐腦喜歡辣的還是鹹的都能弄清楚。所以,當墨非塵收到了這封邀請信之後,很是坦然。

    ……

    出蘇家書房的流水小徑處。

    三人行至一墩刻有“下河如淵”四字的方形石塊前,墨非塵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他盯著這四個鮮紅的狂草大字入了神,他凝視著石塊,如同石塊表麵如同湖泊,水麵之下不知有什麽東西潛伏著。

    蘇之瑾支開了自己的心腹管家,他禮貌地等待著那個陷入沉思之中的年輕人,並沒有打擾對方。待墨非塵終於是迴過神之後,也隻是溫和一笑示意。墨非塵望了望石頭,又看了看麵前這位儒雅的中年男人,突然問道:“蘇伯父,我想問問蘇家為什麽會遷移到下河區這樣的地方。”

    短暫的沉默……墨非塵望著對方的神情,意識到自己問得唐突了,他連忙改口道歉,說是自己冒失了。蘇之瑾擺擺手,表麵自己並不在意,然後好奇地問墨非塵為什麽要這麽問。

    “我隻是好奇以蘇伯父的能力,蘇家不太會使因為落魄,才不得已遷徙到了下河區。”墨非塵的口吻很誠懇,完全沒有阿諛奉承的味道。蘇之瑾哈哈一笑,說真是謬讚。隨後他話鋒突然一轉,反問道:“非塵,在你眼裏下河區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墨非塵想了一會兒,答道:“一片鐵灰色的大海,表麵如同死水,但在海麵之下,卻藏著無數的秘密。”

    “為什麽這麽說?”蘇之瑾突然來了興趣。

    “你知道我對麵的鄰居嗎?”

    “當然知道,我想下河區沒人不知道王玄。”

    “那您對他怎麽看?”

    呃……蘇之瑾有些遲疑。雖然自己曾經也調查過他,但在後麵得出的結論是——王玄隻是個普通的年輕人,甚至還有些懶惰。

    “想必蘇伯父也覺得王玄隻是個油嘴滑舌,懶惰,整天無所事事的混混吧?”墨非塵一笑,不過這笑容透露著苦澀的意味,他壓低了聲音說:“可是蘇伯父你知道嗎?王玄其實是一個傲慢到骨子裏的人,他的慵懶是因為他站在絕對的高處在俯覽著我們,在他眼裏這一切都是那麽無趣,讓他生不起絲毫興趣。下河區也是如此,表麵上是一個無主之地,由垃圾,破敗,貧民組成的聚集地。但在這裏,埋葬著許多秘密,就像王玄一樣。”

    蘇之瑾眼裏湧現出讚賞的目光,他忍不住讚歎道:“我現在開始漸漸明白為什麽文以學院的先生會這麽看重你,真是了不得的洞察力。你既然能看出下河區的端倪,那我也沒什麽好隱藏的了,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會把蘇家遷徙到下河區?”

    說罷,他指了指麵前這塊石頭說:“下河如淵,淵有潛龍,龍則升天。”

    墨非塵一愣,不由地說,還是頂針修辭手法。蘇之瑾哈哈一笑答,寫這句話的老人是個酸到家的文人,本來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東西,偏偏還弄得這麽文縐縐的。

    “下河區有另一個名字,龍淵。”蘇之瑾說。

    “這總不該是文人起的吧。”墨非塵揶揄。

    “不,之所以叫龍淵是因為兩百年有一位先生曾在這裏羽化登仙。”

    “等等羽……化登仙?”墨非塵腦子有些卡殼了,他看了這麽多書,權當羽化登仙隻是一個成語,可現在從蘇之瑾口吻之中,似乎還多了另一層意思。聽到這兒,蘇之瑾反倒是有些疑惑,因為他知道墨非塵可是推斷出,人活著是為了長生這樣的答案。不過他倒也是沒有多想,繼續解釋道:“是的,羽化登仙。他是近五百年來最為接近飛升的存在,但是他失敗了,沒有能撐過雷劫,在此地隕落。此等人物,就算是他從指甲縫裏扣出點東西,也足夠令萬人眼饞,可別說他隕落於此地。”

    “聽上去就跟書裏麵那些喜歡收集寶物的惡龍,死了之後留下了無盡得而寶藏給踏入它洞穴的幸運兒。”墨非塵懵了。

    “你可以這麽理解,至於為什麽我很難和現在的你解釋。在他隕落之後,傳聞有一批人從這裏得到了“聖物”,隨後他們躋身成為了這片大陸上最強盛的一個教派。所以,人們稱這個地方叫做龍淵,引得無數人前來。但是似乎自那以後,便再也沒有人從這裏得到任何奇遇,龍淵也變成了下河區。”

    “那麽你也是因此而來”

    “是的,我堅信我們蘇家能在這裏化龍升天。世間人愚昧,總以為寶物是玉簡,術式,或者其他樣式的寶物。他們卻不知道,在這裏最為珍貴的而是潛龍,像你這樣的潛龍!這才是真正的潛龍在淵。”

    墨非塵咳嗽了一下,看向其他方向。隨後,他似乎是想起了些什麽問道:“所以這就是蘇伯父在我身上下注的理由?”

    “這隻是其中之一。”蘇之瑾哈哈一笑,隨後他不再說什麽,然後示意墨非塵跟著他一起走。兩人走過一紅木小橋,來到了一亭子前,麵前的視野突然豁然開朗,奇妙的花香夾雜著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

    “這是我的花園……”蘇之瑾介紹道,隨後他指著其中一處花叢說:“那是我的莉莉花,怎麽樣?”

    墨非塵陷入某種密不可聞的情緒,他突然覺得口舌開始幹燥。在那邊無邊無際的草叢之中,白色或者粉色的花骨朵正在慢慢地綻放著。在那個純白色的世界有一個女孩躺在那裏,專心致誌地翻閱著手中的書籍,神色專注而又憨厚。

    她穿著過膝的白色長襪,簡單的白色短裙印著好看的碎花,也許是因為書中的內容,她咯吱咯吱地笑了起來。

    “很美,很美……”墨非塵怔怔答道。

    成三兒從自己的屋子裏醒來,他看了一眼自己內褲,惱怒地將其脫掉丟在一旁。雖然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來說,這算得上是常事,但現在他卻難以釋懷。在三天前,要不是那個王八蛋,現在他還用得著隻在夢裏想想?對於成三兒這種餓長大的窮小子來說,最恨莫過到嘴的鴨子都飛了。

    令他也納悶的是,這幾天玄姑娘對他的態度又恢複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冷漠,無論在任何時候,玄姑娘見著自己依舊掛著標誌性的冰霜臉,拒人於千裏之外。從小在青樓摸爬滾打長大的成三兒,很知趣地閉上了嘴,安心扮演好自己小廝的身份。落差在所難免,不過他知道一個自古都顛覆不破的真理——路是一步步走的,飯是一口口吃得。他成三兒才剛滿十七歲,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和耐心,他堅信自己終有一天要讓玄姑娘這樣的冰霜美人也會對自己喜笑顏開。

    說書先生不都這麽說的吧,在前麵這類的冰霜美人總是不會給你好顏色看,但到最後你贏得她芳心之後,總是會粘著你。這麽想著,成三兒不禁開心地笑起來,他今後一定要娶玄姑娘這樣的漂亮姑娘為妻子或者是小妾,帶到自己的爹媽麵前讓他們看看自己兒子本事多大!

    成三兒麻利地下床,穿上衣服……

    “成三兒,下來幫幫我。”窗外傳來了一個老頭的聲音,江槐,玄姑娘的侍衛。成三兒習慣叫他江師傅,一來是這樣既有輩分之別,二來他也有些小聰明在裏麵。玄姑娘身邊的侍衛,一看就是屬於很厲害的人物,自己這麽叫著,報不準對方哪天開心就教授自己一點本事。

    聽見是江師傅的吩咐,成三兒忙不迭地趕緊下樓,看見江師傅之時竟發現對方有些不安和焦急。他沒敢問什麽事,趕緊跟著對方的腳步走去。成三兒跟著江師傅來到了偏門,一普通的馬車停在了偏門前。

    江師傅打開馬車門,然後指了指裏麵的一個方方正正的鐵盒子,這應該就是他要成三兒幫忙的原因。成三兒粗略一掃,鐵盒子看上去是屬於上了些年代的東西,從鐵盒子上麵花紋還殘留著的泥土來看,應該是剛挖出來。不過令成三兒疑惑的是,這隻有約莫一人手臂長的鐵盒子,估計也有十幾斤左右,但是馬車後竟然留下了深深的車輪印子。

    “很重?”成三兒小心翼翼地問。

    江槐有些驚訝,他不知道成三兒是如何推斷出的,之前他還權當成三兒隻是個耍小聰明,喜投其所好的小子,自己對於玄姑娘選擇成三兒一直持保留意見。不過即使是這樣,江槐依舊未露聲色,他指了指這個鐵盒子,說自己費了很大勁兒才把它弄上馬車,現在他要成三兒幫忙一同把這東西弄到自己的作坊裏去。

    成三兒麻利地上馬車,手扣上鐵盒子的細縫,開始用力。江槐的手也扣上了鐵盒子,咬牙發力。可即使是這樣,兩人抬著鐵盒子踏過門檻之時,過重的鐵盒子依舊摔落在地,還險些砸到了江槐的腳。

    這個鐵盒子比兩人想象得還要重很多,不過兩人抬終歸是比一個人輕鬆多。兩人耗費了些時間,將這怪異的鐵盒子弄進了江師傅的作坊。

    說是作坊,其實是因為玄姑娘的仆從少,將曾經的一間還很大的屋子變成了江師傅“作坊”。這是成三兒第一次踏進這個房間,之前也隻是偶然看見江師傅在裏麵搗鼓些什麽東西。這間屋子正中間擺著一個工作台,上麵放著各種各樣成三兒叫不出名字的透明瓶罐,以及機械裝置。在房間的角落裏則是些五花八門的兵器,上到刀槍棍棒,下至火,藥槍大炮。人類曆史上所有能殺人的武器這裏都有。

    在江師傅的示意下,鐵盒子被擺放在了正中央的工作台上,在成三兒走出這間屋子的時候,他突然被江師傅叫住,對方說你挑一件東西再走吧。成三兒轉過身,瞅著江師傅認真的神情,連忙說謝謝江師傅。

    隨後,他徑直走到了最右邊的角落裏,撿起一灰撲撲的布製短刀鞘。江槐一笑,說不選把劍?這把折花刀可算不上貴重,而且佩劍多麽瀟灑?

    成三兒老老實實地答道,小的可沒那資本瀟灑,就算是拿把劍,也隻是貂皮穿在狗身上。

    “有自知自明是好,但是也不該沒有年輕人應有的銳氣,你成三兒難不成不想有一天仗劍走天涯?”

    “沒想過。”

    “是“沒想過”還是“還沒想過””江槐突然厲聲問道……空氣突然凝固了起來,就連塵埃的浮動都變得異常緩慢,屋子裏陷入了短暫的安靜。似乎是受不了這樣異常的安靜,江槐擺擺手說,“算了算了……就當我在胡說,成三兒你先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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