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凡響的時刻


    我一直堅定地認定自己會成為一個明星。我從來沒有想過別的職業可能,也沒有想過要留任何“後路”。我始終都在等待一個“不同凡響”的時刻到來。


    懷著這個模糊的大方向,沒有具體的計劃或者步驟,我甚至從沒擔心過“萬一”:萬一這個夢想無法達成怎麽辦?萬一等不到成事的那一天怎麽辦?我隻有一腔無來由的自信——我肯定會做出一些事情來,而且不會是簡單的事情。我不會隻是一個普通簡單的人。


    我以選秀歌手的身份出道,但比賽結束後,我就漸漸滑入了漫長的平淡期,沒有緋聞也沒有新聞,在公眾心裏沒什麽特別的存在感。那時的我就好像在一條黑漆漆的隧道裏摸索前行,不知道要走多久,眼前才會驟然一亮,豁然開朗。那些夜裏我常常茫然地望著窗外,遠遠近近的高樓在夜色裏落下層層疊疊的黑影。偶爾我會長歎一口氣,覺得自己空有一身力氣卻無處可使。那時來自外界的絕大部分迴饋都是打擊,我常常在晚上冒出許多胡思亂想,擔心著各種各樣的“怎麽辦”:怎麽去應對采訪?上綜藝節目怎樣才算有“點”?很多個晚上我都睜眼躺到天亮,但醒來見到燦爛陽光一片,就什麽都忘了。


    那個階段的滋味不好受,但我從未丟失過信心。那時不管環境也好,自己也好,都沒有真正做好準備,我知道,我還沒找到最恰當的立足點,屬於我的時刻還沒有到來。發專輯效果平平,我也不覺得失望,因為原本就沒抱特別的希望。我很清楚唱歌不是自己最強的技能,也不會讓我一鳴驚人。我謝絕了公司讓我上綜藝節目的安排,周圍人都覺得我瘋了,多好的機會啊!但我知道,即使站在現場,我最多隻能做塊“布景板”,即使因為一期節目多一些人認識我,效果也極其有限。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選秀比賽的過程已經讓我明白,“人氣”這種東西很虛,沒有作品的支撐,一時之間再高漲的熱度也支撐不了多久。


    我很清楚,要走更長遠的路,就必須成為一個演員。剛開始拍電視劇的時候,我和明道他們一起去台灣宣傳,我擔當的是“舉話筒”的角色:話筒遞到我手裏,我說一句“謝謝大家”就傳給別人。走紅地毯時,別人都有尖叫聲相伴,但沒人叫得出我的名字,那個場景也沒有讓我感到心酸或失落——既然還沒有作品可以證明你的價值,就需要更耐心的等待和時間的醞釀。


    我不急,但公司急。他們給我安排應對媒體的訓練,試圖爭取一些新聞點,但在我看來,他們隻是在逃避一些根本性的問題,比如本身的業務能力。我不想被這些所謂的模式左右。在采訪裏抖幾句機靈話,適時賣慘給自己加戲,就算能博得幾個娛樂新聞的標題,吸引到一些注意,也不是長久之策。我始終堅信一點,有了好的作品,才能有好的心態。有了自己的代表作,別人才會看到你、記住你,哪怕你不說話,也會成為人群的焦點。


    電視劇《古劍奇譚》是我的轉折點。那個夏天,“百裏屠蘇”這個角色讓我成了新媒體熱搜榜上的常客。電視劇播到第三個星期的時候,我和陳偉霆一起從上海去香港工作,在機場的時候突然看到許多粉絲在送機。第一次麵對那種排山倒海一樣的尖叫聲,我們兩個都很興奮:哇,終於輪到我們了。預感是很奇怪的東西,雖然同期前後我還拍攝了其他一些作品,但在《古劍奇譚》播出前,我就隱隱認定,那個期待已久的時刻快來了。


    爆炸式的關注度一度也讓我在接受采訪時感到緊張,怎麽這個也會問,那個也會提?都是完全料想不到的問題。我對自己說,一定要保持鎮定,把控住場麵,這樣人家才會覺得,你接得住這份關注,有潛力成為更好的演員;我還對自己說,一切才剛剛開始,不能把所有的軸都給壓了。


    讓我欣慰的是,我從小的夢想不是一場空想。別人的方式再成功也不一定適用於我,隻有按照讓自己舒服的方式往前走,我才能接近理想。可能是自信,可能是所有的挫敗感沒有打擊到我的核心價值觀,又或許是我並沒有真正考慮過失敗的可能,才漸漸有了現在的成績。人要信一點“吸引力法則”,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不單一的標準


    從小學到初中,我的成績都還不錯,小學拿過的雙百分是我的曆史亮點。可惜,升入高中後,所有人都在拚命讀書,我卻不怎麽認真,差距就出來了。我特別不擅長理科,一上數學課就犯困,物理、化學也讓我頭疼,考試前每一門心裏都沒底,臨時的佛腳都抱不上。考卷上的選擇題,第三道往後就不會了,大題第一道答完,第二道就隻能勉強把所有能想起來的公式都列一下,從形式上爭取到一點兒分數都好,再往後,就徹底無計可施了。有一迴前排的同學“幫助”我,用手勢指導我答案,兩人配合過於默契,我考了一個不切實際的高分。作弊本來隻是蒙混過關的下策,我還是有廉恥心的,非常不好意思。


    要是時間可以倒迴,我想迴到高中重新好好念一次書,看看是真沒那個天分呢,還是隻是沒用功而已。分享這些過往的糗事是因為,我認為讀書並不是唯一通往成功的路,成績也不是評判一個學生將來的唯一標準。我們在人生的每一個階段都會碰上一些衡量優秀的標準,有些看得見,有些看不見。但如果你隻有十歲,怎麽可能在學校裏就定下了終生的方向呢?後麵的路還長著呢,誰能一眼看到頭。


    我也看到過一些新聞,一些微商或者網紅在短時間內就靠做生意發了大財,他們好像也不需要特別的知識積累,也沒有付出特別的努力,一切都自然到來,這就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我想說的是,在學校裏成績不拔尖的人,也會找到適合自己的方向,也可以有很好的發展,不應該因此就失去了自信,或者被老師一些暫時的評價打消了希望。


    進初中的時候,我是個體育特長生。一位老師看了我的資料就想當然地認為,“特長生嘛,多半都是小混混”。第一次見我父母的時候,他就用一種意味深長的口氣說:“我們以後會經常見麵的。”我的父母覺得很奇怪,問他為什麽,他隻說:“看吧。”那時我剛入學,他完全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性格很乖,連學人家把校服褲腿翻卷起來都不願意——在我心裏那是“壞學生”的做法,和他的想象相去甚遠。


    我畢業時,那位老師特地來找我道歉,他以為自己很有經驗,卻在我這兒看走了眼。我很慶幸時間改變了他最初的偏見,但我們還是隨處都會遇到類似的評判,一時一刻的標準,單一的價值體係,都充滿了武斷和主觀。在成長的過程中,人人都需要真誠的鼓勵,多一些換位思考不好嗎?


    大學我就讀的專業是播音與主持,不過念了一年我就去參加“好男兒”比賽了,普通話沒能練到真正意義上的字正腔圓。學校的學習有種種遺憾,但我堅信,學習本身不應該隻限於某個特定的階段,而是一輩子的事情。一個人能夠成長,更重要的是擁有學習的能力和意識。自己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後主動尋找渠道,比強製的方式要有效很多。比如現在,因為工作的需要,我學好外語的願望特別迫切。眼下沒有特別固定完整的時間段上課,但我有很多實踐的機會,事情總是有兩麵性,取其長就好。


    黃頭發,黑西裝


    既然立誌當明星,我當然要擁有對得起這個理想的形象。男生的發型是重中之重,從讀書期間開始,每天起床後我都要洗了頭發才出門。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染發風潮剛剛興起,偏巧我天生發色偏黃,老師還一度懷疑我小小年紀就趕時髦,直到把媽媽請到學校說明,才解開了誤會。


    我在班級裏一直屬於“行頭”比較多的那種“時髦人”,不過既然學校規定穿校服,我最多也就在內搭的t恤上換換花樣。參加“好男兒”比賽的時候,選手的造型基本都由造型師安排。不過,時代審美有局限,而且比賽也需要服裝誇張些,現在偶爾翻到一些當時沾沾自喜覺得挺帥的造型,我隻能皺眉頭,說……那都什麽呀。


    我至今都記得第一次穿上西裝時的興奮。大學一年級時有一個典禮,所有男生都要求穿正裝出席。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終於輪到我了!小時候,每次看爸爸穿上西裝都覺得帥到不行,超級偶像劉德華在電影裏西裝筆挺的瀟灑模樣也一直是我的向往。


    西裝是學校統一發的。那時的我完全沒概念,哪裏懂什麽才是真正的合身,袖子不長就是唯一標準。套上西裝,換上自己買的皮鞋,我迫不及待地在樓下走來走去,聽皮鞋在地板上“嗒嗒嗒”的聲音,心裏滿是得意,覺得自己像變了個人。


    一群男生都是初嚐西裝的滋味,變著法子擺姿勢合影,自以為狂跩酷炫。簽約唱片公司後,我的老板無意中看到我們那次的合影,居然評價我“看起來像個不良少年”。我一直為此感到納悶:雖然實際效果和我們的想象可能有點兒差距,但我畢竟穿著西裝,怎麽會給別人留下那樣的印象?至今都覺得又是不解,又是好笑。


    現在穿西裝的機會多了,我也享受穿正裝的感覺。每次去國外我都特別期待正裝打扮,覺得是嚐試的好機會,畢竟在國內,要是為了去吃頓飯都特地穿上西裝,好像也太過隆重了。


    平時出門,一般搭個兩三套衣服我就能找到滿意的造型,但如果那天運氣不好,就怎麽都找不到“對”的感覺。雜誌是我的靈感來源之一,看到不錯的造型我會記在心裏,下次出門依樣畫葫蘆試試。外出工作時,我不會把一堆“可穿可不穿”的備選盲目塞進箱子裏,而是按照可能出席的場合事先搭配好全套,到時候依次取出就好。


    我很喜歡別具風格的小飾品,自己購買之外,最開心的就是收到品牌的禮物。有時戴上那些還沒有上市的別致小玩意兒,人群裏獨一無二的感覺好極了。為了尋找“獨一無二”,在國外買東西時我會有點兒“肆無忌憚”,喜歡的就收,都不看價格。去年查完賬後我嚇了一跳,花銷這麽厲害,暗自反省應該更節約一些。身為金牛座,我並不把“節儉”視為最高準則,能夠自食其力,能夠讓自己開心、讓周圍人一起享受,這才是錢本來的意義。


    去國外參加時裝周也是一種很好的學習。除了能看到最新的時裝和飾品,也可以和設計師見麵,直接的交流也是一種資源的積累。第一次去時裝周的時候我出席了好幾個品牌的發布會,連軸轉到有些暈乎。第一次坐在嘉賓席上,我又興奮又不知所措,有了認可度我才可以坐在第一排,但怎樣才能表現得專業一點兒呢?應該擺出怎樣的姿勢表情才不丟份兒呢?我默默觀察了一下對麵的貝克漢姆,嗯,專注一點就好。之後我就要求每次隻去參加一個品牌的活動,在時間和心態上都可以從容一些。


    出席紅毯之類的正式場合,我更偏愛簡單利落的正裝加領結。作為一個演員,我希望“臉”是讓大家印象最深刻的部分,而不是各種讓人眼花繚亂的造型。拍雜誌或廣告就不同,既然強調創意,任何造型我都願意嚐試——當然,最好不要太過誇張。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靜態的照片和動態的影像都需要角色扮演,但拍照比拍片更需要技巧。我在攝像機前可以更自然連貫地做任何動作,但拍照時要更明白攝影師的“點”,動作不能太急、太快,不然成品很容易變成“移動的表情包”。


    歌手的自覺


    我當然做過白日夢:滿大街都在播我的某首金曲,跳廣場舞的大媽們都能熟悉到張口就來。但夢也隻是夢。


    很多人都說,眼下的音樂市場江河日下,他們總忍不住迴望“黃金時代”,那時人才輩出,金曲不斷。但我入行的時候,整個市場已經不在巔峰期,我無法感同身受那種留戀過去的情結,所以不會因為現在的狀況失望,也沒有背水一戰的責任感。我隻是喜歡唱歌。現在的身份偏向演員,我更少了一份“功利心”:出一首單曲也好,出一張專輯也好;在線上免費播放也好,灌錄成cd也好;它不一定要得到許多關注,也不一定要打上榜單或者發行到一定的數量——有趣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我有自知之明,我唱歌的天分沒那麽高,像張傑那麽厲害的水準我這輩子都難以企及。天賦之外,職業歌手需要持之以恆的體能和嗓音訓練,不管身在何地都要堅持每天跑步兩小時增加肺活量,我自問做不到。還有,不管是什麽演出,千萬別安排我跳舞,協調性先天不足,我不想獻醜。


    奇怪的是,開始拍戲後,我突然“喪失”了記歌詞的能力,以前這明明是我的強項。我隻能安慰自己:也許隻是按照工作的切實需要,它已經自動轉變成了快速記憶台詞的能力。要是歌詞上下句出現排比或者同義反複的句子,往往唱完第一句後,我就怎麽也想不起來第二句是什麽了。演唱會上我不得不盯著提詞器看,但我更想看觀眾的反應。升降台上升的那幾秒裏,我總會取下一邊耳塞,感受一下四麵八方的尖叫,和“哇”的聲浪。那一瞬間,我好像成了世界之王——特別滿足,特別帶勁兒。


    每次開演唱會我都挺感慨的。特別在成都體育場的時候,想到小時候來這裏看過那麽多場足球比賽,追過那麽多人的演唱會,此時此刻,我自己竟然站在同一個舞台上。那個體育場可以容納一萬多名觀眾,一想到那麽多人都是為我而來,心裏就特別感動。現場總會發生許多不可控的事情,最讓我擔心的是破音。但如果真的發生了這個尷尬的情況,我反而會放鬆下來,這關都過了,就放開唱吧。技術不夠好,我隻能靠誠懇來彌補。開唱之前我會先和粉絲們道歉,我唱得不好,謝謝你們來。


    不論是開演唱會還是出席頒獎典禮我都很少緊張,但要在馮小剛導演的喜劇電影20周年紀念晚會上唱歌,我真有點兒發怵。台下坐著的都是同行,我很猶豫,不知道是否應該盡歌手的責任和觀眾們互動一下,還是全程高冷就好,怎麽做都有點兒怪怪的。好在我身上有一個看不見的開關,站上舞台的瞬間就能開啟,雖然候場的時候總是緊張到不知如何是好,但一踏上舞台,就什麽都忘了。


    拍攝電影《老炮兒》的時候我的檔期很緊張,但我硬是咬牙從中擠出時間來籌備了一係列演唱會,那是我對粉絲的承諾。第一場在北京舉行,從頭到尾我都沉浸在亢奮的狀態裏,時不時被各種感慨和感動淹沒。那天唱完最後一首後,我和大家一起尖叫,和團隊在台上拍照,情緒一直沒下來。因為第二天一早就要進組,我特別要求不必安排慶功宴,覺得瘋得差不多了,就自己迴家了。


    那天晚上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我有點兒後悔,問自己為什麽要把時間安排得那麽緊湊,連個緩衝的餘地都沒有。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特別想找人聊聊,把剛才沒撤幹淨的高昂勁兒揮灑一下。我刷微博刷朋友圈,看著一張張現場照片,仿佛那個站在台上的人不是我。但我也怕耽誤第二天的工作,隻得強逼著自己閉上眼睛,可一宿都亂夢不斷。我知道,第二天一到片場,我就會進入另一個角色,在他的世界裏琢磨他的故事,我的興奮隻能留在今夜,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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