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身邊人應聲,陶陶微微側頭,卻見他的目光並未落在夜空中,反而望著自己,眼底流動的光芒比這漫天的星輝更為奪目,陶陶給他看的臉紅,剛要別開頭,被他捧住了臉,陶陶隻覺自己好像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也不能動,身體仿佛不屬於自己了,意識隨著那奪目的星輝越來越近而漸漸驅離了的大腦,直到那耀眼的星輝隱沒在漆黑的幕布中,瞬間被一團火替代……


    陶陶過後怎麽想也想不起後來的事兒,就記得身下的蒲草格外柔軟,比她床上厚厚的褥子還要柔軟,整個身子都陷了進去,而七爺像是在她身上放了一把火,燒的她綿軟無力,連意識都不清楚了,很熱但很舒服。


    男女之間很奇怪,一開始很慢一旦戳破那層窗戶紙,就會發展的飛快,可以說一日千裏,陶陶本來也不是個矯情的人,骨子裏又擁有現代人的思想,對於有些事兒並不排斥反而有些期待,所以秋獵迴府之後,看到自己的東西都挪到了七爺的寢室裏,也沒覺得有什麽,反正她肖想七爺也不是一兩天了,這樣水到渠成正中下懷。


    而且自打住到一起,都懶得出去了,一個冬天都膩乎在一起,轉過年一開春送走了陳韶,陶陶先頭還擔心,陳韶一走,自家就得忙活了,到鋪子一瞧才發現陳韶已經安排的極妥當,層層負責的製度很是科學,就算陳韶不在,生意也能很好的運轉下去,所以陶陶又閑了下來,本來想去找子萱,被小安子攔了:“姑娘不知道最近姚家攤上了大事兒,有不少大臣聯名彈劾姚家,姚家如今天天閉門謝客。”


    陶陶這才想起來有些日子不見子萱了,吩咐車把式:“去姚府。”小安子一見沒攔住忙跟他妹子使眼色。


    小雀會意忙道:“二小姐之所以不來找姑娘,就是不想牽連姑娘,姑娘這一去不是辜負了她的一番好意嗎。”


    “狗屁好意,怕牽連還算什麽朋友,你們要是怕牽連,我自己去。”


    小雀兒見姑娘極少的嚴厲口氣,不敢再說什麽,叫車把式往姚府去了。


    到了姚府,一下車,陶陶就愣了愣,這才多少日子,昔日門庭若市的公府宅門,已經如此蕭疏零落,仿佛春風拂過整個京城,卻唯獨漏了姚家一般。


    陶陶深有些自責,這一個冬天,子萱都沒來找過自己幾迴,即便來了,自己跟七爺甜甜蜜蜜的心情正好,也沒注意子萱的情緒,這會兒想來,子萱最近找自己的幾次都有些不對勁兒,作為好朋友自己竟然忽略了。


    陶陶從側門進去,看門的瞧見陶陶愣了愣,忙讓了進去。


    陶陶是姚府的常客,尤其子萱的閨房,熟的不能再熟了,就擺擺手讓婆子去忙別的,自己往子萱的院子走,從抄手遊廊過來,一進院就瞧見窗下做針線的子萱,陶陶以為自己看錯了人,揉了揉眼發現就是子萱,四兒瞧見了陶陶,叫了一聲二姑娘,子萱抬起頭來,陶陶不禁愣了愣,這才多久,那個成天跟自己打架胡鬧的小丫頭,怎麽就跟變了個人似。


    陶陶快步進了屋,一屁股坐在炕上,伸手摸了摸子萱的額頭:“我說你是不是病了,怎麽想起學針線來了。”


    子萱拉開她的手:“你今兒怎麽舍得出來了,不跟你家七爺親親我我了,”


    陶陶:“哪能天天在一塊兒啊,也得出來溜達溜達。”


    子萱嗤一聲笑了:“這話可沒人信,就你瞧七爺那眼神,都恨不能黏在人家身上,你這也算得償所願了,趕明兒抓緊生個大胖小子就算齊活了。”


    陶陶臉一紅:“剛在外頭瞧見你,還當認錯了呢,這會兒聽你說話才算正常,你還沒說呢,好端端的怎麽做起針線了,你不是最討厭這些嗎?”


    子萱苦笑了一聲:“早晚得學,我這麽笨,早學比晚學好,你不是都給皇上做了個袖套嗎,我學針線有什麽新鮮的。”


    陶陶:“我那是趕鴨子上架逼不得已好不好,你幹嘛這麽想不開啊。”正說著外頭進來個臉生的婆子,眉眼淩厲,瞥了陶陶一眼,尖著嗓子道:“二小姐這才做了一個時辰就累了,這哪兒能成,這俗話說娶妻娶賢,二小姐先頭天天往外跑,名聲可不好,要是針線再拿不出手,我們安府可丟不起這個人。”


    陶陶一聽竄了,指著她:“什麽安府?你算什麽東西,跑這兒來胡說八道,陰一句陽一句的給誰聽呢,名聲好不好也挨不著你,滾。”


    那婆子不是姚府的人,沒見過陶陶,還以為陶陶是姚府別的房頭的小姐來串門子呢,心裏暗道,姚府如今都朝不保夕了,還跟自己端小姐架子呢,沒見姚子萱以前多厲害,如今在自己跟前兒不一樣服服帖帖的嗎。


    想到此語氣更為尖酸:“哎呦怪不得人都說姚府沒規矩呢,先頭我還不大信,如今見了這位姑娘的潑勁兒,可真是名不虛傳。”


    小雀兒聽了不幹了:“哪兒來的刁婆子,敢這麽跟我們家姑娘說話,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那婆子一見以一個有都跟嗬斥自己,心裏有些打鼓,自打去年冬,姚府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早不能跟當初比了,這最刁蠻厲害的二小姐,不也老實了,怎麽又蹦出個這麽厲害的,莫非自己認差了不是姚府的小姐。


    想著又仔細端詳陶陶兩眼,忽瞧見她手腕子上那個手串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貌似前年老爺過壽的時候,秦王殿下陪著王妃迴來,手腕子上戴著這麽一串,這晉王殿下隨身的物件兒,若是賞也是親近人方能得了去。


    親近之人,又看了陶陶兩眼,這身上的衣裳首飾,仔細瞧好幾樣兒都瞅著眼熟,這年紀……這樣的打扮,猛然想起來,莫不是秦王殿下收的那位女弟子吧。


    這位自己哪惹得起啊,想到此腿一軟跪在地上:“老奴眼拙沒認出陶姑娘,言語冒犯了姑娘,還望姑娘大人大量饒了老奴這一迴。”


    陶陶看了四兒一眼,四兒在她耳邊小聲道:“這是安家老婦人跟前兒管事媽媽,特意派過來教我們二小姐針線的。”


    陶陶剛要說什麽,子萱偷著拉了拉她的袖子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別為難這婆子,陶陶看她委屈求全的樣兒,心裏既難過又生氣,卻又有些無奈,哼了一聲,別開頭不想搭理這婆子。


    子萱伸手扶起她:“媽媽今兒陶陶難得來,我們說幾句話兒,一會兒再學針線,您老也歇歇。”婆子忙道:“哎呦,瞧小姐說的,針線什麽時候學不成啊,既然陶姑娘來了,明兒再學也無妨。”


    子萱點點頭叫四兒送了婆子去廂房吃茶,那個客氣周全的勁兒,陶陶瞧著都醃心,等婆子走了,陶陶忍不住道:“你這還沒過門呢,就算過了門,還能怕她一個安家的下人不成。”


    子萱:“陶陶還記得以前你跟我說過,越顯赫昌盛的家族,一旦敗落,就如大廈傾頹一般,嘩啦啦就倒了,連根兒都能拔了,我那時還不信呢,覺得你胡說八道,如今才知道,你說的竟是真的,去年秋獵的時候,我大伯,我爹還隨著萬歲爺狩獵備受恩寵呢,不過一轉眼,姚家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鼠,姚府也是朝不保夕,形勢比人強,若是以往,這麽個刁婆子,我一腳就踹出去了,現在卻不行,看在這門親事的份上,將來若姚家不成了,安家好歹也能伸伸手。”


    陶陶:“黃了?難道安家還想退親,安銘不是死乞白賴的纏著你嗎,他人呢,怎麽連頭都不露。”


    子萱咬了咬嘴唇:“他能做什麽,安家也輪不是他做主。”


    陶陶皺了皺眉:“這不是能不能做主的事兒,至少得有個態度吧。”


    子萱別開頭:“什麽態度不態度的,姚家如今倒黴了,他不退婚就算仁至義盡了,更何況男人不都如此,就算心裏再喜歡的,也不過一股子熱乎勁兒,過去了也就涼了,尤其他安家如今正得意,多少人上趕著奉承他,天天都樂不夠呢,那還有閑工夫搭理我。”


    見陶陶臉色越發難看,子萱笑了一聲:“跟你開玩笑呢,當真了啊,他忙呢,說過些日子跟著三爺去西北巡邊兒,這一去沒幾個月可迴不來,正忙著準備行裝呢,哪有功夫來找我啊,你以為都跟你似的,有七爺寵著,天天無裏悠。”


    陶陶總覺子萱笑的有些勉強,想到她的難處,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尋著開心的話題說笑了一陣子,便告辭出來了。


    出了姚府,一上車陶陶臉色就沉了下來:“小安子你跟安銘身邊的人有交情,知不知道他最近常去哪兒?”


    小安子哪敢說啊吱吱嗚嗚的:“那個,奴才不清楚。”


    陶陶:“你不清楚,那我隻能自己去找了,京城最大的青樓叫什麽來著,牡丹閣還是芙蓉苑啊,先去牡丹閣瞅瞅再去芙蓉苑,就這麽定了。”


    小安子嚇得魂飛魄散,這要是讓姑娘一家妓院一家妓院的找過去,還了得啊,忙道:“姑娘可不能去那種地方。”


    陶陶看著他:“那你告訴我,安銘在哪兒?”


    小安子忙閉上嘴巴,姑娘這意思一看就不是找安少爺算賬去的,真要找著人不定怎麽折騰呢,鬧出事兒來可是□□煩,所以死也不能說。


    陶陶見他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兒,眼珠一轉有了個主意:“你不說,我說,是不是牡丹閣?”小安子搖頭,“芙蓉苑?”還搖頭。


    陶陶忽然想起前兒些日子去鋪子裏,聽見夥計私下裏說閑話兒,提起什麽京裏新開了個叫萬花樓的地兒,說裏頭的姑娘一個賽一個的漂亮,吹拉彈唱沒有不會的,各府的公子少爺,上趕著往萬花樓送銀子,給那些姑娘當孝子賢孫。


    想到此,試著開口:“莫非是萬花樓?”


    見小安子一愣,陶陶就明白自己猜對了,也不耐煩再跟他蘑菇,叫車把式把馬卸了牽過來,直接翻身上馬,馬鞭子一甩衝了出去,一轉眼就沒影兒了。


    急的小安子直跺腳:“可壞了菜了,萬花樓可不光安家少爺,十四爺十五爺也常去,姑娘這要是一鬧,還不亂套了 。”


    小雀兒道:“你著急有什麽用,趕緊迴去給七爺報信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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