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沒了她,正好把世子妃的位子給含玉姐姐騰出來啊,”周妙靜見薛含玉兀自出神,拉了拉她的手,笑道,“未來世子妃在想什麽呢?”


    薛含玉羞紅了臉:“莫要打趣我。”低下頭時麵色卻是微沉。


    不論楚明昭是不是細作都不應當由她們出手,況且周妙靜一個閨閣女子能有什麽手段,周妙靜把裴璣想得太簡單了,仔細把自己搭進去。


    裴璣的手腕她怕是還沒見識過。


    薛含玉並不打算摻和進來,她隻要坐收漁利便是。


    裴璣先是依著從前答應的,帶著楚明昭逛了一圈點心鋪子,跟著便直奔位於城外西北方的北普陀山。


    北普陀山南望滄海,北望太極,據傳此山乃是觀音大士在北方的顯化道場,堪為洞天福地,人間聖境。又有蒼山觀海、滴水觀音、泓池澄暉、烽台夕照等盛景,素有“第一洞天”之稱,是皇室與佛教信眾朝拜的聖地。


    但最吸引楚明昭的還是這裏的土儀——北普陀山的板栗、山野菜與山核桃都極富盛名。


    楚明昭望著收羅到的半車山貨,十分興奮。這裏山靈水秀,無汙染無公害,亦且剛采摘來的山貨又新鮮,實在是好東西。


    裴璣見她比逛點心鋪子那會兒還高興,拿汗巾揾了她臉頰上一抹灰,笑道:“昭昭從前是不是性子很靦腆?我怎麽對五年前的你都無甚印象。”


    楚明昭心道當時小姑娘都嚇得躲到灌木叢裏了,你能有什麽印象。嘴上道:“可能是因為我那會兒長得還沒現在好看。”


    裴璣凝眸端詳她一番,歎道:“那看來昭昭是越長越好看,不像我……”


    楚明昭正想說夫君實在太謙虛了,就聽他慢悠悠地繼續道:“我是一直都這麽好看。”


    醫巫閭山,青岩寺。


    薛含玉看向眼前的老僧,踟躕著道:“這法子真能令他心思轉到我身上麽?”


    僧人誦了聲佛號,道:“女施主不妨一試,這迴背之法時有靈驗。隻是女施主也休要太過執著,萬事還是要看一個緣字,如若不成,也休要強求。”


    薛含玉暗道那是你們方外之人的想法,終身大事豈能隨緣。


    北普陀山上風光極好,楚明昭幫著裴璣架起烤架時,隨意抬頭望一眼都是悅目賞心的美景。


    她的目光又轉向身邊的裴璣。


    裴璣的容貌兼糅裴弈與姚氏之長,五官精致絕倫,垂眸時長睫覆下,顯得氣韻安謐若靜水。他身後的蒼山雲海倒是全成了襯景。


    真是宜動宜靜,美成一幅畫。


    裴璣抬眸時看到楚明昭正盯著他看,揶揄道:“是不是看我長得太好看?”


    楚明昭撇嘴:“再好看等老了也是糟老頭子。”


    裴璣哼道:“那我也是最好看的糟老頭子。”


    楚明昭默默低下頭,心道你還要不要臉、


    將野味架好後,楚明昭又想起了關於他那十年去向的疑惑,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問他。


    裴璣見她坐在草地上低頭托腮,上前自背後抱住她,側首道:“怎麽了?不高興?”


    楚明昭心思一轉,順勢靠在他懷裏,仰頭道:“嗯。”


    裴璣低頭問:“那怎麽才能高興?”


    楚明昭抬手一指:“夫君把那一枝桂花摘給我。”


    裴璣抬頭看了一眼眼前足有五丈高的桂樹,當即起身:“你等著。”


    楚明昭隻是想逗逗他,見狀連忙去拉他:“我跟你開玩笑的,那樹那麽高,仔細掉下來。”


    裴璣拍了拍她:“你不知道,我是個爬樹的積年。”話未落音,已經朝著桂樹走了過去。


    楚明昭隻覺他沒幾下就攀了上去,如同兔起鶻落,身手十分趫捷。


    她愣神的工夫,他已經將她方才指的那一枝花遞到了她麵前。她頓了頓,順著桂花的枝椏抬頭望去。


    眼前少年深衣染塵,唇畔微笑卻清淺若水。眼眸中似乎隱隱倒映著天光雲影,但更清晰地映著她的身影。


    金桂馥馥,疏林如畫。天高雲淡,暖日當暄。


    楚明昭心頭一暖,忽然想,即便光陰荏苒,有些影像或許也將會一直鐫刻在記憶深處。


    裴璣看楚明昭隻是走神,摘下一朵開得最盛的桂花別到了她發髻上,端視一番,又仔細地將衣裳上的浮灰撣幹淨,這才伸臂抱過她,在她耳畔含笑輕聲道:“昭昭真好看。”


    楚明昭注意到他撣衣裳的動作,忍不住打趣道:“夫君還挺愛幹淨的。”


    “我主要是怕你嫌棄我。”裴璣說笑間捧過她的臉吻了吻,垂眸望著她染笑的眼眸時,心裏遽然湧起一陣悸動。


    他覺得他正不斷在這種不可遏製的情愫裏沉淪,這的確是違背了他當初與父親的左券。


    但是那又如何呢,她是他妻子,他愛她有什麽不可以。他要竭盡全力地疼護她,不讓她受一絲委屈。他不要像父親那樣。


    裴璣低頭看著懷裏的人,心底越發柔軟,忽然將楚明昭打橫抱起來,一路朝那一株桂樹走去。


    楚明昭見他將她放下後傾身把她壓到樹幹上,忽然想到了什麽,慌亂道:“你不會想在這裏……”


    裴璣湊近笑道:“我有那麽禽獸麽?”


    楚明昭低了低頭,不置可否。


    裴璣在她脖頸上吮吻一下,見她一臉忐忑地看著他,拍了拍她的臉頰,嗓音低沉:“我就想溫存一會兒。”


    楚明昭一臉不信,拽著他的手道:“架子上的肉好像熟了,我們去看看吧。”


    裴璣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倚靠著背後的桂樹,嗓音裏透著些許誘哄的意味:“溫存完再去看也不遲。”言訖,頃刻堵住了她的嘴。


    王府。裴弈匆匆自校場迴來後,便徑直召來何隨,劈頭就問:“阿璣呢?”


    何隨行禮道:“迴王爺,世子跟世子妃出去了。”


    裴弈陰著臉道:“去把人給我找迴來,有探子來報說有三路兵馬正朝廣寧合圍而來。”


    何隨領命而去。然而出去尋了兩個時辰也沒找見人,迴來吞吞吐吐地報與裴弈知道,氣得裴弈一砸桌子:“這個時候竟然找不到人!”


    裴琰聞訊趕來,勸道:“父王莫氣,弟弟新婚那股熱絡勁兒還沒過,領著弟妹出去散心也是無可厚非。”


    郭氏跟在裴琰身後,踟躕道:“軍情急麽?要不王爺先跟琰哥兒合計合計?世子那頭,接著派人找去便是。”


    裴弈麵如寒霜。


    北普陀山。楚明昭心係自己的烤肉,擔憂肉烤糊了,正想趁著喘息的空當跑去烤架那裏看看,就忽聽一陣人馬喧囂聲遠遠傳來。


    她轉頭一看,便見一隊蒙古士兵浩浩蕩蕩策馬而來。


    她瞪大眼睛,心道不是吧,出來約個會也能撞見敵軍?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那個規定是親王年五十無嫡子始立庶長子為王世子,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世子爹今年都五十五了,年紀太大,所以我把五十改成了四十。


    鸚鵡真的可以學狗叫,我看了一個鳥友錄的視頻,是一隻幼年灰鸚鵡學狗叫,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鸚鵡太小,學得不是很標準,有點類似於小奶狗的聲音……qaq


    ☆、第51章


    裴璣卻對遠處的情形恍若未見。隻是轉眼見楚明昭緊張地抓著他的衣袖,拍了拍她,笑道:“沒事的,咱們去看看肉烤好了沒。”


    楚明昭嘴角直抽,這會兒難道不應該想想怎麽脫身或者怎麽求救麽?


    她見他一臉的不以為意,旋即又想到一種可能,心裏稍鬆,抬頭看他:“這群蒙古人是咱們自己的人?”肅王的兀良哈三衛便都是歸順的蒙古人。


    裴璣搖頭道:“不是,這一撥應該是韃靼那邊的散兵遊勇。”


    楚明昭聽得欲哭無淚:“那還是敵軍啊!咱們可隻帶了幾個小廝婆子,眼下還不在跟前……”


    裴璣瞧見她那副模樣,忍不住笑,拉了她往烤架那頭走:“不用擔心,咱們先去看看烤肉,昭昭嚐嚐我調的料汁。對了,昭昭愛吃蜂蜜麽?”


    楚明昭聽著身前浩蕩的馬蹄踏地聲,捂了捂腮幫子,隻覺得有些牙疼。


    王府。裴琰看著父親陰沉的臉色,躊躇著道:“父王,雖則阿璣的安危要緊,但總這麽等著也不是法子,軍情也耽擱不得,要不……咱們先合計一下對敵之策?”


    裴弈麵若重棗:“阿璣如今怎這般不知輕重!這個時辰也不迴來。”


    裴琰咳了一聲,道:“食色性也,阿璣從前身邊沒人伺候,如今娶了媳婦,一時忘情也是有的。”


    裴弈抬頭打量了長子一眼,須臾,道:“阿琰先來與我參詳一下應敵之法。”


    裴琰欣然應諾。


    自從裴璣迴府後,父親便漸漸開始倚重裴璣,平素商榷戎務也多是就手找裴璣來,即便是找他過來,父子三個湊在一處,他也很少能插上話。裴璣才思太過敏捷,運籌決策往往頃刻即就,他每每尚未分析清楚情勢,裴璣就開始敷陳他的調兵布防之策,他隻有發怔的份兒。且裴璣用兵如神,從來算無遺策,父王對他幾乎言聽計用,倒是完全襯得他這個長子多餘。


    父王眼下又要習慣性地找裴璣,但裴璣短期內大約是迴不來了。


    他表現的機會來了。


    裴琰竭力壓下內心的雀躍,開始低頭看父親麵前的那張輿圖。


    北普陀山上,裴璣坐在烤架旁,懷裏坐著一臉僵硬的楚明昭。他一頭片肉,一頭由衷道:“這味道也太香了,一隻山雞恐怕都不夠吃,要不待會兒我再去打一隻來。隻是沒提前醃製的,怕不入味兒。”


    那一群蒙古騎兵已然揚塵踏土地奔到了近前,如今勒馬環立,森寒刀戈凜然相對。然而他們似乎對裴璣多有忌憚,眼睛都盯著他,卻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楚明昭暗暗估摸了一下,對方起碼有一百號人。


    裴璣卻全不看他們一眼。他從容不迫地將片好的肉裝盤,執起一雙象牙箸,夾了一塊烤肉送到楚明昭的嘴邊:“乖,張嘴。”


    這隻山雞提前用八角、桂皮、花椒跟蔥薑蒜片和著料汁醃製了一夜,上烤架後又間隔著來來迴迴刷了兩遍料汁,連骨頭都入了味兒,裴璣最後裝盤後還澆上了一層蜂蜜,目下金紅油亮、噴香四溢,勾得楚明昭食指大動。


    楚明昭咽了咽口水,默默張口接住了那片肉。雖然她覺得在這個時候秀恩愛十分喪心病狂,但她相信裴璣這麽做應當是有道理的。


    裴璣滿意地笑笑,旋即又夾起一片送到了她唇畔。


    蒙古騎兵們一個兩個都有點懵,這也太不把他們當迴事了。然而他們本就對裴璣心存畏懼,如今見他全不將他們放在眼裏,想到一種可能,一時微微色變,都不敢往前靠近。


    楚明昭慢慢咀嚼著,見裴璣隻是專心致誌地喂她,轉過脖子掠視了那群神情古怪的蒙古兵一眼,嘴巴停了停,忽然一本正經地小聲問:“夫君是在唱空城計對不對?”


    裴璣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就在楚明昭認為這是默認了時,就聽他道:“不是啊。”


    楚明昭險些咬著舌頭。


    承運殿內,裴弈凝注著對麵的裴琰,神情有些複雜。待到裴琰陳說完,裴弈歎了一息,忽道:“看來我平素對阿琰多有忽視。”


    裴琰怔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什麽,連忙笑道:“父王這是哪裏的話,咱們父子勠力同心才是正理,但凡奏效,聽誰的不是聽。”


    “阿琰到底是兄長,識大體,”裴弈冷哼一聲,“不似阿璣不知輕重。我從前還道他雖剛強頑劣,但好賴大事上從不糊塗。誰知今日就整這麽一出!”


    裴琰低下頭,掩住嘴角那抹快意的笑。


    裴璣迴府這五年來一日比一日得臉,裴琰已經許久都未曾見父親對裴璣發過脾氣了,倒是裴璣處處勝他,襯得他這個兄長一無可取,惹得父親對他越加不滿,三不五時地就劈頭蓋臉申斥一頓。


    這與從前的待遇實在是雲泥之別。


    裴璣迴來之前,上至裴弈下至家下人都將他當做世子看待,他自己也認為這王世子的位子不過是囊中之物。可裴璣偏偏毀了這一切。所以他打從心底裏厭憎這個弟弟,若非裴璣的再度出現,他早就是世子了!等父親將來複辟周室,他就是皇太子,將來整個天下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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