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送自己什麽呢?


    到了晚上,蕭炎終於知道了。


    “這是什麽?”蕭炎看著端到自己麵前依舊冒著小泡泡的鍋,問到。


    “這是用爹爹給我的醃肉熬的湯,裏麵加了野菜和幹筍,是我偷偷從爹爹那裏學來的,快嚐嚐。”十三把勺子遞到他手裏,“路上都是吃幹糧隨便應付,偶爾也該煮點好吃的,我用的是爹爹的秘方,肯定比火頭兵做得好吃。”


    她殷切地看著蕭炎,“味道怎麽樣?”


    冒著熱氣的湯和煮爛的肉散發著誘人的味道,溫暖的味道從喉嚨一路滾進胃裏,說實話,沒有如九斤做得好吃,卻是這荒蕪之地難得的珍饈。


    “很好吃。”蕭炎說到。


    “那就好。”十三自然地拿過勺子也嚐了口,“從來沒弄過沒什麽經驗呢。”


    “是你自己做的?”蕭炎輕聲問。


    十三點點頭,“知道要到邊關我就開始準備了,帶了許多能放的東西,就怕找不到好吃的。”


    “多謝,不過以後還是別弄了。”蕭炎說,“你是讀書人,不應該碰這些,那裏有廚子。”


    “偶爾弄弄沒人知道的。”


    蕭炎覺得放眼全京城,自己也許是唯一能吃到妻主做的菜的人。


    “對了,傳風和雙林呢,要不要叫過來一起吃點?”十三問到,“這裏有一大鍋。”


    蕭炎頓時無語,幹脆利落道,“不必,他們有吃的。”


    笑話,除了自己,有人敢吃她親手做的菜麽?這點眼力勁都沒有。


    “蕭炎,還要多少天才能到呀?”十三問。


    “大概還有四五天吧,我們帶的東西多走得慢。”蕭炎說,“如果是行軍打仗,兩三天也就夠了。”


    “那你趕得及麽?你好像離開挺久了。”十三說到,“如果這時候發生情況要怎麽辦?”


    “我手下有位羅校尉,和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在軍中也很有威望,我們兩個人隻要有一個在軍中壓陣就可以了。”蕭炎說,“這次我迴去他馬上就要離開迴中原辦事,你可能見不到他,下次介紹你們認識。”


    十三答應,“好。”


    那樁十多年前的舊事早就被十三拋到了腦後,完全沒有想過這位羅校尉會和她有瓜葛,正是年少時匆匆別離的阿羅。


    ☆、第六十二迴棋局定山高水遠官印敲茵城新任


    他們走在路上的時候,遙遠的京城發生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帝國中心被攪動成一個渾濁的泥潭。


    聖旨終於下來,給許多人一顆定心丸,同樣也是許多人的催命符。


    今上一次宮宴之後又病了一場,一連十四天沒有上朝,到第十四天的夜裏太女聯合她母家和太女正卿靖勇侯府反了,帶著一萬多的萬人馬逼宮。


    那個晚上,整個京城的大街小巷中迴響的都是鎧甲碰撞聲和慘叫聲,普通百姓全都緊閉門戶,小心翼翼躲在屋簷下祈禱太陽快些來臨。各個權貴之家,有好幾戶都被滅了門,隨著雙方的混戰,人頭像切西瓜一樣不斷滾落,血一層又一層染紅了青石板。


    當戰鬥結束的時候,稱病的皇帝又到了大殿之上,太女自刎東宮。


    一切都在趕來救場的皇帝心腹賁虎營的利刃下結束,隨著清算餘孽的聖旨下來,舊的牌匾被摘下,裏麵的男女老幼被一串串拉出來,新的功臣誌得意滿,恭賀聲此起彼伏。


    七天過後,今上下旨,罷黜太女,改封魯王為太女,另封蔣牧白為太孫正君,出人意料的是另一道聖旨,原本被傳言要嫁給廢太孫的出雲公子一道被封為了新的太孫側君。


    聖旨下來後,蔣牧白以為亡母祈福為名去清虛觀小住。


    出雲公子找到他的時候蔣牧白正在作畫。


    “出雲公子,你找我有事?”蔣牧白打量堂下男子,神色蒼白,身體消瘦,似乎一陣風就能卷跑一般。


    “這種時候你竟有心情作畫。”出雲公子露出個難看的笑容,聲音悲憤,“你竟是沒有心的嗎,是了,你看形勢不對早早就拋了殿下而去,如今你榮華富貴就在眼前,怎麽會難過呢。”


    “出雲公子特意上山一趟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蔣牧白聲音冷淡。


    “我真傻,以為隻有你能夠理解我的痛苦。”出雲公子譏笑一聲,“父親逼我,母親逼我,兄弟逼我,之前一個個說我和殿下天作之合的人都變了,連下人都在看我笑話。”


    “我沒時間聽你訴苦。”


    “我隻問你一句,你是如何坐到這麽冷心冷情?難道你都沒有心麽?”他淒厲道,眼淚已經在眼眶邊上,“殿下待你那樣好,為了權勢富貴你這樣做不會痛的麽?”


    “夠了!”蔣牧白隨手抄起一方硯台砸在出雲公子腳下。


    他胸膛起伏片刻,盯著出雲公子冷冷道,“你既然沒有殉情而去,聽了你家裏人話,就不要忘了自己身份,你沒資格。”


    “另外,我不需要懂你的痛苦,你也沒資格窺探我的,我和你,不是一路人。”蔣牧白轉身而去,“阿北,送客!”


    ……


    京城的種種太過遙遠,並沒有在十三他們中間投下多少波瀾,他們依舊不緊不慢趕著路,在一個傍晚到達了邊城。


    在軍營駐紮的附近有一個方圓數十裏唯一的小城茵城,是來往客商停歇喝水的必經之地,說是城,其實也就數千人口,一直受著盛朝大軍的庇護。


    蕭炎在鎮上有一座兩進的小宅院,隻兩個退下來的老兵看守。


    蕭炎急著迴營,直接派雙林把十三和兩個侍女送到小院休息,自己帶人馬揚長而去。


    守門的兩個老兵一個叫王伯一個叫拐伯,兩人都是年輕時候在戰場上受了傷,王伯瞎了隻眼,拐伯瘸了腿。


    迎接了十三入內,拐伯去燒水,王伯領著十三去臥室。


    王伯對待十三恭敬極了,聲音難掩激動,“這宅子一直就我和老拐兩個人,將軍也很少過來,現在好了,夫人住進來,總算像個家裏樣子了。”


    “我和老拐都是粗人,哪裏做錯了夫人盡管罵我們,我們蒙將軍大恩在這裏安生,實在不知道怎麽報答將軍才好。”


    王伯殷切地推開房門,介紹到,“這是將軍的臥室,我和拐伯一直有打掃,都幹幹淨淨的,被子也是洗好剛剛曬過的,和京城沒法比夫人不要嫌棄,但絕對都是新的沒有人用過,邊上靠近這間屋子新修了間屋子給夫人洗澡用,是將軍特意吩咐的,淨房就在隔壁……”


    十三含笑聽他一一介紹,待差不多了說到。“我都知道了,多謝王伯你費心了,你先去休息吧。”


    “誒呀,都是我一直說,忘了夫人一路過來也累了。”王伯連忙道,“我去給夫人提水,夫人早些休息吧。”


    一路除了住店都沒有辦法洗漱,待舒舒服服洗了個澡,十三神清氣爽趴在床上,這才有功夫打量這間屋子。


    “夫人,這邊關委實清苦了些,剛剛過來的時候路上都是黑黢黢的,好嚇人,好像還能聽見狼嚎。”碧竹湊在她身邊,委屈道,“夜裏會不會有狼把我們叼走呀。”


    “碧竹!亂說什麽呢。”鈴蘭一邊給十三擦頭發一邊不悅道,“這裏將軍和夫人待得難道你還呆不得?”


    “沒有。”碧竹低聲道,“就是想京城了。”


    “想京城還是想京城的人?”十三笑嘻嘻道,“當初說不讓你來,你還偏要來,現在後悔了吧,溫香軟玉你不要跑這裏來吹風。”鈴蘭和碧竹在京城都是有夫郎的,而且不止一個,本來十三不想帶她們過來,結果一問她們的態度意外的堅定。


    “當然是主子你重要了,他們嘛就在家等著。”碧竹得意道,“再說了這可是邊關,有些人一輩子也來不了呢。”


    “我看你是想在這裏另覓新歡吧。”鈴蘭不客氣揭露,“小心迴去你又交代不了。”


    “那你呢?”碧竹不服氣反問。


    “我本來就想躲躲清淨,家裏一個個都不消停,快被煩死了。”鈴蘭無所謂道,“晾一晾他們,看還敢不敢胡鬧,男人不敲打管束,能把屋頂給掀了。”


    說的人平靜,作為聽眾的十三卻是熱血沸騰,這才是女尊國大女人的常態呀,沒想到平日嬌嬌弱弱的鈴蘭,居然還有這麽瀟灑的一麵。


    “鈴蘭,這麽多夫郎,你是怎麽製住他們的?”十三虛心請教,“他們不聽你話你要怎麽辦?”


    “哎,夫人。”鈴蘭歎息一聲,“我的經驗和你說了也沒用,我那些男人和公子沒法比,十個也頂不上公子一個呀,你還是別打歪主意了。”碧竹也竊笑起來。


    十三表情悲憤,難道自己終身翻身無望?


    這個晚上蕭炎一直沒有迴來,第二天清晨,十三換了官服,帶了早飯,騎了紫電徑自就往府衙去,官袍鮮亮,大馬精神,腰佩官印,煞是一個光鮮亮麗威風堂堂。


    哪曉得還沒得意多久,一陣風吹來,身上就糊了一層黃土沙,原本簇新的官袍從綠油油的小青菜變成了溝渠裏的老青苔,紫電也變得灰撲撲的,頓時,準備許久的登場形象就此失敗。


    她左右看看,發現兩邊房屋都是灰蒙蒙的,這才反應過來邊關風沙大,路上百姓的衣裳也是深色為主,像自己這樣打眼的整條街也找不出來了。她喪氣地拍拍衣服,好吧,她現在也入鄉隨俗了。


    府衙裏和她交接的是一個快五十的女人,今年好不容易攀了關係調走,她在府衙門口等著,見到十三的時候眼神熱切道像是和她失散多年的親母女一樣。


    “莊參事,你總算來了,我可是望穿秋水呀。”她熱切地拉住十三的胳膊就往裏麵拽,“你看,我早就準備好了,曆年的賬冊記錄在這裏,今年的記錄在這裏,那一堆是損毀報廢的留檔,這個小盒子是庫房鑰匙,來來來,莊參事,你看若是沒問題就在這裏簽個字。”她掏出交接公文放在十三麵前。


    “劉參事,不急,我也得一樣樣核對過了不是?”十三望著桌上那一摞摞分好的資料強笑道,“怎麽也得一整天才行。”


    “哈哈哈,是我糊塗啦,幾十年沒迴家了太激動了,莊參事不要急,慢慢看,慢慢看哈。”劉參事哈哈一笑,“這事先放一放,先帶你認識一下這裏的人手。”


    十三來了精神,那不就是未來自己的手下麽?


    劉參事領來兩個皮膚微黑個頭高大的女子,十三看了片刻忍不住問,“還有呢?”


    “就她們兩人。”劉參事不好意思道,“我們地方小,發不出那麽多俸祿,不過別看人手少,三芹和春娘都是很能幹的。三芹,春娘,還不快給莊參事見禮?”


    堂下兩人抱拳。


    “捕頭三芹見過大人。”


    “捕快春娘見過大人。”


    十三愕然看向劉參事,“捕頭和捕快?”


    劉參事仍是那副笑成朵花似的表情,“莊參事有所不知,這裏幾十年沒有派過知縣了,所以就有我們代勞一下,不過放心,這裏民風淳樸並沒有什麽案子,就收收稅征集人手修修城牆還有宣發召令什麽的,有三芹和春娘幫忙,很輕鬆的。”


    “還真是個充實的職位哈。”十三也幹笑,她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了不得的陷阱,什麽參事,根本就是這小小邊城的大管家嘛,什麽活都要自己摻和,也不知道能不能拿雙份俸祿。


    所謂基層公務員,在哪裏都是個苦逼的存在啊。


    底下劉參事仍在奉承,“早就聽說蕭將軍就是莊參事的夫郎,莊參事好福氣呀,蕭將軍威名遠播權勢赫赫,有蕭將軍幫忙,莊參事定能把茵城打理地妥妥帖帖,妻夫一體,真乃千古佳話呀。”


    十三依舊隻有幹笑。


    上任第一天,對著喜笑顏開的劉參事,十三突然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真真是前途昏暗。


    好不容易查看完那一堆賬冊材料,十三在交接簿上蓋下自己的印章。


    劉參事喜滋滋的把文書收進懷裏,“那這裏一切都交給您啦。”


    “再會,莊參事。”劉參事向她告別,“祝莊參事一帆風順,能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但願吧。


    ☆、第六十三迴夫妻話言道古今初辦學一腔熱血


    十三上任不過兩天,就有一大批輜重壓了過來,是工部最新從民間定製的□□和羽劍,整整幾十車。


    十三不僅要清點數目,還要檢查損毀情況,然後監督押送到軍營,等過一段時間還要去軍營查問使用情況,檢查有沒有人從中做手腳牟利,順帶了解士兵使用的感覺寫一些反饋報送朝廷。


    光是眼下的清點和檢查,就讓十三忙的抽不開身。


    她毫無愧疚地抓了三芹和春娘的壯丁,讓她們幫著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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