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茶坊最熱衷於皇宮裏的恩怨情仇了,頓時一個個腦補出什麽太後被皇帝氣得吐血,幹脆眼不見為淨的跑去行宮修養啊;什麽魏家開藥鋪的,說不定早就研製出了迷惑男子的藥材,隻要給皇帝一吃,絕對讓他對第一眼見到的女人神魂顛倒啊;什麽皇帝在魏家喝酒,原本就沒有獵豔的意思,不過是酒後出了亂子,把魏氏女給吃幹抹淨,皇帝責任心強啊,既然做了也就幹脆賣個好,把人娶進宮算了。


    就算這樣,也有不少百姓對此抱有懷疑的態度。不為什麽,實在是魏家在皇城裏的善名太盛了,他家的女兒那也是皇莊書院的主人,這樣人家的女兒那裏會做出偷男人的糊塗事!哪怕對方是皇帝呢,如果真的要做皇後,參加下一次選秀就是了,堂堂二品官員人家的嫡女,犯不著自己壞了自己的名聲。


    好事者更是直接跑到魏海跟前問對方:“你對皇帝要娶魏氏女怎麽看?你家魏溪死得太不值了啊!如果你家魏溪沒死,說不定皇後的人選就是魏溪了,跟那將軍府的嫡女沒有一點關係。”


    魏海聞言盯著對方看了好一會兒,才淡淡的問:“兄台覺得魏家女兒入宮為後不妥嗎?”


    那人道:“自然不妥。皇上宮裏又不是沒有嬪妃,好端端的又選個女人入宮作什麽?肯定是在宮外的時候,皇上招了魏家的道了。”


    魏海又問:“魏將軍是幾品官?”


    那人理所當然的道:“二品啊!”


    魏海笑道:“三品官員的胡家的女兒都可以為妃,怎麽二品官員的女兒不能為後了?”


    “這不是魏家暗算了皇上嗎?”


    魏海哦了聲:“原來曆朝曆代的皇後都是靠著暗算皇帝,才得意榮登後位的啊!”


    “什,什麽?”


    魏海笑道:“兄台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魏家女兒入宮為後就是魏家賣女求榮,那穆太後當年也是直接被皇帝點名封後,那說不是說穆家早就盯上了先帝,暗算了先帝才讓穆太後一舉奪魁?王太皇太後定然也是王家暗算了高祖皇帝,所以王家才有了幾十年的富貴榮華。”


    那人看著周圍一圈議論紛紛的人,結結巴巴:“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正是這個意思!”魏海厲聲道,“隻要皇上不選宮妃為後,那麽所有封後的家族全都是賣女求榮。正宗的外戚世家是賣女求榮了,那有妃子在宮闈裏的世家是什麽?你知道妃子在後宮裏是什麽嗎?是妾!皇帝要提拔一個妾做皇後,那是她的福氣。同理,皇上要選於國有功的重臣之家選女為後,那更是皇上對臣子們的恩典,對臣子們為國鞠躬盡瘁的嘉獎!曆朝曆代所有世家的繁榮,靠得是男人為國建業,而不是靠著女兒在宮裏吹枕邊風才長久不衰的,魏家如此,穆家如此,王家更是如此。百年之後,大楚的外戚世家都是如此!”


    那一番話,沒多久就傳到了魏亦的耳中,對魏海,魏亦是真正有心感到敬佩與尊重。


    這一年的新年,魏家照例引來了逃出皇宮的天子。團圓飯,發紅包,放鞭炮,守歲,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魏溪半靠在軟枕上,對著魏夫人歎道:“我都還沒見過父親呢,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呢。”


    作為魏熹,的確從醒過來之後就沒有見過魏將軍。作為魏溪,在這闔家團圓之際,更是格外想念遠在邊關的父親。


    秦衍之踩著雪花,拿著線香從廊下迴來的時候,聽的就是這麽一句話。


    魏溪沒有想到的是,她簡簡單單的一句感慨,居然被某人放在了心裏。在她出嫁的當日,打著哈欠推開窗戶之時,窗外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偉岸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要成親了,淚目~~


    大家聖誕節快樂!


    這一章二合一


    ☆、第118章


    魏溪站起身來,幾乎脫口而出:“爹爹!”


    魏將軍一身戎裝,披著大紅髦,唿出的氣息都帶著白霧,遮擋了半邊模糊的麵容:“終於長大了。”


    魏溪推開椅子,提著裙擺如翻飛的蝴蝶直接衝入了魏將軍的懷抱,感受著冰冷的鐵甲清醒著自己發熱的麵頰:“爹爹,您怎麽迴來了?”


    魏將軍摟著自小就沒有抱過的小女兒,感受掌下蓬勃的生命裏,雙目微濕:“皇上急招,於是就迴來了,沒想到正好趕上你出嫁。”


    秦衍之?魏溪終於想到年三十自己那一句無心之語,又哭又笑:“他最善公器私用了。”


    魏將軍道:“皇上體恤微臣,臣感恩肺腑。你入宮後可得好好替爹爹謝恩。”


    “那是肯定的。”


    兩人說了幾句話,魏溪就被人拉著繼續去上妝了。她是在宮外封後,不是在中宮,故而時間頗為緊迫。


    魏將軍看著她妝扮完畢,等著讓人替上冕服了,這才迴了自己的院子。


    魏溪被魏亦背上鳳鸞,從清晨微風中吹起的窗簾中看到馬背上父親高大的背影,滿足的喟歎。


    封後大典其實從三日前就開始了,禮部官員齋戒沐浴,先去祭告天地和宗廟,提前準備好冊封的寶案。


    當日,魏將軍護送鳳鸞經過朱雀大街,直停宮門中外,一眼望不到頭的紅牆碧瓦就是女兒一生的歸處。魏將軍即欣慰又憂心,隻覺手中的珍寶即將脫手而出,成為別人胸口的明珠。


    魏溪端坐在鑾駕中,靜靜的聽到宮內禮樂聲閉,承製官宣讀製命。


    抬頭,高高的宮闕仿佛一隻巨獸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記憶中,她有過無數次抬頭遙望宮闈的情景,鮮亮如春的,燦爛盛夏的,秋意蕭索的,更多的是冷宮裏那終年不化般的冰冷。前世今生,兜兜轉轉,她依然在這一刻仰望著它。頭上重於千金的九龍二鳳冠幾乎要壓得她跪拜在地。可是,哪怕脖子壓折,脊椎砍半,她也要固執的瞪視著這冷冰冰的高牆,蔑視著鬥拱上趾高氣揚的飛龍。


    身前是威嚴肅穆的宮闕,身後是父親堅實的胸膛,她不該怕,她也不會怕。


    引禮使與內監們魚貫而出,引導正使高唿:“秉承製命授予皇後冊書以及寶璽!”。


    魏溪受之,眼角的餘光從金冊、寶璽上一滑而過,帝王高俊的身影越門而出,他伸出雙手,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遞送到她的跟前。


    風起,無數粉色花瓣從高空中打旋飄舞,隱隱的暖香在空中彌漫。


    那一瞬間,秦衍之覺得魏溪的神色透出悲涼。他猛地一顫,下意識的扣著她的手臂,在對方愣仲之時滑向她的手背,十指相扣,冰冷的觸感幾乎讓他心底發顫。


    “魏溪。”


    魏溪抬眼。


    秦衍之喉嚨發緊,眼神死死的鎖在了她的臉上:“魏溪,你是我的。”他五指縮緊,“你答應了,會陪著我。”


    五歲那一年的誓言,我記得,我一直都記得,所以,哪怕你忘記了也不許食言。


    他的指甲幾乎要陷入她的皮肉之內,目中的哀求幾乎要蓬勃而出。寬大的冕服遮擋了纏繞的雙手,朝臣們隻覺得帝後的氣氛有些怪異,絲毫不知此時的帝王何等的驚惶絕望,他整個人甚至帶著隱隱的顫抖。


    “好。”


    秦衍之眸光一閃,仿若流光,整個人栩栩生輝,散發著無限生機。


    魏溪嘴角一抹清透的笑意,如破冰而出的溪流一點點匯入人間,注入他的心田。


    “走吧,去永先殿。”


    永先殿拜謁祭祀祖先,再迴到太一殿,新後向皇帝行謝恩禮。


    春風拂麵,秦衍之的掌心異常的火熱,握著她冰涼的指尖居然還泛出了汗意。魏溪落後他一步之遙,看著前麵英挺的青年俊秀的身姿一點點牽著她邁向最高處。


    腳下,百官高唿皇上萬歲,皇後千歲,聲動山搖。


    明媚的春日終於從殿宇的脊背上攀到了雲頂,薄霧散去,滿目晴空,飛鳥翱翔。


    秦衍之深深唿出一口氣,眉目疏朗:“朕等這一日等得太久了。”


    魏溪目光從遠處收迴,莞爾一笑。四目相對中,溫情點點。


    封後大典與封妃有著很大的不同,封後大典可以持續三天,而封妃不過一日。封後,新後會在朝安殿跪拜皇帝謝恩,接受滿朝文武的跪拜恭賀,而後還有皇族諸多太妃嬪妃公主王爺王妃們的朝拜;封妃,在自己的宮殿接受冊封後不用皇帝昭告天下,自然也就不會有朝臣們的集體朝拜,除了自己家族,朝廷誥命們更是不會參加一個妾的冊封典。


    在皇宮,妻和妾的天塹就像皇帝與王爺,之間的鴻溝堪比銀河。


    胡歆兒看著遠處的燈火輝煌,仿佛灰暗天空中的一片火燒雲,燒心也刺目。曾幾何時,前世的人聲鼎沸已經離她越來越遠,那些綻放的煙火,五彩琉璃燈下翩翩起舞的宮人,還有那高高在上的寶座都不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


    她輕拂過微冷的茶盞,思考著能夠將青年帝王從新後身邊哄騙出來的可能性。


    前世她就曾在魏氏女封妃的當日硬生生的將少年皇帝從軟玉溫香中拉扯出來,用的什麽理由來著?憂慮過甚!


    看,多麽簡單。


    前世的帝王多麽的好欺騙啊,隻要她欲言又止的一個神情,一句藏頭露尾的哭訴,一聲含而不露的咳嗽,就可以為她掃清跟前所有的障礙,有理沒理的懲罰他所有的嬪妃。


    今生……別說是見他,就連一個傳話的人都沒法到帝王的身邊,更別說為她的一眸一笑一哭一鬧而嚴懲其他三個妃子了。


    前世與今生最大的不同是什麽呢?


    魏溪!


    這個女人簡直陰魂不散!如今居然還雀占鳩巢奪走了她的皇後之位。她定要讓她……讓她……


    “如何了?”


    “迴稟娘娘,良妃從宮宴迴來後就歇息了。”


    “睡了?”


    “是。”


    胡歆兒朝著不遠處早已寂靜的宮宇狠狠的瞪了一眼:“這個蠢貨,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居然還心大睡得下。”


    原本還想著哄著對方去找新後的麻煩,結果從宮宴迴來的路上良妃就哈欠連天,一路咕嘟著累壞了,胡歆兒以為對方隻是推辭而已,沒想不到半個時辰對方宮殿裏的燈都熄了。隔著一道高牆望去,這邊還有螢火之光,那邊黑寂沉沉,渾然跟沒有住過人似的。


    大宮女輕聲問:“娘娘,我們還去鳳儀宮嗎?”


    “去什麽去,”胡歆兒咬牙,“算她命大!”轉身就進了自己的寢殿。


    大宮女提高朦朧的粉色琉璃燈往幽長的走廊上瞥了瞥,明明中宮還在喧囂鼎沸,緊靠中宮之後的四殿怎麽感覺被無聲的壁壘給拉離了凡塵,裏裏外外透著股死水般的陰冷呢?


    鳳儀宮燃著的紅燭已經過半,殿外傳來伶人若有似無的傳唱:“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合巹酒起初甘甜,入了腹中就如一團火,魏溪明顯的品出了某些助興藥材的味道。


    秦衍之揮手讓宮人全部退下,親自替魏溪摘掉頭上的鳳冠:“脖子疼麽?”


    魏溪晃動了一下腦袋:“還好,隻是肚子餓。”


    秦衍之正要去桌上拿吃的,魏溪及時喚住他:“我要吃熱食。這裏的東西不能吃。”


    秦衍之自己叼了一塊芙蓉糕在嘴裏,含糊的問:“怎麽不能食用了?”


    魏溪看著他把東西吞入肚子,好一陣無語:“洞房花燭夜的東西都是加了料的,這一點太醫們沒提醒你嗎?方才的酒就很烈。”


    秦衍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然後撩開繁複的衣擺,指著自己的雙腿之間:“看!”


    魏溪直接從歡喜床上摸出了一個桂圓砸在了他的腦袋上:“那你還吃!”


    秦衍之抱著一碟子糕點送到她的跟前:“餓了就吃嘛,吃飽了我才有力氣喂飽你。”


    魏溪又不是真正的懵懂少女,聽了這話立即就明白了裏麵更深一層的意思,頓時扭著他耳朵:“你最近去哪裏了,盡說些葷話。”


    秦衍之把帶有點心屑的手指含在嘴裏,笑眯眯的道:“不是在忙著封後大典嗎?朝中的事情成日裏沒完沒了,我還能去哪裏,不過是找白術要了些閑書看了看。”


    又是師兄!白術師兄手中的閑書,是個人都知道裏麵的內容到底有多‘閑’!


    秦衍之放下碟子,眼神落在她的鳳鞋上,引誘道:“我聽說女兒家的陪嫁中有一種繡鞋,裏麵大有乾坤。你脫下來給我看看。”


    魏溪立即並著雙腳,警惕的瞪著他:“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習俗?”


    “民間啊!我在宮外走訪的時候,正好看到有戶人家在置辦陪嫁之物,裏麵就特意提到了新娘的繡鞋。”話音一落,十分幹脆的就把魏溪給推倒了,腳尖一勾,魏溪一隻繡鞋就被反勾到了床上,秦衍之撿起來往裏麵一看,嗯,鞋底果然另有乾坤。


    魏溪想要奪過去:“這有什麽稀罕的,宮裏該教的東西你不是早就學了嘛。”


    秦衍之指著鞋底的一個姿勢:“我的事兒你還不知道?宮裏的女人都是擺設,至今我……哦,按照百姓們的說法,我還是個童子雞。”


    魏溪:“……”撲在他的身上搶過繡鞋遠遠的丟出了屏風之外,順手自己又把另外一隻鞋子踹到了床底,“太醫給你的閑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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