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榮的平靜隻在表麵。

    午飯時他一手泥土和血霧,捧著飯盒隻吃了一口就噎住了。

    淩煌遞了水給他,他喝了一口要往下咽,又嗆的咳嗽。

    坐在胡榮另一邊的何靖幫他捶後背順氣,寬慰了幾句。

    “沒事。”胡榮擺擺手,“我吃完了,你們慢慢吃。”

    說完起身離開木屋,繞去後麵繼續用雙手刨坑。

    下午淩煌四人去了修道院,想著胡榮慌亂之下可能沒仔細尋找這裏可能存在的井口,需要再徹底探索一遍。

    按胡榮的說法,本該鬼怪聚集的修道院卻出奇的安靜,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小心為妙,是叫行刑官出來,還是人手一個汽油彈?”何靖問的是阿月。

    “叫秋楓!”阿月興奮道。

    “別了吧,有危險再叫他。”淩煌說。

    他實在不知道秋楓頻繁出來幫忙究竟是否需要承擔責任,越接近殺局的結尾,他越擔心。

    “哦。”阿月收起笑,靠著淩煌胳膊,“怎麽了啊?”

    “他來了你又免不了跟他膩在一起,咱們還是抓緊找井,如果這裏找不到,我想再迴以前去過的探索點看看。”淩煌對他笑笑。

    “那好吧,我就不耽誤時間了,走,進去找!”阿月指的是修道院的宿舍區,“那個院子按說是居住的地方總需要用水吧,說不定有井。”

    離栩走在最前麵,小心翼翼警惕著每向前一步時出現的各種動靜。

    何靖抱著幾個汽油彈瓶子在最後倒著走,生怕有什麽怪物從後麵偷襲。

    淩煌和阿月被他倆夾在中間,邊走邊小聲聊天。

    “胡榮不會怪我們沒有救康曉曉吧?”阿月問。

    “不是沒有救,我們盡力了,救不下來也沒辦法。”離栩迴頭說完,迅速轉迴去繼續開路。

    “對,咱們盡力了,真的盡力了,我被行刑官打飛出去現在頭還暈乎著呢。”何靖晃了晃腦袋,“稍微動彈一下,裏頭都有那種一大堆碎石子落在木地板上的聲音。”

    “那可能是水太髒有泥沙。”阿月說。

    “你腦子才進水!”何靖立刻明白阿月在罵他,懟了迴去。

    “喲,機智小夥!”

    “噓——”離栩突然停步,阻止後麵繼續說話,“你們聽,是不是有水流的聲音?”

    “有。”淩煌已經聽清了聲音的方向,“在宿舍後麵。”

    “去看看。”離栩再次抬步向前。

    來到發出水流聲的地方,四個人站成一排看著腳邊的溪流。

    “完了,這地方有一條小溪,用水不愁,怎麽可能還會挖井?”阿月愁眉苦臉蹲下來捧了些水在手上,“到頭來還是隻有木屋前那一口井。”

    “那口井就算倒映了月亮看著也沒什麽特別。”何靖也蹲下來撥拉幾下溪水,“哎,三個探索點都找不到井可怎麽辦?眼看劇情都要結束了,劇情一結束,殺局裏所有的鬼怪都會跑出來追殺咱們的。”

    “走,再去趟礦洞。”淩煌拍拍兩個蹲著的人。

    離栩二話不說,跟著淩煌轉身就走。

    “可礦洞已經炸了。”何靖把汽油彈重新裝迴背包追上來,“洞裏麵應該進不去了。”

    “我要再去看看那個天坑。”淩煌說,“既然找不到井,就隻能去找類似井的東西。”

    “那個天坑的形狀,確實像一口大井。”離栩說,“去看看吧,說不定真的是。”

    “那天坑已經看過了,沒感覺,就是沒感覺。”何靖說,“除了深不見底有點觸發我的恐高症之外,真沒有別的感覺。”

    “扔個瓶子進去試試。”淩煌說。

    “啊?”阿月問,“那個天坑把瓶子扔下去可就再撈不上來了,真扔?”

    “扔。”淩煌點頭,“如果一個瓶子扔進天坑沒反應,第二個瓶子就迴木屋扔進那口井裏。”

    “媽呀,那萬一天坑沒反應,井有反應了呢?”何靖有點慌。

    “那就下天坑去撈前一個瓶子。”淩煌說,“然後等鄧霄來送第三個瓶子。”

    “……”其他三人一陣沉默。

    阿月朝離栩猛擠眼睛:你男朋友是不是瘋了?

    離栩瞪阿月一眼。

    走在淩煌身旁,離栩看著愛人的神色不像在開玩笑。

    “你覺得天坑的可能性很大。”離栩說。

    “嗯。”淩煌說,“這場殺局,我們一定會去的地方,木屋、礦洞、磨坊、修道院。我直覺是天坑。”

    “直覺?”離栩問,“你肯定有你這麽判斷的理由。”

    “那個天坑太不合理了,礦車出來之後,把煤炭倒進去,殺局裏沒什麽比這更不合理了。”

    “有鬼才不合理吧?”阿月說,“正常情況哪可能有鬼。”

    淩煌看看他,“撇開所有鬼怪不談,殺局裏布局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我最想嚐試的地方。”

    “就沒有別的理由?”阿月還是沒法接受,“雖然我也很相信你的直覺,但這次咱們都是在拿命賭,能不能嚴肅點兒?”

    “我們往天坑裏丟過石子,聽到石子落水的聲音。天坑邊緣類似井口,下麵又有水,那就是一口大井。”淩煌說,“雖然冒險,但劇情就剩最後崔斌的部分,隨時可能觸發,緊跟著就必須逃去出口才能避百鬼追殺,沒有時間再讓我們去尋找更多可能性了。”

    說罷淩煌突然降低音量,用隻有四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繼續懟我,別往周圍看,有人跟蹤。”

    “靠。”阿月低聲詛咒,隨後高聲怒道:“就算你這麽說我還是沒法接受!我不同意把瓶子扔天坑裏!”

    “我也不同意!”何靖舉手喊,“這不是在冒險,這是在玩命!”

    “好煩。”離栩擰眉瞪他倆,“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們哪那麽多廢話!”

    “你當然聽他的,你們倆本來就蜜裏調油油膩膩黏糊糊,我們憑什麽陪你發瘋?!”阿月罵。

    何靖也開罵,“你再這麽獨斷專行別怪我跟你翻臉了!”

    “好,就這樣,到礦洞天坑邊跟我打一架,我搶走一個瓶子,你們憤怒立場。”淩煌做出恨恨咬牙的動作,低著頭小聲說,“我懷疑是崔斌,給他表演一場內訌,看能不能把他釣出來。”

    而另一邊,鄧霄跟崔斌隱藏在叢林裏,保持一定的距離跟著淩煌他們。

    “到了最後還不是要起內訌。”崔斌小聲說,“鄧霄,你跟我說的話,我考慮試試。”

    “那就好。”鄧霄笑笑,“本來你的劇情就在最後,你劇情一過,鬼怪全出來,其他人處境也不比你好多少。區別是你要遭受行刑官和百鬼雙重追殺,他們隻需要躲避鬼怪即可。”

    “那個水中月,隻要控製他,就可以讓行刑官聽令於我。”崔斌也笑起來,“你提議我用瓶子來獲得他們的信任,跟他們一起開啟出口,躲掉劇情失敗的死劫,但現在我看他們已然有分裂的架勢,不如趁他們不備,咱們把水中月擄走……”

    “喂,你拿水中月威脅行刑官,太冒進了。”鄧霄拽住他,“那個淩合歡是個能和平談判的主,你何必?不如就按我說的,跟他們談好條件,一起出去。”

    “你這場殺局之後可以中止殺局遊戲,我可不行。”崔斌說,“我的本體離死不遠了,這次我一定要把具備離開殺局資格的某人留在殺局裏,我才能取而代之進入他身體,繼續活下去!”

    說完甩開鄧霄的手,又往前跟了一段。

    鄧霄眯眼看著崔斌背影,心道:再說下去這崔斌恐怕不念同為原罪者的立場,要翻臉,這番為他好的話也隻能言盡於此了。

    他當然知道淩煌跟其他人的爭執就算是真的,也不足以動搖那幾個人之間的關係。

    鄧霄自問也算很了解淩煌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會對同伴見死不救。

    水中月跟淩煌是什麽交情,鄧霄雖然不清楚,可他這陣子從淩煌看水中月的眼神就能總結出來:淩煌對水中月的重視程度遠高於一般的友情。

    想到這裏,鄧霄低頭自嘲的笑笑:淩煌啊淩煌,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你。

    這一次,我又要放棄自己的私心,成全你,成全你們了嗎?

    你會念我的好嗎?

    不……你連我是誰都不太好奇啊。

    抵達礦洞天坑時淩煌已經表現的很不耐煩,雖然沒有崩人設去跟阿月何靖大吵大鬧,可也是目光冷然,神情陰鷙。

    “瓶子給我。”淩煌朝何靖伸手。

    “不給!”何靖抱緊自己的背包往後退。

    阿月更是橫身在何靖前麵攔住淩煌動作,“你幹什麽?說不過我們就要硬搶?淩合歡,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真是看錯你了!”

    離栩無語,直接衝上來一把抓住阿月衣襟咬牙切齒從牙縫擠出一句話。

    遠處的人聽不見,隻覺得離栩是在威脅人。

    可實際上離栩說的是:“你戲過了!我尷尬症要犯了!”

    “身手好就了不起,還罵我是廢物?!還說我勾引行刑官來人為降低殺局難度?!”阿月更氣了,對離栩胡亂踢打,“你放開我!你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無恥之徒!”

    這話倒是讓崔斌和鄧霄聽了個清清楚楚。

    鄧霄一愣,這台詞……讓他突然想起了一段不大願意迴憶起來的往事。

    淩煌在位麵裏跟著什麽係統做什麽任務鄧霄不清楚。

    可他自己,為什麽這麽倒黴催的,偏偏要綁定一個男配賣慘係統?

    太不是鄧霄的風格了,以至於後來的位麵失利,他被扔進殺局,又被別的原罪者搶了出殺局的機會,被奪走了本體,自己變成孤魂野鬼。

    麻蛋啊,老子一點都不想賣慘,可到最後,就變成了實慘。

    “你抓破我的臉了!”離栩兩手控製住阿月兩條胳膊,壓低聲音真的有點怒了,“小心我真打你啊!”

    “抓你臉怎麽了,我就抓!你這種傻b我就要給你毀容,讓你出了殺局也變成大爛臉,沒臉見人才好呢!”阿月兩腳亂蹬。

    離栩猛地虎軀一震,放開阿月,痛苦的跪在地上身子縮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叫你再惹我,看我斷子絕孫腳!”阿月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離栩大笑,笑完帶著哭腔小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不是故意踢你那個地方的……”

    淩煌本來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開打。

    這下可好,給了他機會。

    “敢動他?!”一聲大喝,淩煌跑過來飛起一腳,小聲說,“往左邊躲!”

    阿月迅速往左讓了一下,淩煌一腳踢空,反身在一腳後踢,“蹲下!”

    迅速蹲下躲開淩煌攻擊的阿月感受到了遊戲的樂趣。

    何靖在旁邊怕添亂就隻能繼續演,指著罵,跳著罵,編段子罵。

    草叢裏躲著的崔斌看這群人罵的實在太熱鬧,眼裏閃爍興奮的光芒,“哈哈,再打下去就要分道揚鑣了!那個水中月跟何靖一夥根本難成氣候,隻要沒把行刑官弄來,我分分鍾可以捆了水中月。”

    “那何靖就交給我吧。”鄧霄已經打定主意要跟崔斌“聯手”,他擼起袖子,“我雖然身體還沒好全,但對付何靖那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貨色應該還可以。”

    打了幾個來迴,淩煌做出個攻擊假動作,示意阿月受擊倒地。

    然後利索的放倒何靖,從包裏掏出一個瓶子。

    何靖奮起,搶迴背包和裏麵剩餘的東西,抓住阿月就跑。

    “我去追!”離栩說。

    “算了。”淩煌拉住他,歎口氣,鑽到離栩懷裏,“沒想到都一起走到了現在,卻跟阿月鬧的不愉快,我很難過。”

    “不難過,沒事沒事,你有我。”離栩拍拍淩煌後背,低頭吻吻他額頭,“不追的話,那個瓶子……”

    “如果我猜對了,把這個瓶子扔進天坑就算確認了出口,他遲早也會過來扔瓶子的。”淩煌說,“如果不幸,我猜錯了,這瓶子扔錯了地方,其他瓶子也就沒有用了。”

    “我相信你,扔吧,我陪著你,永遠不會跟你分開的。”離栩正常音量說完,以相擁姿勢擋住嘴巴,在淩煌耳邊輕聲說,“我已經確定有兩個人在跟蹤我們,肯定是崔斌和鄧霄。如果天坑不是出口,他們一定會阻止我們扔瓶子。”

    “嗯,打開出口是崔斌劇情過後唯一的生機。”淩煌小聲迴應,“他如果不攔著,這天坑一定就是出口。”

    鄧霄還沒從崔斌口裏得知關於出口的消息。

    但他觀察崔斌並不擔心淩煌會把瓶子扔進天坑,心裏已然明了,這崔斌恐怕早已知道天坑就是正確出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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