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接著一根,快要墜樓的劉奎發出一聲聲慘叫。


    錦月顧不得多想,衝了過去,李字清對她終於有所反應,往旁邊躲開了。


    就在劉奎支持不住,鬆開手時,錦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驚慌失措的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慶幸的對錦月說:“快,快拉我上去。”


    錦月當然也想這麽做,但是身體裏已經沒有力氣了,劉奎一個成年男人,身材高大,她這麽拉住他,保證他不掉下去,已經用盡了全力。


    肚子在護牆上硌得生痛,劉奎的全部重量都壓在了她兩條瘦弱的手臂上,肚子和肩關節有種要被拉斷的錯覺,甚至連她的身體也被墜到了護牆外,還有往外滑的趨勢。


    她也要被拉下去了,可她拽著劉奎的手抓得更緊了。


    劉奎見她咬著牙,臉被憋紅了,卻沒能把自己拉上去,又慌又怒:“我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不是你我也不會來到這裏,快把我拉上去啊!”


    他的雙腳在空氣中亂蹬,錦月頓時又被拉出去一截。


    身邊沒躲遠的李字清又走了迴來,他偏著頭伸到錦月麵前,看她痛苦的模樣。


    錦月想躲,但此時她根本沒有躲閃的能力,隻能瞪眼看著李字清。


    他輕輕一笑,瞄了眼錦月手下拉著的人說道:“我來幫你吧!”


    錦月看著他伸向自己緊拉著劉奎手腕的手,頓時心裏彌漫出一絲不詳,從緊咬的牙縫間迸出幾個字:“別碰我!”


    然而他的白皙纖長的手指已經觸碰在她的手背上。


    瞬間雙手充滿了麻痹感,一聲聲駭人的慘叫,和恐怖畫麵從她眼前閃過。


    在虛幻的畫麵與現實交換間,她努力保持著清醒,意識在掙紮著不願陷入黑暗中,但在現實裏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劉奎的手從自己的手中滑脫,甚至還清楚的看見劉奎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


    最後眼裏的人離她越來越遠。


    她想拉迴他,身子拚命的往外夠,不知不覺間雙腳已經離開了地麵,整個人都快要掉下去了,她自己卻沒有關注到自己危險的處境。


    淩厲的風從她頭頂劃過,李字清的手驟然收了迴去,後背的背包被人用力的揪住,人也被拖了迴去。


    摔坐在地上的時候,錦月的眼淚流個不停,耳邊傳來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李字清輕巧的退了幾步,站在一邊看著剛才對自己拔刀砍過來的洛繁,要不是他躲得快,估計就要再死一次了。


    “再見,不對,應該是拜拜。”不過劉奎已死,他也沒什麽好迷戀的,李字清笑著對他擺了擺手,漸漸消失在了空氣中。


    洛繁收起唐刀,剛才他跑得太急現在眼前一黑,他扶著牆壁閉眼休息了一會,暈眩感完全過去時,才注意到錦月再哭,她咬著下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是眼淚卻不斷滾落。


    “不是你的錯。”人各有命,他也許就該死在這裏,更何況她已經盡力了。


    “他是我害的嗎?”她朝洛繁問。


    “不是。”洛繁肯定的迴答,“沒有洛家的血脈,是無法通洛家的方法進入這裏的。”


    “可我……”她不就進來了嗎?


    “額……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可以進入,但肯定不是因為你,那個怨魂一直在等的就是他,可能是怨魂做的。”


    洛繁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隻能蹲在她身邊,輕輕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所以別哭了。”


    “很傷心啊!我看到了三十年前的事情。”李字清在接觸她時,讓她看到了三十麵前發生的火災,發生的所有事情,那都是當初她緊閉著眼睛不願去看的事,他都讓她看到了。


    耳邊還迴響這那些學生的悲鳴,錦月知道自己此時的眼淚更多的是為那三十年前死去的學生們而流的。


    作者有話要說:  走廊上用磚頭砌成的那麵矮牆,學名到底應該叫什麽?護欄還是護牆?


    蠢蠢的分不清啊!(?;︵;`)


    還有,其實女主的能力就是可以看到鬼魂的過去,但有兩種使用方法。


    一種是唿喚死者的名字,死者附身,她可以隨意查看。


    另一種,死者可以通過與她肢體上的接觸,讓她看到,死者想讓她看到的過去。


    ☆、三十年前


    黑暗中那一抹昏黃的蠟燭顯得尤為耀眼,教室中其他失去光明的學生都在聊天打鬧,唯獨燭焰下的少年卻看書看得投入認真。


    他身邊的另一位少年戳了戳他,“李字清蠟燭借我一根唄。”


    “你要幹嘛。”李字清不耐煩的問道。


    “當然是看書了,我劉奎平時不認真,現在要到關鍵的考試了,當然也要努力一把。”


    李字清對他的話表示懷疑,他盯著劉奎的充滿痞氣的笑臉看了很久,像是在判斷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他的學習成績很好,但是看人他不擅長,最後李字清還是從桌洞裏拿出了一根白色的蠟燭,交給了劉奎,自己繼續低下頭沉浸在了書海之中。


    劉奎拿著蠟燭,將燭芯的白線湊到在李字清桌上燃著的蠟燭上,很快他手裏的蠟燭就燃了起來。


    他沒將蠟燭放在桌上,而是頑皮的用蠟燭的燭焰去燎前排女生的頭發。


    很快發現了這一切的李字清小聲的喝道:“你幹嘛!”


    劉奎手一抖引燃了前排女生長長的馬尾,火勢唿的一下就大了起來,被火焰燎到手的劉奎怪叫了一聲,將蠟燭扔到一邊,蠟燭不偏不倚掉在了窗台上,引燃了窗簾。


    頭發被引燃的女生驚聲尖叫起來,她坐在靠牆的一麵,隻能往外撲,想要遠離火源,可自己又撲在了同桌身上,同時也將火引到了同桌的女生身上。


    所有人都被嚇呆了,直到火勢大到無法控製的時候,他們才記起了逃跑,可是教室的前後門被鎖住,跑在前麵的學生隻是用力的尖叫哭泣,拍打著教室的前後門,驚慌讓他們失去了判斷力,讓他們慌不擇路,讓他們忘記了隻要擰開鎖便可以逃跑。


    劉奎也躲到了一邊,他沒能擠到門邊,落在了所有人後麵,他驚慌的嚐試擠到前麵去,卻發現平時在他眼中膽小懦弱的同學都比他有力,他爭不過他們。


    驚慌失措的四處尋找出路時,他發現了靠近走廊方向的那麵牆上,在挨近屋頂的地方有一扇透氣小窗,他快速的爬上桌子,有幾個同學也發現了,也圍了過來。


    那是生的希望,劉奎用盡全力往外爬,他什麽也不管,哪怕腳下還有圍著的同學,他也一腳一腳的踩在他們的身體,將他們當做了墊腳石,翻出了教室……


    教室裏李字清用自己的校服無力的拍打著著火的地方,但火勢太大,很快連他也一並吞噬殆盡。


    酥麻感褪去的雙手上還殘留著劉奎手腕上的溫度,然而它的作用也隻是在提醒錦月,劉奎死了,因為他曾經犯下的罪過。


    錦月越來越不喜歡自己的這個能力,看到什麽不好,非要看到這些恐怖的過去,自己還必須和他們一起經曆一次他們的死亡,體會他們絕望的心情。


    然而這些除了讓她難過外,卻不能給她開脫自己罪惡感的理由。


    眼睛哭得紅腫不堪,眼淚才止住,洛繁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什麽也沒問。


    對於三十年前的事情,洛繁好奇過,但是錦月的精神狀態,他不想去提,有時候事情已成定局,真相也就不那麽重要了,看著強裝鎮定錦月,她眸子裏的色彩暗淡了許多,藏著掩蓋不了的悲傷。


    錦月拉著衣袖擦了擦滿臉的眼淚,從地上站了起來,手臂和小腹還在痛,身體發軟,她哭得有些脫力了,以前她覺得這裏嚇人,也聽洛繁說過危險,但是心底裏其實從未真正相信過,甚至她遇到的這些鬼魂,就連許念也沒對她這麽兇惡過,所以看見李字清真的用這種方式複仇,說對她沒有衝擊是不可能的。


    她對洛繁笑了一下想要對他說自己已經沒事了,但是掛在臉上的笑容卻在抽搐,難看得要死,想說的話也變成了一句:“我們走吧!”


    她往前走了一步,感覺很飄忽,連意識都很恍惚,像踩著棉花,腳下一歪差點摔倒,一邊的洛繁上前扶了她一把,扯著了身上的傷口,連帶他也搖晃了一下,好在最後誰都沒有摔倒。


    這一扶,兩人就再沒分開,也不知道算是誰攙扶著誰,兩人相互扶持著緩慢的往樓下走去,期間錦月慢慢恢複了力氣,看了一眼手腕上陰陽計,不知不覺離午夜十二點隻剩半個小時。


    兩人走到三樓時,洛繁突然停了一下,錦月不解的望向他時,他正側著頭朝身後張望。


    從剛才開始他就感覺到有人在跟著他們,樓梯口裏滿是濃重的黑暗,像是褪不去的油墨遮去了他的視野。


    很快他放棄了這種無用的探查,迴過頭對錦月搖搖頭,表示沒事,才繼續往下走。


    到達南門時,錦月和洛繁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走廊盡頭響起,兩人相望一眼,一同警惕的看向前方。


    走廊深處有什麽在動,錦月緊張得連唿吸都忘了,逐漸一個黑色的影子從走廊頂上爬了出來,不等她有所反應,那黑影已經迅速爬到了兩人頭頂上,是那隻全身青黑的鬼嬰,他朝兩人縱身跳了下來。


    它的一舉一動錦月看得十分清楚,她下意識的將洛繁推開了,而那時因為一隻手扶在錦月身上,來不及拔刀的洛繁也采取了相同的動作。


    兩人都往兩邊退了幾步,洛繁知道躲開是沒問題的,可是接下來該怎麽辦,他全身是傷,動作本來就遲緩了許多,而錦月本來就隻是普通人,現在這種狀況哪怕有武器在手,估計都很難保證兩人全身而退。


    就在他硬著頭皮準備迎戰時,耳邊咻的一聲,一個物體從他與錦月中間飛過,打中了半空中的鬼嬰,鬼嬰啪的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駭人的慘叫。


    那是一把竹刀,它正好插在了鬼嬰的身上,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鬼嬰疼得在地上翻滾,竹刀被立刻被甩到了洛繁的腳邊。


    洛繁看著竹刀刀柄後刻著的紅色凜字,這把刀應該是他妹妹洛雪凜做的,也是剛才從他們身後射出的,洛雪凜來了?他猛然迴頭看向身後,可是身後什麽人都沒有。


    錦月已經趕緊站到了他身邊,看到那把多出來的竹刀時,她雖然驚訝,但很快卻被耳邊鬼嬰的慘叫吸引了注意,他在地上翻滾著,身上被竹刀捅出的傷口沒有愈合,暗紅色的血跡因為他的動作染得滿地都是。


    漸漸的他動作越來越小,仰麵不在動彈了,隻有哇哇哇的哭泣聲證明著他還沒完全死去。


    洛繁困惑的收迴視線,看向哭叫的鬼嬰時帶著點無奈,他拔出了唐刀朝著鬼嬰走了過去,錦月下意識的拉住了洛繁。


    “怎麽了?”


    “我好像能看到死者的過去,能夠知道他們想要什麽,讓我來看看他想要什麽吧。”


    ☆、消失的世界


    洛繁手裏的刀頓了一下:“你不用勉強自己。”


    錦月搖搖頭,走了過去,跪坐在鬼嬰的身邊,看著膝邊的鬼嬰此時已經沒有了往常的猙獰,哇哇哇的哭泣時完全是一個無害的嬰兒。


    洛繁收起了唐刀,他不懂,明明剛剛才發生過讓她如此動搖的事情,為什麽她能再為別人做這些,就像不懂她為什麽會迴來找他一樣,從小在孤兒院裏長大看過太多生死離別的他,不太能夠理解。


    “讓我看看你的過去。”錦月的聲音滿是疲憊無力,她的心好累,但是還是輕輕拉起了鬼嬰的一隻手,握在自己的雙手中。


    陷入黑暗,她看見了那被洛繁引走的女孩,她趴在地上,嬰兒就赤裸裸的躺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女孩往外爬要去求救時,那嬰兒就在冰冷的瓷磚上揮舞著自己小手,哇哇的大哭著,哭得那麽傷心,女孩爬出了好大一截,似乎不忍心聽那孩子的哭聲,又爬了迴去,嚐試著想要抱住他,但連爬起都做不到的女孩根本沒力氣去實現這個動作,她隻能用手圈住嬰兒,臉緊緊貼在孩子的臉上,孩子的哭聲頓時小了,似乎是感受到了溫暖,使勁的往女孩臉上湊,兩人的淚水就這麽混在了一起。


    “等等,你在等等,我去找人,然後迴來接你。”血還在不斷的流出,身體越來越虛弱,女孩不得不放開了環住他的手,離開了他。


    可惜她沒能爬出廁所就暈過去了,而被留下的嬰兒拚命的哭泣也沒能喚醒她。


    聲音逐漸嘶啞,越來越弱,最終消失了……


    從開始到現在,錦月隻感覺到冷,冷到血液凝滯,那是來自鬼嬰的感受。


    所以在而後的畫麵,這位母親不知道自己已死一次次想要去求救,鬼嬰卻一直留在了這裏,渴望母親懷抱的他學會了爬,每次女孩出現時,他就會死命的爬到她的懷裏,蜷縮在那裏,雖然感受不到一絲溫暖,他卻一直這麽做。


    直到錦月看到她和洛繁的到來,那嬰兒好奇的爬到隔間上偷看,女孩在那時候自己爬了出去求救,洛繁救了她,卻留下了鬼嬰。


    因為失去了唯一給他帶去過溫暖的女人,他生氣了。


    錦月睜開眼時,洛繁就在她的身側,一直注視著她。


    “他很冷。”錦月握緊了鬼嬰的手,好像這樣就能給他帶去溫暖似的。


    “等我一下。”洛繁站起身走了,迴來的時候,他手裏拿著當初給她的小薄毯,他將薄毯折了折,鋪在地上,將鬼嬰抱在了毯子上,將他包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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