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項無邪才見一個佝僂著背的婦人從另一條巷子裏走過來,她目光渾濁,走路虛浮,待到了項無邪身前,微微抬頭,竟是一怔。

    項無邪見她麵色古怪,也是心中好奇,細細打量,隻覺這婦人雖容貌大變,卻還能依稀看出昔日容顏,不覺驚道:“白姨,怎會是你?”

    如今的白芷頭發灰白相間,麵容醜陋可怖,身子也是佝僂著,與江湖之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白發魔女簡直判若兩人,項無邪也是因與之相處了十數年,好半晌才認出她來。

    白芷微微一笑,卻是直起身子,單膝跪在項無邪身前道:“屬下白芷參見教主,教主您緣何在此?”

    這個問題也正是項無邪想要問的,他眉頭皺起,疑惑道:“我已收到總壇訊息,說你並未返迴總壇,隻是,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白芷頭一低,神色黯然道:“屬下擅自離開教中,未遵教主聖令,還請教主責罰!”

    項無邪看了一眼四周,確信無人,急忙將白芷扶起道:“在這裏你就不要叫我教主了,我如今的名姓是謝天問,你快些起來,與我說說這些時日到底發生了何事?”

    白芷站起身來,又是恢複了彎腰駝背的模樣,小心翼翼的拉著項無邪到了一處民居之中,關上房門這才說道:“屬下不敢欺瞞教主,那日教主與蕭姑娘說與屬下,我那孩兒已然身死之事,屬下當時心中並未全信。”

    “及至後來,屬下與教主分道揚鑣,便偷偷迴返鶴州,也無需屬下刻意打聽,便知曉了鶴州知州柳坤來被害之事,後來更是有人見到他的頭顱掛在城門之上,更是印證了屬下的猜測。”

    “柳坤來的家世背景屬下很快便打聽出來,便一路北上到了天都城中,隻是任太傅府中戒備森嚴,屬下的相貌又太過奇異,便隻好染了頭發,毀了容貌,隱去了武功,這才尋到個機會,進了任斑府裏,做了個老媽子。”

    項無邪歎了口氣道:“那日我與蕭姑娘以為,柳坤來不過是為求活命,所以信口胡謅,又是怕你傷心難過,便如此說了。不知白姨你潛伏在任斑府上,可是見到了您的孩兒?”

    白芷麵上一喜道:“見到了,見到了……確實是我的孩子……”

    說著,白芷兩行淚竟是止不住的下落,她拿衣角擦了擦才道:“讓教主見笑了,屬下這雙目如今終於可以見光,隻是不知什麽時候便會落下淚了。對了,教主……不是,謝公子,你怎麽也來了天都城?還是在這個時候?”

    項無邪將事情簡略對白芷說了,卻見白芷麵色凝重,半晌才道:“公子,這天都城不比其他地方,戒備森嚴,當此時候,更是各方勢力暗潮湧動,您此時進來,怕是難以找到那位陸姑娘,自己反而身陷險境。”

    “我自是明白。”項無邪點了點頭道,“白姨你來天都城這許久,可是見到了我神道早年在此處布下的暗子?”

    白芷搖了搖頭:“屬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這些暗子早已脫離我神道多年,而如今隻有仇大哥一人知曉他們的身份,公子焉知,他們不是早已背叛了我聖門?對於他們,屬下勸教主可信,但不可完全相信。”

    項無邪卻是歎了口氣:“你說的不錯,其實如今連仇叔叔也不在了,更無人知曉他們的身份。”

    白芷聞言一驚道:“仇……仇大哥他……死了……”

    見到項無邪默默點了點頭,她卻已是泣不成聲,整個神道之中,她與仇海最是親近,確是想不到,他竟先她一步去了。

    項無邪將所知的盡數告訴了白芷,提及仇海的名字,項無邪也不禁黯然神傷。

    “大哥終究也未能為自己報了仇……”白芷不住歎息,半晌才道,“教主,您萬金之軀,不如還是就此離開天都城吧,此處雖防衛嚴密,屬下想想辦法,總還能送教主離開的。你……屬下是看著你長大的,如今大哥已是不在,你若再有個好歹,可讓屬下百年之後,如何下去麵見老宗主?”

    項無邪搖了搖頭:“我此來天都城,便已做好了九死一生的打算。我為神道宗主,卻是如此瞻前顧後,將來又如何統領我神道聖門?白姨,你將自己知曉的都告訴我,我也好做準備。”

    白芷對項無邪苦勸無果,也隻好放棄,心中卻是下了決定,若是項無邪遇到危險,自己便是拚卻性命也會保他離開。

    項無邪看出了白芷的心思,笑道:“白姨,你如今不再是了無牽掛,也更無需時時想著為我拚命送死,我項無邪的命也許金貴,卻也還是希望你能與你的孩兒他日相認,共享天倫。”

    白芷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下來,隻是她的孩兒便是與她相認,也不過是從此亡命天涯,也許永不相認,讓他在這深宅大院之中享盡一生榮華才是對他最好的方式。

    她搖了搖頭,這才說道:“屬下這些時日一直在太傅任斑府上,或許知道的事情會多些,聽聞金帝玉淵病重不起,太醫院至今還是診查不出具體病情,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金羽衛指揮使穆鋒迴可能也是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如今全部金羽衛軍退守玉皇城,而外城的事務卻是讓本鎮守在外的重羽衛接收。”

    項無邪皺著眉頭問道:“那飛羽衛是怎麽迴事?飛羽衛情況特殊,本應是玉淵直屬的羽衛軍之一,如今這股勢力可還真的掌握在玉淵手裏嗎?”

    白芷想了想道:“也許已然不是,屬下似乎在金帝玉淵出事之後便曾見到疑似飛羽指揮使趙暉的人曾出入任太傅府上。教主這一路北來,莫非是發現了什麽不尋常的地方?”

    項無邪道:“若金帝果真病重不醒,那他下麵的臣子必然也是蠢蠢欲動,急於尋找新的主子,趙暉可能已經投靠了任斑,而任斑顯然也是並不希望玉淵能醒過來啊。”

    白芷心中一動,項無邪此言莫非暗指任斑有可能會謀逆。

    她思忖片刻道:“如今確實是金帝之子魏王掌權,然而……屬下聽他們說,玉淵正當春秋鼎盛之年,故而還不曾有傳位之心,所以當今魏王對國事缺乏曆練,如今內外事務決斷都是要經過太傅任斑……”

    “那就對了。”項無邪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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