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大殿之內,隻見數十人站立兩側,紫眉上人、仇海及白芷居於眾人之前,再向上乃是一個高台,共有九級台階,高台正中一個座椅,座椅之上正是項無邪。

    項無邪端坐正中,掃視了一眼眾人,這才緩緩說道:“此次召集大家,為的乃是師尊的一項遺命。赤尊使,不如就由你來告訴大家吧。”

    仇海從人群中站出,應了一聲,轉身道:“謝老教主仙逝之時,仇海不才,正侍奉左右,有幸得到教主遺命。謝老教主對項教主寄望甚大,不能親眼見到項教主功成名就實為一大憾事。老教主嚐言,讀萬卷書莫如行萬裏路,所以留下遺命,命項教主繼任宗主之位,在我教內憂外患消除之後,可離開神道總壇,遊曆天下,迴來後真正接掌神道。”

    “教主,遊曆天下,固然能增長見聞,廣積閱曆,隻是國不可一日無君,教內更不可一日無主,教主離去,我神道群龍無首,更無人能主持大局啊!”紫眉上人道。

    “上人所慮極是,其實這個師尊早已有所安排,是不是,仇叔叔?”項無邪笑道。

    “不錯,上人所慮,正是謝老宗主所思。在教主離開總壇期間,教內一切事務由上人和白尊使總責,若不能決斷,則飛鴿傳書,等候教主聖裁。”仇海應道。

    “可是,項哥哥,外麵的江湖很險惡呢,你都那麽久沒下山了,還是不要去了!”說話的是個小女子,她剛一開口,便聽紫眉道:“紅衣,不得無禮,無邪如今已貴為宗主,要叫‘教主’!”

    那個女子不過十六七歲,一身火紅衣衫,長得靈秀可愛,偏偏又叫楚紅衣,倒是頗有些意思。紫眉上人一生未曾收徒,到得晚年,才機緣遇到流落街頭的楚紅衣,帶迴神道總壇,一手撫養長大,視如己出,故而對之極是疼愛,甚而驕縱。

    楚紅衣性喜好動,總覺得神道總壇太過沉悶,是以常找借口偷偷溜出去,前些時日,神道遭圍攻,她正在外麵遊玩,也是近日才迴來。

    謝雨寒三個弟子,隻有項無邪與她年紀相仿,兩人一起從小玩到大,大小姐脾氣自是不說,單“項哥哥”三字便極難改口。

    “是,教主哥哥。”楚紅衣吐了吐舌頭,改口道。不料眾人卻是一陣大笑。

    “哈哈哈,算了,算了,紅衣妹妹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吧。”項無邪止住笑,說道,“此事我主意已定,你們都無需再勸,既是為全師尊遺命,也確是想出外曆練一番。”

    項無邪忽的止住,腦海中竟現出一個嬌人的身影,那人的相貌本已漸漸模糊,又複清晰,不禁麵露微笑。眾人茫然看去,隻見教主臉上表情極其古怪,卻也沒人敢去打擾他。

    如此一些時候,項無邪才迴過神來,不知為何,近些時日,他有時心神不屬,總會念起那個天行道女弟子,此時略有幾分尷尬,他隻得幹咳一聲,繼續道,“至於教中之事,無論大小,紫使和白使俱可自行決斷,赤使則會一路隨同,諸位大可不必過於憂心。”

    眾人皆以為教主剛才所思量的正是這件事,也便無人再問,隻有白芷說道:“仇尊使武藝不凡,且江湖閱曆頗豐,有他護衛教主,相信定會無事。教主更可隨身攜帶神道天令,以隨時調遣我神道廣布四處的弟子門人。”

    “是了,神道弟子廣布各處,相信還有很多人不知道我即位之事,白姨想的周到。”項無邪默然。

    “不錯,本教‘三大散仙’也在江湖走動,教主如有所需,可隨時差遣。”

    這“三大散仙”在武林之中並無多大名頭,可是在神道之內卻是僅次於四大聖使的人物。項無邪自小便與三人交好,聽紫眉上人提起,恍惚追憶,竟也有數年不曾相見,不知三人近況如何。一念及此,對江湖又多了幾分神往。

    ——

    這時候出個遠門,遠不是說走便走,需要打點行裝,還要對教內一些事務進行必要交代,如此三日後一大早,天尚蒙蒙亮,項無邪和仇海才換了行裝,偷偷摸摸的下了山。

    一聽項無邪打算下山曆練,本就不隻一次偷摸下山的楚紅衣頓時來了興致,她是怕項無邪沒有江湖經驗,要連累她楚大小姐,可是有仇海陪著,雖然這個平素酷酷的赤尊使在,會少幾分樂趣,但是沒準可以在神道外門弟子麵上耍耍威風,何況還有新晉教主。小丫頭師傅平素管的不是太嚴,可是小丫頭每月歲銀還是少的可憐,要是跟著項無邪出去,還能受罪嗎……小丫頭想想都做夢都要笑醒了……

    當小丫頭帶著她的采購清單興致勃勃的去找項無邪的時候,項無邪自然滿口答應,並說出發的時候一定帶上楚大小姐……

    “哎,紅衣那小丫頭當真煩人的緊,若非紫眉伯伯攔住,怕非得纏死我!”項無邪笑道,“那小丫頭硬要我帶她下山,那個大小姐,我可惹不起,快走,快走,免得她追來……”

    “教主……”仇海輕輕一笑,快步追了上去,他的麵目還是易容過的,雖然依稀有幾分本來的樣貌,可是若非見過他真容,且極熟悉的人是決計認不出的。

    “仇叔叔走快點啊,我昨夜騙那小丫頭說後日才出發,萬一她今天去我房中發現沒人,知道上當肯定來追殺我們……”項無邪掩嘴而笑,甚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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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主……”仇海搖頭苦笑,快走兩步。

    “等等,仇叔叔,說好了不再叫我教主的!”項無邪又是一笑道。

    仇海想了想,道:“公子,我們欺騙紅衣小姐事小,最多被她糾纏幾日,可是要是讓上人他們知道你不告而別……”

    “噓……”項無邪賊眉鼠眼的四下瞅瞅,確定沒人才小聲說道,“可不要他們給送行了,要不然真脫身不了,仇叔叔你是沒看到楚紅衣給我一摞那麽那麽厚的紙……”

    “唉……”仇海歎了口氣,道,“既是如此,那教……公子可是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自從四歲隨師傅上山,拜入神道,我已經足足有十六年沒出來過了,這十六年,外界變化之大,早已是物是人非,我又怎麽會知道要去哪裏?”項無邪深深吸了口氣,直如出籠之鳥,抬頭看天,隻覺這天空似乎也特別蔚藍,格外廣大。初時的些許擔憂,很快便煙消雲散了。

    “天大地大,何不隨心之所欲,為所之欲為……”項無邪長笑數聲,隨手一指道,“沿著這條路下去,應該就有教中備下的快馬,我二人去選上兩匹,且歌且行,不亦快哉?”

    無巧得見仙容顏,邪心一動天下亂。隻不知這神道宗主能給天下武林掀起幾番風雲,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項無邪和仇海二人騎著馬離開萬仞山,一路往南行了大半日,時至午間,二人放著馬去吃草,補充體力,也找了個陰涼地吃些隨身攜帶的肉幹、幹餅。

    仇海雖有四十餘歲,可是也有些年頭未離開神道總壇,不過他在教內有部分司職秘偵,有各路消息來源,可謂不出門便知天下事了。他辨認了下方向,指著前方一條道路,說道:“我萬仞山地處中州之極北,便是金玉皇朝雖有心北上,也是鞭長莫及,我們還得再走一日路程,才能到達離此最近的城池。”

    “可是參合城?!聽紅衣那丫頭說,此城本名六合城,後至金王朝立國,金帝不喜此名,才取了個參合城的名字。聽聞這參合城最有名的是女兒家常用的胭脂水粉,不知真假?”項無邪摸了摸自己稚嫩的下巴,笑道。

    “不錯,這參合中最有名的所在,便是芙蓉堡,整個中州怕是有三分之一的胭脂水粉從這裏出去,不論朝中達官顯貴,還是武林中的女子,都趨之若鶩,堡中最為有名的‘芙蓉淚’更是千金難求。”

    “芙蓉堡,芙蓉淚,‘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取個名字如此雅致,倒真是煞費苦心了。”項無邪笑笑說道。

    “公子大概不知道,這芙蓉堡與我神道也有幾分幹係。”仇海笑道。

    “芙蓉堡原名水仙派,本是我聖門一十三派的一脈,但自祖師葉宇創立神道開始,聖門一直內鬥不斷,水仙派於一十三派中實力較弱,於是索性退出爭鬥,在外建了芙蓉堡。水仙派本就有奇方妙術,她們先賢將原本煉製毒藥的方子一改成了胭脂水粉的配料。據聞這堡內無寒暑,四時皆長青,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這數十年來生意日好,已經富甲一方。”

    “哦,退出爭鬥,她們說退出,便果真能退出嗎?”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既然身在其中,哪裏可能退出。水仙派隻是對外擴張不足,可是若隻求自保,也是有這個實力的。她們既然選擇退出紛爭,自然沒有人願意無故去再得罪她們。”仇海搖頭歎道,“水仙派雖然沒落,可是每一代中總還有幾個驚才豔豔的弟子,屬下聽聞近些年堡內便出了個奇女子,聰穎過人,天資不凡,算起來,今年也不過一十八歲,可是已經把芙蓉堡經營的有聲有色。便是她手下培養出的三個婢子,長相武功也俱是一流,是江湖上不少人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一樁美談。”

    “哈哈,倒是有趣的很?可是為何那些道貌岸然之輩隻說她三個婢子如何如何,卻不說她呢?”項無邪好奇道。

    “隻因這任堡主自小便麵上覆了特質的輕紗,至今無人見過她的麵目,她本人更是極少現身人前,不過人人都稱讚她的美貌,該不會有假。”仇海哈哈一笑說道,他在神道之內久居高位,長相又有幾分冷酷,一生經曆頗多,少有笑顏,可是跟項無邪這少年心性的在一起久了,也不好時時板著個臉。

    “非也非也,既是以麵紗示人,極少現身人前,又何來人人稱讚其美貌之說,分明是子虛烏有,信口胡謅。”項無邪搖頭說道,“一群人隻知道背後評頭論足,就沒人去摘下這麵紗親自看看嘛。”

    仇海微微一愣,他也隻道是項無邪隨口一說,並未放在心上,他想了想說道:“這參合城乃是南行之要衝,我們的必經之地。按理,教主甫任,應去結交一番,不過他們早已不在聖門之中,不去亦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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