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縱然如此這人實力並不算強,地上的法陣陵煙雖看不出作用,但也知道這並非是這個小小魔將就能夠畫得出來的,想來在他的背後還有人才是。


    陵煙想到此處,心下冷笑,便要現出真身將這家夥和他背後的人一道逼問出來。


    而另一方,眼見此地還有東天閣小仙所留下來的斷劍,沉玉當即也明白了過來,他斂目沉眸,便要準備出手。


    壓抑的氣氛之中,那魔將露在外麵的那雙眼驟然圓瞪,他揚起執在手中的一把巨大木杖,身上黑色的鬥篷因風而劇烈抖動起來,地麵的陣法倏然亮起一陣光芒,紅光熾然便要將陣中的陵煙和沉玉二人吞噬殆盡!


    就在這關鍵時候,沉玉與陵煙幾乎在同時有了動作!


    陵煙反手一把捉住身旁沉玉,想要將這人給扔出陣法,好自己毫無顧忌的出手,然而對麵的沉玉與陵煙的想法相同,兩個人雙手緊扣,一下子竟是誰也沒動。


    電光石火之間,兩人抬眸對視一眼,正欲再有動作,卻忽聽帳篷外傳來另一道聲音,“總算是叫我找到了,這迴可沒得跑了吧?!”


    隨著這道聲音闖入眾人視線的是一名身著道袍的年輕男子,他身上掛著幾個酒壺,衝進來的時候酒壺撞在一起哐當作響,進入這帳篷之後他一眼就朝那魔將眯眼看了過去,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反手扔出幾張符咒落在地麵。霎時之間地上金光大盛,乍然震碎未及完成的陣法。


    那人動作極快,不待旁人反應,便又是一道黃符擲出,直往那魔將身上襲去!


    陵煙和沉玉二人正待阻止,但卻被對方所牽絆,隻得眼睜睜看著那黃符帶著破竹之勢衝向那魔將,將那他整個身體生生震成湮粉!


    陵煙、沉玉:“……”他們喬裝那麽久,就是為了找著魔將身上的線索,沒想到被人給一張符拍沒了。


    穿著道袍的年輕人自身後揮出拂塵,輕輕鬆鬆趕走了帳篷裏的幾隻小妖,這才來到陵煙和沉玉麵前。兩個人這會兒正為魔將線索丟失的事情發愁,想著要不要捉幾隻小妖問問情況。那年輕人隻當他們兩個凡人被眼前的情形嚇傻了,於是拍了拍兩人的肩笑道:“妖怪都被我打死了,你們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逃出去?”


    “……”陵煙不想逃出去,她隻想將眼前這個莽撞壞事的青年給扔出去。


    年輕人顯然沒有看出陵煙的心思,他接著道:“你們這對小情人運氣不錯,今日被我給救了,也罷,我就送你們一程!”


    他說著就要帶著二人往帳篷外去,沉玉靜了許久,此時終於開了口,輕聲問道:“小情人?”


    “嗯?難道不是?”年輕人微微挑眉,垂目看向兩人交握的手。


    他們這才發覺,方才在陣法中二人相互牽住對方的手,竟是到現在還未鬆開。


    沉玉迅速的鬆了手,麵上無甚變化,但卻微微背過了身去,陵煙倒是沒有什麽不自在,她鬆手之後多看了一眼沉玉,眉梢輕輕揚了起來。


    年輕人倒是不管他們二人如何,隻拉著他們就往外去,那人動作極快,不多時就帶他們到了營寨外麵安全的山道上,旋即道:“這裏沒有妖怪了,山上麵危險你們趕緊迴去吧,我迴去救其他人。”


    他說著也不再管這兩人,兀自迴身又迴了營寨當中。


    留下陵煙與沉玉二人麵麵相覷。


    他們兩人本是懷著各自的心思來調查和救人,但如今線索被那突然出現的年輕人給破壞了大半,救人的活也給給搶走了,兩個人這番偽裝進來營寨中晃了一圈,竟什麽都沒有做,又被好端端的送了出來。


    陵煙緊蹙雙眉,這般一想,覺得今天的事情顯得有些荒唐。


    但好歹她已經查到了東天閣的事情絕非尋常,此事的主謀與這一群妖怪有關,事情或許應該向著妖界那邊去查才對。她靜思片刻,打算先行離開,迴去通知魔界眾人將那魔將的事情好好調查一番,等到那壞事的青年走了之後,她再來捉幾個小妖詢問一番情況。


    這般想著,陵煙折身便往山下而去。


    然而走了沒幾步,她便又不得不停下腳步。


    迴過頭來,陵煙看到了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她身後的沉玉。


    “唐公子,有事?”陵煙問道。


    沉玉現在的確有事,因為一直到剛才離開營寨,他才發現一件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事——他把赤衍弄丟了。


    這本也不是什麽緊要的事。


    但作為神界至尊,沉玉日理萬機,從不在與三界安危無關的事情上花時間,比如認路。


    這種事情從來都是由赤衍來負責的。


    第四章


    沉玉與陵煙視線交匯在一起,隔了大約有一道微風拂過的時間,他開口道:“我送你迴去。”


    陵煙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了,她先是睜眸看了沉玉一會兒,這才不禁挑眉笑到:“好,你送我迴去。”


    萍水相逢一場,兩人既然都一起被送出來了,陵煙覺得自己也不能夠丟下這個凡人不管,便帶著他一道往山下而去。


    不知是否是因為先前那年輕人的關係,安嶽鎮當中此時早已沒有了妖物,鎮子裏麵眾人開始修繕被妖怪破壞之後的建築,四周一片喧嘩。人來人往之中,陵煙迴頭對沉玉道:“我家離這不遠了,這裏已經安全了,你就不必再送了。”


    沉玉看著四周的景致,終於輕聲道:“嗯。”


    “那我就先走了。”陵煙道。


    她也沒等沉玉迴應,自己轉身便要走,隻是剛走了兩步,就迴頭又道,“你也早些迴去吧,從這邊到鄰鎮恐怕還得花不短的時間。”


    沉玉雙眸低垂,看不出情緒來,“……嗯。”


    陵煙笑了笑,徑自走了。


    直到陵煙的身影消失之後,沉玉才終於微微苦惱的皺起了眉,站在這滿大街的人群當中,視線不住往周圍探去,卻不知應該選擇前方哪一條道路才好。


    。


    道別了沉玉之後,陵煙先是到了鎮外一處隱蔽的樹林當中。


    這林子不大,但樹木卻十分茂密,將其中的情形遮得嚴嚴實實。陵煙劃出魔咒,開啟陣法,很快便聯絡到了魔界那頭的魔將青冥。


    花了約莫半個時辰的時間,陵煙將這兩日來自己在安嶽鎮當中所見所聞之事統統告訴了青冥,這才接著道:“東天閣的事情幾乎已經能夠確定是妖界所為,你再往這便查下去,他們若無底牌絕不敢這般招惹兩界,你要小心。”


    青冥聽得連連應聲,末了才道:“魔尊大人,您什麽時候迴來?”


    “再過兩日。”陵煙沉吟道,“看過了秋翎我就走。”


    青冥遲疑著似乎是要說些什麽,陵煙又問:“怎麽?”


    “屬下聽說……神界那邊也在調查安嶽鎮這群妖怪的事情。”


    “哦,這麽說神界的人倒是沒蠢到底。”陵煙隨口道,“神界是誰在調查此事?”


    青冥:“……聽說是神尊。”


    這倒是大大出乎了陵煙的意料:“那個愛咬人的小鳳凰?他竟然親自來了?”


    “是。”


    “我知道了。”經過了最初的驚訝之後,陵煙很快就不再追問,不管來的人是誰,對於陵煙來說都沒有什麽好擔心的,頂多就是她跟那小鳳凰再打上一架,將那手臂上的一啄之仇報迴來。她重新又吩咐了幾句,叫青冥調查出了結果之後再作聯係,青冥自是立即答應下來,陵煙揮手間眼前紅芒落下,便斷了這道陣法。


    該吩咐的都已經吩咐下去了,陵煙自林間走出,這才接著要去做還未曾做完的事情。


    陵煙來到安嶽鎮,本是為了祭奠一個人。


    這件事本是她每年都會做的事情,卻沒想到這次來到鎮上遇上了一些事情,所以此事便耽誤了下來,一直等到現在。


    她離開樹林之後,又在路旁酒肆買了些酒,隨後來到了郊外一處偏僻的竹林當中。


    竹林的深處便是秋翎的墳塚,此地是當初陵煙選擇的,說是安靜,沒有什麽人會來打擾,但叫陵煙沒有料到的是,她來到此地的時候,竟發現那墳前已經有人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不久之前才與陵煙分別的沉玉。


    沉玉正低頭看著那墳塚上沒有刻字的石碑,手中端著一個玉瓶,正將瓶中的東西傾倒在墳頭土地上,似是在無聲祭拜。


    陵煙看著他的動作,不覺微微驚訝,這才緩步走了過去:“你認識她?”


    沉玉早已發覺了陵煙的到來,他搖頭道:“不認識,不過是途經此地,看四下無人,想他在此定十分寂寞,便想與他說說話。”


    大約是沒有想到沉玉會說出這番話來,陵煙與沉玉在山洞中初識,到了現在,兩人說過不少話,但直到此刻,她才終於認真的瞧了對方的模樣。


    “你不是在安嶽鎮裏麽,怎麽會來到這種偏僻的地方?”陵煙問。


    沉玉默然,他實在不想迴憶自己方才走錯路的全過程。


    陵煙大概有不聽別人講話的習慣,隻顧著自己將問題問出來,隨即便又道:“這裏埋著的人你不認識,但是我認識。”


    “她是我朋友,今天是她的祭日。”陵煙徑自來到墳前,與沉玉並肩站在一起,二人一道凝目看著那無字的石碑,似有萬千思緒一道湧來。


    林中有蟬聲寂然空響,陵煙的衣袂被風牽起,她唇角微勾,低聲道:“我是來祭拜她的。”


    沉玉側目看著身旁的女子,從這側臉似乎讀出了些落寞的意思。


    陵煙拎起手中的酒壇,便要將一壇子酒盡數灑落於地,然而她還未有動作,便像是發覺了什麽,忽的朝沉玉問道:“你剛倒給她的是什麽酒,聞起來怎麽有些甜?”


    沉玉:“……”神界裏麵沒人肯讓他喝酒,他身上自然沒有什麽酒,先前倒的那是他臨走的時候從神界帶出來的醉瓊仙露,剩下半瓶,他全倒出來了。


    “那是我家鄉特製的酒。”沉玉胡亂解釋道。


    陵煙也不知聽沒聽沉玉的解釋,她像是想到什麽一般,倏然一笑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沉玉短短的恍惚了一瞬,將這個仿佛與自己十分遙遠的問題在腦中過了一遍,隨即搖頭:“沒有。”


    “我也沒有,所以我也不明白她。”陵煙將酒壇子打開,酒香霎時撲麵而來,她將那一壇子酒盡數倒在麵前地裏,旋即像是在與好友閑談般笑到,“她啊,為了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放棄了原本擁有的一切,讓自己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隻想要和那個人廝守,過完屬於普通人的一輩子。”


    “能夠遇上一個這麽喜歡的人,能喜歡到為他做那麽多犧牲,聽起來是不是叫人很羨慕?”陵煙問沉玉道。


    沉玉遲疑片刻,點頭,神色十分認真。


    陵煙又笑,笑得有些恍惚:“可是當她變成一個普通人之後,她就遇上了屬於普通人的困難,他們沒過上兩年日子,她就被一夥普通的劫匪給殺了,她喜歡的那個男子逃過了一劫活了下來,為她傷心了兩年,後來就跟鄰鎮的一個姑娘成親了。”


    “你說她是不是蠢得厲害,折騰了這麽多事出來,到頭來什麽也沒得到,還把命也賠上了。”陵煙道。


    沉玉不知如何作答。


    陵煙歎了一聲,“平日都隻有我一個人來看她,你大概是這麽多年來的第二個,我猜她見著你應該挺高興的。”


    沉玉看著眼前方方正正的石碑,卻也想象不出那裏麵埋葬的人是什麽模樣。


    陵煙嗤地笑了出來,看看天色道:“這麽晚了,你還迴去麽?”


    沉玉搖頭,不是他不迴去,而是他不知道怎麽迴去。


    陵煙便道:“那我請你喝酒吧?”


    沉玉不動聲色,眼中卻倏地添了一道亮色。九百多年的人生裏,他還從來沒喝過酒。


    陵煙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祭拜完了之後立即便拉著沉玉一道去了酒肆,兩個人往那簡陋的酒肆裏一坐,便讓小二拎來了兩壇子酒。陵煙倒了一碗給沉玉,自己又滿上一碗,兩人胡亂的碰了碗邊,陵煙便仰頭喝了起來。


    沉玉坐在陵煙的對麵,兩手端起碗,小口的抿了一下。


    不過一口,便不禁小聲嗆咳了起來。


    “不是吧,你不會喝酒?”陵煙一口酒喝完,見沉玉的模樣於是笑了起來。


    沉玉嗆咳之後,微微抿唇皺眉,卻沒將碗放下,隻小口的又喝了起來,雖然喝得不痛快,卻也將碗中的酒一滴不落的喝了個光。


    陵煙失笑的看著他,晃了晃手邊另一壇酒,“還喝嗎?”


    沉玉喝完了酒,眼睛湛然清亮,看起來像是九天之上最燦爛的星鬥,他點頭細聲道:“喝。”


    兩個人在酒肆當中喝了一夜,桌旁擺滿了空空的酒壇子,等到天邊漸起晨色之時,最後一壇酒才終於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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