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吧,他拖了有多久他自己都記不清了,她肯定跑出去了吧?最好跑的遠遠的,迴去江寧。


    這時,喊殺聲忽然停了,刀劍摩擦的聲音靜了,裴天生費力的睜開眼睛,卻見……他的媳婦兒用簪子抵著江含的脖頸,一步步朝他走來。


    “你,你沒走?”他啞聲說道。


    姚淺解釋:“窗戶被封死了,跑不掉。”


    她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順利的有些過了頭,她繞到後麵的時候,江含一個人站在雅間裏,邊上李芸兒捂著臉委屈的在哭,她從背後一撲上去,簪子就正好抵住了他的脖子,江含並不會什麽武藝,被抵住了脖頸,整個人都僵硬了。


    裴天生沒想到江含做的這麽絕,但是這不是姚淺涉險的借口!她完全可以借著他拖住那些人的工夫,找個地方躲起來,他被抓或者是死了之後,這些人根本不會費工夫去找她!


    江含雖然被製住,但是這麽多人在這裏,他們不會放任他們就這麽帶著他離開,至少,也要留下一個人。


    裴天生輕聲說道:“把他交給我,你走,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的。”


    姚淺沒有說話,她的簪子被磨的很尖銳,此刻死死的抵著江含的頸動脈,隻要她手一抖,江含就會立刻死在這裏,顯然江含也是清楚的,他連說話都不敢,生怕驚嚇了姚淺。


    “你放他走。”姚淺說道:“你放了他,我就立刻放了你。”


    姚淺不清楚內情,但是也能猜到這個人大概就是裴天生的那個皇子表哥,他想抓住裴天生,肯定是用來威脅裴晉,這樣一想,他不是要造反是什麽?


    想要造反的人其實比正常人更惜命,雖然不甘心,但是江含更不甘心自己死在這裏,沒了裴天生,他也可以立刻發動兵力造反,裴晉的兵力大多在西北,他完全可以在控製了京城之後,再控製住裴家的人。


    想到這裏,他咬牙道:“你要說到做到,我放了他,你立刻放了我。”


    裴天生瞪圓了眼睛:“不行!你走!你快走!”


    江含冷聲道:“把他扔出去!”


    裴天生氣力早就耗盡,掙紮不過,一個人用刀柄把他敲昏了過去,兩個人把他提了起來,姚淺就這麽抵著江含的脖頸,看著他們把裴天生送上了裴府的馬車,車夫嚇的瑟瑟發抖,卻知道輕重,深深的看了一眼姚淺,馬車疾馳而去。


    姚淺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情況。


    江含深吸一口氣:“可以放開我了嗎?”


    姚淺拿著簪子的手顫了顫,看著各個手持刀劍的刺客,她這個時候才有些害怕起來。


    第47章 鮮衣怒馬,紅蓮鎧甲


    眼見裴天生安然無恙,她手下的力道就不由自主的更緊了幾分,惹得江含一聲低低的痛唿,她咬牙,狠狠的把簪子對準江含的脖頸插了下去。


    她沒殺過人,更沒見過血,被鮮血濺滿一臉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周圍的刺客們雖然早防著她,但終究沒想到她能這麽快下手,見主子被刺,這些人哪裏還忍得住,顧不得其他,紛紛衝了上去,製住姚淺的製住姚淺,去給江含止血的止血。


    江含看樣子傷得重,實際上卻沒有多少大礙,姚淺畢竟不是殺手,不知道頸動脈究竟要怎麽刺才能立刻致死,偏偏這些刺客都是個中老手,很快就給江含止住血,他居然還能慢慢的站了起來。


    姚淺被按在地上,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不想落進這樣的小人手裏,也許還要被用來威脅裴天生,姚淺咬牙握緊了手裏沾滿鮮血的簪子,對準了自己的脖頸。


    她從來沒有死得這麽痛苦過,劇烈的疼痛從最脆弱的脖頸處一陣一陣的連到心尖,血流出來後身上變得很冷,就好像墜入了冰天雪地一樣,一陣腳步聲傳來,她努力的眯起眼睛想要看看來人,一雙精致的靴子卻重重的踩在了她的胸口。


    “這個賤人居然敢傷了殿下您……”李芸兒的聲音不若平日的甜美,反而帶上了一絲尖刻。


    姚淺皺著眉在想,真吵啊,然而再吵,一陣一陣的困意還是止不住的襲來,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她死了。


    就在姚淺去世當天,江含就發動了兵變,他不知經營了多久,手裏竟然握著京畿巡防四分之三的勢力,這其中居然還有明麵上二皇子的人,也正是因為這份沒想到,短短半日光景,竟然真讓他用這些人馬控製住了京師之地。


    如果西北軍沒有出現的話。


    早在數月之前,西北軍進京的時候就得到了陛下暗中的指示,讓他們多調配些人馬,可以慢慢來,但一定不能走漏風聲,裴晉知道這是要變天了,更加謹小慎微,每次隻調配數百人,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忠心的下屬,在西北久熬的漢子,對上京畿巡防這幫不是少爺更似少爺的軟腳蝦,勝算一目了然。


    裴天生出去的毫無預兆,裴晉為了皇命也一直沒有提醒他,哪怕是暗示,他原本想臨到頭再和兒子解釋這一切,但是沒想到這位大皇子殿下竟然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甚至以為控製了天生就是控製了裴家。


    其實,裴晉想道,別說是兒子落到他手裏,就是他本人落進大皇子手裏,也沒什麽可說的,不過裴天生畢竟是安全迴來了,裴晉鬆了一口氣,上下把兒子打量了一遍,見隻是皮外傷,也放下了心。


    他急著去領軍,見裴天生昏迷不醒也不去叫他,臨走到門口才道:“天生莽撞不經事,唉,問問少夫人在何處,讓她好好照料他幾天。”


    裴晉沒想到的是,他剛剛說完少夫人這幾個字的時候,裴天生卻忽然睜開了眼睛,他有氣無力的呢喃道:“去,去救她……”


    裴晉的臉色變了變,看向車夫,見他目露悲痛之意,頓時猶如雷劈。


    一個是一個的貴人,一個是另一個的災星,這世間為何如此的造化弄人。


    裴家沒說什麽,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就要抬腿出去,裴天生卻忽然咬牙切齒的低吼道:“我要去救她!哪怕,哪怕……”


    他哽咽了一下,竟然說不下去了。


    裴晉靜靜的聽他說完,拂開了裴天生死死扣著他的手,淡淡道:“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一是等待,二是隨我來。


    裴晉剛剛背過身,身後忽然響起一聲絕望的仿佛被逼到絕境的呐喊,他的腳步頓了頓。


    “無論想殺敵還是旁的什麽,跟我來。”


    裴天生雙目泛著血腥,他死死的往他們來的方向看,忽然站起了身。


    他要、報仇。


    第48章 鮮衣怒馬,紅蓮鎧甲番外


    兵變結束,新君繼位。大皇子起兵本就匆忙,加上沒有料到西北軍竟然打了他個措手不及,很快就被圍剿,他原本就受了傷,強撐著一口氣想要搶占大局,經此打擊,竟然活生生的氣死了。


    先帝原本也隻是強撐著一口氣,沒多久也跟著去了,江越登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洗朝堂。


    清洗和大皇子有關的一切勢力,他不畏懼名聲,下手也就更加殘忍,然而到了李家這裏,卻猶豫了很久。


    他是要重用裴家的,他並不是大哥那樣鼠目寸光的人,隻要忠心,兵權無論交到誰的手上都是一樣的,那為何不讓有能力的人來拿?裴家父子絕對可以撐起這個王朝幾十年的太平,但是裴家和李家之間的關係實在剪不斷理還亂。他想重用裴家,就絕不能在這樣的小事上冷了他們的心,李家要怎麽動,需要問過裴家人的意見才行。


    裴天生漠然的按著劍站在武將第二位,上朝按理來說是不能帶刀劍的,但是他在兵變中救駕有功,被特賜禦前帶劍的殊榮,一列武將中,獨他一人不同。


    “李家雖為大皇子餘孽,但卻是裴帥至親,朕不想讓裴帥為難,不若此事就交給天生去辦吧。”


    裴天生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臣謝陛下體恤,臣定不負陛下所期。”


    江越遠遠的看了裴天生一眼,見他臉上並無欣喜之意,反倒充滿了隱忍的冷意,心中有些奇怪,不過沒有多想。


    末了,他又想起一事來,看著裴天生道:“朕記得天生還沒有娶妻罷,可想娶門好親事?”


    他提起此事其實有些尷尬,不過他的妹妹一天到晚在他麵前提起這位年少的將軍,他愛妹心切,總是希望她能得償所願的。


    裴天生忽然笑了:“陛下,臣前幾天喪妻,立誓終身不娶。”


    江越愣住,前幾天,不就是大皇子謀反那會兒,不,不對,裴天生什麽時候娶的妻?


    江越為了取信裴家父子,人一直留在雁門關,他的手下也十分機靈,非大事不上報,比起前線戰事和大皇子動向,裴天生的冥婚實在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根本沒人想到要上報給江越。


    朝臣散後,江越才召來心腹詢問,問完他自己都呆住了。


    “江寧,姚家……”


    江越想起那年他微服拜訪姚康,偶然見了他家小姐,那一刻的驚豔,竟成訣別。


    憐惜很快過去,江越反應過來就皺起了眉頭,他把李家的事情交給裴天生去辦,原本是存著一份看在裴家麵子的份上饒過李家,做一份人情的念頭,誰成想內中還有這麽一份隱情,人情是送出去了,就不知道送的對不對。


    ……當然不對!


    李家原本可以靠著和裴家的這份關係逃過一劫,但是誰能想到他們家的女兒膽子這麽大,和大皇子一起謀害裴天生?


    抄家除族隻在一瞬,裴天生讓人按照同謀之罪處置李芸兒,秋後處決,對其他的李家人終究還是放過了一馬,隻除去了他們身上的官爵,抄沒家產,五代內子嗣不得入朝為官,並沒有落到其他家族男子斬首女子為奴的地步。


    這對一個野心勃勃的小家族來說是致命的,前一日他們還做著成為後戚一手遮天的美夢,下一刻連帶著家主一起成了庶民,不光這樣,五代內的子嗣都不得為官,也就等於斷了他們一個家族的青雲路。


    眼睛都要哭瞎了。


    尤其是李芸兒所在的嫡支,出了這麽個大逆不道的罪人,他們在全族都抬不起頭來,可以想見,等迴了老家,日子會過的有多麽悲慘。


    他們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居然在裴晉的眼皮子底下把消息遞到了李氏的手裏,李氏頓時就急了,她急的倒不是注定要死的李芸兒,而是她兒子那句終身不娶。


    在她看來,她兒子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兒,配得上最好的女子,姚氏再好也已經死了,過上一兩年誰還記得?終身不娶這話是能隨隨便便說出去的嗎?日後後悔都來不及!


    偏偏裴晉像是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妥,在她每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就用那種靜靜的帶著些許疲憊的眼神看著她,她本能的覺得,有什麽好像不一樣了。


    李家終究離開了京城,他們離開京城的那天正好是李芸兒行刑的日子,一族的人站在刑場外,看上去個個都恨不能從她身上咬下一口肉。


    李芸兒最怕丟人,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她堂堂李家大小姐就這麽被關在囚車裏押上刑場,四周的族人們都不是來送她一程的,而是來看她笑話。


    頭被按在行刑台的一瞬,她甚至在想,死了是不是就解脫了,看不到這些人嘲笑她的嘴臉,什麽也感覺不到……


    然而一刀落下,她痛的叫都叫不出來,一片薄如蟬翼的肉片落在她眼前,她這才發現這和她想的斬首示眾不一樣!


    這是淩遲!


    裴天生站在刑場外,眼睜睜的看著行刑台上的女人嘶吼,尖叫,哭喊,他想著,他的媳婦兒自盡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麽痛?人究竟要有多少勇氣,才敢把利刃對準自己?


    他做不到,他還有太多的牽掛,所以隻能替她看著那些害她的人痛。


    李家離開了京城,李氏雖然傷心,但未免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意思,她這些年對娘家掏心掏肺,實在疲憊不堪,但是更讓她操心的事情來了。


    裴天生拒絕了足足等了他三年妻孝的公主,他是真的在履行他的誓言,終身不娶。


    一個男人二十歲不娶妻和三十歲四十歲不娶妻是不一樣的,李氏念叨了半輩子,看著兒子馬踏邊關,看著兒子功成名就,看著兒子軍功封侯,卻偏偏沒有看到他娶妻生子的那天。


    李氏的身體差,過了天命之年就有些不好,她去世的那天,還抓著裴天生的手,希望他能聽聽她的遺命,尋一房親事,生個兒子。


    裴天生歎了口氣,說道:“娘親不喜歡元亭嗎?元亭是我侄兒,日後我的爵位,交給他來繼承好不好?”


    李氏從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沒一會兒就咽了氣。


    裴晉立在床前,看著兒子被西北風霜吹的粗糙的麵容,終究沒有說什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是他們裴家欠下的債,那就還吧。


    第49章 亂世為王


    姚淺再次有意識的時候果然已經迴到了係統空間裏,這次穿越的有些匆忙,她沒有付出太多的感情,任務的居然出乎意料的輕鬆。


    係統對她慢慢的解釋,這次沒有給她任何提示的原因是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既定的規律可言,大氣運者裴天生本該在他十九歲那年一戰封侯,隨即被人揭發裏通外國,含冤之下陷入重圍,生生戰死,之後這個世界的氣運崩散了很多年,才慢慢的恢複起來。


    隨著係統的解釋,年少的將軍提刀殺敵的情景緩緩出現在光圈上方,宛若瘋狂的眸子讓姚淺一震,亂軍中,他最終倒下,血泊裏緩緩勾起一抹解脫的笑容。


    過了一會兒,等到姚淺心情平複下來,係統才用機械的嗓音讚賞的說道:【你完成了任務】隨著機械的嗓音落下,裴天生的身影緩緩浮現在光圈上方,他穿著那身紅蓮鎧甲,長長的盔纓不再高揚,而是順服的微垂,身後大漠連天。


    擦了擦手裏的長劍,裴天生似有所覺,抬起頭,仿佛能看到姚淺似的,微微的有些怔然。


    “元帥,元帥,您看,就在此地紮營如何?”親兵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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