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圍著豬,這個澆一瓢熱水,那個就趁熱拿了一塊刀片兒刮豬毛。


    不到片刻,豬毛就被刮幹淨了,豬頭又被連大輝卸了。


    他又開了肚腹,摘出豬內髒扔進早就準備好的陶盆裏。


    田大叔自告奮勇地要幫忙洗腸子,他搬了椅子坐到裝著腸子的大陶盆邊。


    圍觀的村民估摸著差不多好了,就圍了過去,有人問孟茯苓:“茯苓,我家要的肉不多,可以勻幾斤給我嗎?


    其他人村民嚷道:“我也要幾斤,價錢你可得算便宜些啊!”


    孟茯苓暗笑,當她家是賣豬肉的?也罷!反正家裏也吃不了那麽多,勻出半頭也無妨。


    這麽想,便笑著一一應下,村民們倒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樣,個個都笑逐顏開,小孩子們更是興奮得直嚷著:“我家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連大輝麻利的把豬身子分成了兩半,又一刀刀劃成很多細條,每條肉大約二斤左右。


    林楠拿了作坊稱粉條用的稱出來,各家挑好要哪條肉,就拎到他這裏稱重付錢。


    小雞翅抱著一隻木盒子,和蘭香站在一旁收錢,全是一個個的銅板。


    “一個、兩個、三個…………”小雞翅甜糯糯的聲音煞是好聽,隨著銅板落下而響起,倒惹得眾人大笑她財迷。


    很快,半扇豬肉就被村民們分個精光,人人都是喜滋滋拎著鮮肉往家走。


    孟茯苓留了作坊幹活和幫了忙的村民,又讓人去請幾個族老來喝酒,畢竟殺年豬在村裏算很難得的事,不請這幾個老家夥,恐怕又得多事了。


    好在家裏有之前特製的桌椅,人是坐得開。


    這會,孟茯苓也不顧李珊瑚她們阻攔,親自把豬血過濾幹淨了。加了鹽、蔥花、薑末、花椒麵等調料攪拌均勻。


    喬婆子麻利地把小腸都用細線綁住了一頭,然後掙開腸口、幫孟茯苓往腸子裏灌豬血,灌滿一根兒就直接紮好扔進熱水鍋裏煮。


    李珊瑚瞧著孟茯苓手裏捏著一根長長的針不時去紮鍋裏翻滾的血腸,忍不住問道,“茯苓,你這是幹嘛?難不成在給腸子放氣?”


    孟茯苓笑道:“煮血腸最重要的是火候,煮的時候,用針不時紮幾下,隻要不冒血水那就該出鍋了,這樣煮出的血腸最嫩、最好吃。”


    “原來還有這樣的竅門呢。”李珊瑚一臉驚奇道。


    說完,她又幫忙把酸菜放入煮開的骨湯裏,大塊大塊的肉和薯粉條也混在骨湯裏一起燉。那香味直飄到外麵,惹得村民不斷咽口水。


    ******


    孟茯苓殺年豬這般熱鬧,也有那缺德的跑到她家外麵跳腳罵著老天不開眼,諸如卓大嘴之類的。


    日子越過越拮據的章富貴,他一想起那熱騰騰的殺豬菜,大碗的苞穀酒,肚子就咕咕直叫、提醒著他們有好多天沒吃過飽飯了。


    章富貴在自家門口裏轉來轉去,眼瞧得村人都是拎著鮮肉從他家門前經過。


    但凡經過的人都懶得理他,他氣得不行,想他當裏正的時候,誰敢不把他放在眼裏?


    章富貴越想越氣,認為這一切都是孟茯苓造成的。憑什麽她殺年豬、準備過好年,他卻整日吃不飽、睡不好?


    可他不是蠢得無可救藥的人,自然不會再貿然衝撞上去,但要怎麽給她添堵呢?


    他一時想不到好辦法,倒是他媳婦突然道:“咱們可以到寶雞村把薛氏的娘家人請來啊!”


    “對啊!你不說,我都沒想到。”章富貴一聽,也覺得這個主意好。


    他是知道薛氏的娘家在寶雞村,與嶺雲村隔了兩個村子,她娘家窮不說,兄弟姐妹又多。


    當年父母為了換一點糧食,把她嫁給一直娶不到媳婦的孟春田,平時孟薛兩家幾乎是不走動的。就連孟茯苓和薛氏被休棄這等大事都不過問。


    不過,要是他們知道孟茯苓如今有錢了,肯定會粘著她們母女吸血。


    章富貴這麽一想,就急匆匆地出門了。


    ******


    孟茯苓可不知章富貴要使用‘借刀殺人’這招,今日她心情挺不錯的。


    眼見大鍋裏的殺豬菜煮得差不多了,五花肉裏的肥油被酸菜和薯粉條吸收了,香味愈發濃鬱。


    惹得小雞翅和其他村民家的小孩圍在灶前不肯離去,她直嚷著:“姐姐,好香啊!小雞翅的口水要流出來啦!”


    眾人聽了都哈哈大笑,孟茯苓笑著把剩下的雜活交給眾人,又交代喬婆子多炒幾個菜,就跑去看小冬瓜了。


    迴到房間,便見葫蘆抱著小冬瓜哄著,偏偏這小家夥很不給麵子,一直哭不停。


    薛氏要抱他,他也不肯,見了孟茯苓才不哭,窩在她懷裏,滿是淚水的小臉在她胸口蹭來蹭去。


    “哈哈,小冬瓜是餓了?還是想娘了?”孟茯苓被小冬瓜這可愛的小模樣逗笑了,攆了葫蘆出去,就把衣服解開,給小冬瓜喂奶。


    “茯苓啊,反正孩子都生下來了。你和葫蘆的親事得趕緊辦了才好,說不準明年還能再生一個。”薛氏笑道。


    聽得孟茯苓額上劃過數道黑線,薛氏這是把她當豬呢?今年把親事辦了,明年就能再生一個?


    她無奈道:“娘,你就不想想我生小冬瓜的時候,傷了身子,還沒調理好呢,哪裏能這麽快再要孩子?”


    “說得是,娘是見葫蘆很疼小冬瓜,可哪個男人不想有自己的親生骨肉?”薛氏是感動於葫蘆疼小冬瓜,才有這樣的想法,一時倒忘了女兒傷了身子。


    母女倆又說了幾句。兩人抱著孩子一起出去了。


    這時,大盆的殺豬菜、與其他菜都端上桌了,惹得眾人都是暗暗吞口水。


    喬婆子把在大鍋裏、煮得爛熟的大肉塊撈了起來,切成了薄片,一層層碼在盤子裏,澆上蒜末和醬油、香蔥調成的醬汁,讓李珊瑚幫忙端到桌上去。


    眾人坐在桌邊有說有笑,唯獨葫蘆跟老大爺似的、坐著不動。


    別人和他說話,也不也怎麽搭理,見到孟茯苓抱著孩子出來,才露出笑容。


    幾個族老故意挑了菜上桌才來,本想一來就有人請他們坐到主位上,不成想,主位早就被葫蘆霸占了,可他們不敢讓葫蘆讓出位子,便扳著老臉隨便找個位置坐下。


    孟茯苓心覺好笑,跟那些婦人另坐了一桌,喬婆子見她還抱著小冬瓜,就上前、想幫忙抱。


    小冬瓜似知道喬婆子要抱他似的,死死抓著她的衣角不肯鬆手,她隻得道:“喬嬸,不用了,我抱就好。”


    當眾人開始大快朵頤時,外麵就傳來一陣吵嚷聲,門房急急地跑來,“小姐、夫人,外麵有一群人自稱夫人的娘家親戚。”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停下夾菜的動作,將目光移到薛氏身上。


    薛氏臉色瞬間煞白,手一鬆,筷子便掉在地上了。


    “娘,你沒事吧?”孟茯苓見狀,把孩子遞給喬婆子,擔憂道。


    薛氏看了她一眼,搖頭道:“我、我沒事。茯苓,他們都到家門口了,要不讓他們進來吧?”


    孟茯苓皺眉,她是知道薛氏是如何嫁入孟家的。


    那些所謂的娘家人除了薛氏的年後,就沒一個好,之前她們母女倆差點餓死,薛氏迴娘家借糧,還被她兄嫂拿掃把趕出來。


    令她不解的是薛家人怎麽突然找上門了,還專挑這一天?


    不過,都找上門了,也不好連見都不見就把人趕走。


    孟茯苓剛要說先出去看看,一群人就趁門房來報信、直闖了進來,說是一群也不為過,大大小小加起來足足有十幾個。


    “小姐,這、這——”門房懵了,自覺沒把門看好,生怕孟茯苓會怪罪他。


    “你先出去!”孟茯苓沒說他什麽,就讓他繼續看門。


    “青蓮啊!聽說家裏今天殺年豬,咋不讓人通知一聲?”薛氏的大哥薛青鬆,一見到薛氏就笑嘻嘻道。


    薛青鬆的婆娘急忙點頭附和:“就是啊!都是自家人,說一聲,肯定來幫忙殺豬的。”


    “咱們現在來了也不晚啊,可以幫忙吃些殺豬菜,保準吃得幹幹淨淨、浪費不了。”一個長得尖嘴猴腮的年輕人接口道。


    一個個都是不要臉的,全伸長脖子往屋裏探頭,想看看有啥好吃的,他們帶來的小孩們更是直流口水。


    薛氏極力保持鎮定,問了孟茯苓也想知道的問題,“大哥,你們怎麽知道今日殺年豬的?”


    “三妹,你問這麽多做什麽?反正我們都是來幫忙的,不巧,路上有事耽擱了。你看,我們大老遠趕來,這肚子有些——”


    薛青鬆故意不把話說完,摸著肚子的動作明顯是討東西吃,其他人跟著點頭,都涎著笑臉。


    “茯苓。你看?”薛氏頓時不知該怎麽辦了,以求助的眼神望著孟茯苓。


    孟茯苓也有些頭疼,如果這些人一來就撒潑鬧事,那她還能把人趕出去。


    可現在,他們都笑得一臉討好,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在場還有這麽多村民看著,趕人得占理才行。


    孟茯苓剛要開口,孫老爺子就道:“茯苓,他們都是你親戚啊,可得好好招待才是”


    孫老爺子這話令孟茯苓很不快,但還是笑著應道:“老爺子說得是,舅舅他們難得來一次。我自然要好好招待。”


    說完,孟茯苓就吩咐李珊瑚她們,“另外再開一桌吧!”


    原以為這些人會等不及,然後跑過去和村民們搶食,結果他們再讒也這麽做,而是老老實實地等著重新置辦上來的酒菜。


    孟茯苓不禁想,這是一群智商升級的渣親戚,那麽就不能用對付其他極品的方法、來對付他們了。


    於是,她又招來蘭香低語一番,蘭香聽了忍笑不禁。


    在等待席麵上來之時,薛青鬆等人到處張望,他們眼裏顯露出的貪婪、嫉妒很明顯。


    當菜端上來時,幾個孩子就爭先恐後地湧了上去,孟茯苓才知道他們願意等重新置辦的酒菜,是嫌其他桌的酒菜被吃過。


    “這是特製的紅油,用來沾肉吃,最好吃不過了。”蘭香端了一大碗紅油走過去,笑吟吟道。


    薛家等人聽後,都紛紛把肉往那碗紅油裏沾,都覺得果然更好吃了,嘖嘖地稱讚紅油好。


    他們心想孟茯苓哪裏像章富貴說的那樣可惡?分明是老實可欺的主,不然,怎麽會對他們這麽客氣?


    “茯苓,你給他們吃的紅油是什麽?為什麽我們大夥都沒有?”薑老爺子不滿道。


    其他人心裏也有些不痛快。怎麽有敢吃的不給他們這些來幫忙的人吃,反而端給她自己的親戚?


    有人忍不住道:“為什麽我們就沒有?”


    “因為——”孟茯苓自有合理的應對之詞,可她剛開口,薛家就有人搶白道:“因為我們是她親戚啊!”


    說話的又是那個尖嘴猴腮的年輕人,而這話分明是想害孟茯苓得罪人。


    果然,族老等人全黑了臉,都看著孟茯苓不說話,等著她給個說法。


    “因為紅油有限,我怕大家不夠分。正好我舅舅他們來了,孫老爺子又要我好好招待他們,我才拿出來。”


    孟茯苓說得不緊不慢,言下之意是孫老爺子讓她把人招待好。她才把本就不多的東西拿出來。


    這下,眾人被堵得無話可說了,薛家那群人更顯得意,將沾滿油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待會不能讓他們喝水。”葫蘆站在孟茯苓身後,低聲道。


    孟茯苓冷冷一笑,“我當然不會給他們水喝。”


    看著這些人的得意勁,孟茯苓就覺得惡心,哼!她倒要看看他們等會還吃不吃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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