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下來的事也很明朗了……


    太陽奪了那孩子的血脈,卻因為純度不夠,沒有全然打開背陰山的禁製,但是十年前那禁製的衰落也自然開始了,裏頭終究逃了東西出來,早年間和許握瑜就可能達成了什麽協議……”


    張清和將心思全然置在了這本符文手記之上。


    “聽聞聖夫子早年間暗傷太多……怕是百年之內便要羽化,許握瑜並沒有當過塾裏的天下行走,原本要接過位子的希望並不大,他也隻是一直教導謝鹿鳴要爭下天下行走的位子,補足他的遺憾……


    但是要是和背陰山裏的東西合作,通過背陰山的力量將塾裏反對的聲音清理一遍……”


    張清和仿佛已經理清了這盤棋的走向。


    “沒有李平安,單靠著十年前的娃娃還有李青蘿沒法全然打開背陰山,那他們怎麽開禁製,他們怎麽開禁製……?!”


    聖夫子被引到東海秘境尋到的解決辦法的確可能有問題,但是張清和知曉鎖天鏈和道文禁製的力量,深知單靠一卷所謂的禁製法門是沒法在背陰山間的禁製之中開後門的。


    “等等,還有少白先生……”張清和猛然想起楚鳳歌的目的來。


    “少白先生身上也是道胎血,同時算是李家人,並且他還是守庸子的直係後人,背陰山和守庸子大有關係,要是用上他的血脈……


    說不定會有著更為微妙的反應。”


    張清和頓時有了一陣緊迫感,他能想到,那些人不可能想不到,並且楚鳳歌那個架勢,明擺著就是衝著李少白去的。


    “就算少白先生身上的血脈稀薄,但是他修為強大,隻要修為到達某個臨界點……”


    張清和默默地揣度道……


    “我已在破境半步混洞的當口,過幾日便要閉關,你是懂事慎微的,須得好生準備……”


    李少白的言語仿佛還在耳邊響起,張清和猛然迴過神來,他手裏的镔鐵劍瞬間握緊,素白的手上青筋暴起,想起自己與楚鳳歌的那一番對話來——


    “少白給你交代了他此次閉關多久嗎?”


    “這……清和實在不知,不過混洞乃是踏足大道的境界,想來不會太簡單。”


    “嗯……是這樣,他的天資可真是使人豔羨啊!”


    他還當這些玩意兒潛伏在長安塾裏在等著什麽呢!原來是這樣,待得李少白突破混洞,怕就是它們動手之時!


    李少白是他來中天之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寄托與類似於親情的某種情感的人,雖然他一直麵兒上沒有說過李少白是他的師父,但是打心底裏,張清和總覺得李少白這個老師,再不著邊際,但從對他如何上講,還是很稱職的。


    張清和對於這個世界一直是恐懼排斥的,他的歸屬自始至終都遊離在中天大界之外,然而如果說,王執心、周槐安、蘇神秀,以及那些被傳道的學子是他實際上的錨點,那麽李少白,便是他當下在中天大界裏頭,惟一的精神上的錨點。


    兩人亦師亦友的幹係逐步成型之間,張清和可能自己也沒有發現,他在中天大界之中也微微有了一絲牽掛。


    “現在我可是全都明白了……”張清和眼裏仿佛有著一股子不平的火。


    “楚鳳歌和許握瑜代表的就是山上一係,那喚作蕭守的玄衣不良便是太陽一係派過來協助的……然而機緣巧合都被委派到了鎮安……”


    張清和鄭重撫了撫手中的镔鐵劍,他先前還覺得有些風險,得從長計議,然而現今,他腦子裏除了得傳承這件事,就隻剩下了……


    把這兩頭鬼玩意,徹徹底底留在鎮安,再迴頭從長計議,迴長安塾把徐握瑜,也好好料理掉!


    張清和這般想著,也決心這般做,但是此刻,他卻感受到一股子虛弱感自泥丸宮傳遞至全身,靈性紐帶截斷,弱小、無力、癱軟、疲憊的情緒又充斥在他的身體之間,神魂的萎靡使得他趕緊嚼下一株寶藥。


    ——自不必說,謫仙狀態的時效消退了。


    不過這一次,張清和卻遠沒有上次那種神魂大幅衰減的痛苦,並且謫仙狀態似乎也略微地延長了些許。


    張清和心下了然,這可能是王執心已經在著手散布儒學社的學說。


    太浩天裏想必多出了一群儒士。


    然而正在他心急,想拿了符陣手記出秘境,早日知會李墨的時候,先前他一直尋求而不得的傳承卻驟然出現在他眼前。


    符陣手記裏頭一根穿插梭巡的秩序神鏈慢慢浮現,仿佛足以困鎖天道,洞悉規則。


    這神鏈上串著符陣手記上的一字字道文,共計三千六百二十七枚,每一枚換做任何符陣造詣不淺的普通修士,怕是都不知道要參悟不知道多少年月。


    “鎖天鏈……”


    張清和手指輕觸,然而退出謫仙狀態之後,他再無法以自身幹涉靈質。


    “原來是這樣……謫仙狀態之下,道則自然被我解開著,無需道文,這傳承自然落不到我的手上,而現在……”


    眼見那鎖天鏈夾裹著一枚枚道文如龍一般虛盤在他的身周,又慢慢輕靈躍動,仿佛要找尋什麽,在一陣探索之後,終於碰著了張清和的眉心神異,隨後猛然往他泥丸宮所在鑽去……


    張清和緊閉著雙目,本能地想要抗拒,卻又止住了衝動。


    道文進的極其緩,那鼓脹與疼痛感仿佛要將泥丸宮撕裂一般……


    一枚枚蘊含著天地大道的文字慢慢烙印到他那如同白衣道尊一般盤膝坐著的神魂之上,每烙印上一枚,就傳遞過來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啊啊啊啊!”


    但是隨之,他那白衣道尊的法相也愈發凝實起來,神魂也更加地壯大,天地之間沒有受過汙髒的道則親近地同那神鏈一齊盤在了他的身周……


    然而三千多字,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秘境之外的李退之,此刻臉色也稍稍霽亮,他知道到了這一步,事兒便基本上定了下來。


    他將嚴洗喚到身邊……


    “歸藏的妖出現在外圍了吧?”


    “王上果真料事如神。”


    “召迴那些娃娃。”


    “曆練終止也好,依末將之見,大可不必向長安那邊交代。”


    嚴洗對這次曆練並不感冒。


    “不是終止,妖禍要來了,他們迎敵的機會還有很多……”李退之緩緩道。


    “妖禍……?!”


    嚴洗在鎮安多年,知曉所謂妖禍意味著什麽。


    領群妖為妖王者,謂之妖潮。


    領群妖為妖聖者,謂之妖禍。


    二者不可相提並論。


    “對,難得見一次老朋友。”


    李退之摩挲著胸口,一道仿佛將肉身四分五裂開來的疤痕隱隱作痛,他神色雖沒有大起伏,卻將最後三字咬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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