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星兒淡淡一笑,向李先生鄭重地行了一禮,道:“請先生原諒則個,音律一道平日自由把完幾分也無傷大雅,但是先生向我傳道則有別於與友人把完。是以,我細細思考就有了困惑,有了困惑,我就滯涉做不出應題之曲來。”


    李先生奇道:“你有何困惑?”他為先生,職責就是傳道授業解惑。


    崔星兒道:“先生、爹爹、文昌侯、李公子四位才子皆稱讚姐姐這首新曲好。姐姐琴技、歌喉是很好,隻是這詞我聽來,與我從前所學所思均有所悖。但我想你們都認同姐姐的新詞,那與我自然成不了知音,但見先賢伯牙無知音寧斷琴不複鼓,你們既然都不是我的知音,我現在彈琴還有什麽意思?”


    眾人又驚又奇,實在是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兒這麽自信說出“你們不是我的知音,所以我不想彈”這樣的話,她並不承認自己的琴技不及。


    而蘇夫人此時若不是有外客在場恐怕就要大罵了。她那話隱隱透出對大女兒琴曲的不屑一顧。


    這無才嬌縱空有美貌的蠢人憑什麽這麽驕傲?


    崔明月的心也懸了起來,剛才先生要她們寫新曲,以梅為題,她熟悉的歌,又是講梅花的,她第一個就想到了這首歌。


    崔星兒小時候琴棋書畫學得還是很好的,但是賦新曲就會難到她了,難道她還真有新曲?


    李先生被一陣反駁,沉住氣道:“何處有相悖?”


    崔星兒道:“梅性高潔,不與繁花爭春,梅傲骨,不懼風霜雪劍,梅從不折腰,縱然嚴寒相逼,它也或自信堅守,或迎難而上。這就是君子之風,乃真英雄是也。可姐姐新詞中淒苦味太重,情傷而生怨尤是為‘梅花一弄斷人腸’,對命運的無奈之味太重是以寫為“梅花三弄風波起,雲煙深處水茫茫”,命運讓人放不開過去也看不清未來,隻有屈服。再者,我思量姐姐新詞中是七言句,但有許多我摸索不著的地方。每一句分開來讀都是絕妙詞句,可連在一起品卻不對味。且說前四句‘紅塵自有癡情者,莫笑癡情太癡狂。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前後總有滯涉不通之感,生硬地把癡男怨女之苦情與傲雪寒梅相連。如果梅代表著堅持堅貞向上,那後兩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看人間多少故事,最*梅花三弄’卻是全部的淒涼。那麽這首詞是要表現梅的堅強反抗命運的壯闊,還是要造訴人們麵對命運的無奈屈服呢?‘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句明明絕妙,可後麵偏生又語焉不詳,詩人是看到了什麽經曆了什麽有這樣的感觸呢?傲雪寒梅要麽是高冷不可攀、凡人不可及的東西,要麽就是猶如英雄百戰得勝歸來的喜劇史詩,與感歎人的傷情呻/吟毫無關係,當然,姐姐是崔家閨秀,是京城貴女的典範,是不可能因私情難遂而寫下這樣的淒然的詞句的,那隻能是未婚少女的閨怨之詞了。可是梅花性情清冷高絕,與閨怨這樣的主題也不太搭調,況且未婚少女的閨怨也不應該是這樣淒苦的味道,而是憧憬有得到好姻緣才是。梅花若是知道自己一番為理想奮鬥抗爭、為尊嚴的高冷性情,世人看到它卻會有閨怨之思,它會哭的……我若是梅花,我被世人這樣誤解,凡世無知音我定要一夜落花成禿枝,我不開給凡夫看,還不行嗎?先生、爹爹、侯爺和李公子都說姐姐這詞極妙,我又想姐姐去年當了花朝宮芳主,比我更懂花,想來我這些思量許都是錯的。如今我要讓先生滿意,就要推翻從前的一切,重新學習眾位心中‘傲雪寒梅’的精髓,我不是天才,又怎麽能在一時半刻間能以梅為題,作出那樣的新曲來呢?”


    不通詩詞,借把多首古詩詞去首去尾再七拚八湊的現代歌詞來現才藝,他們還覺得好才奇怪。


    “崔星兒!!”蘇夫人拍案怒喝,小女兒胡說八道,令大女兒臉色都白了,蘇夫人不禁心疼。


    崔明月審時度勢,忙道:“母親莫氣,其實女兒也實在為李先生出的題急了,短時間做的曲子是有幾分為賦新曲強說愁,你莫怪妹妹心直口快。”


    “那樣短的時間,月兒做出此詞此曲已是難得了。”蘇夫人安慰道,又對崔星兒說:“星兒,你自己不學無術,作不出新曲來,還在這裏強詞奪理!看來,我是需要再把你送庵裏去好好修身養性!”


    崔星兒卻忽作出一個“囧”的表情,道:“母親,庵裏不能吃肉,我不要去呀。我在山裏住了半年多,那齋菜我吃得嘴都淡出泡了。我隻有瞞著雪霏雪雯偷偷去後山打鳥烤了吃才能沾點油腥。母親,你看,我都瘦成排骨了,你舍得嗎?”


    蘇夫人氣紅了臉,道:“原來你在庵裏還胡鬧!”


    崔星兒道:“母親,上次我被送庵裏是因為去糾纏文昌侯想要嫁給他,如今我不還沒犯錯嗎?你要是堅持把我送去,那也好,不過我去之前要對文昌侯糾纏一番,省得太過冤枉。”


    “放肆!!”崔禮年也怒道。


    可崔星兒已經快一步,一改剛才的清風朗月侃侃而談的瀟灑模樣,瞬間變臉成小白花,轉向諸葛淵,道:“淵哥哥,星兒是真心喜歡你的,你不要喜歡別人,等星兒長大當你妻子……”


    蘇夫人真心氣得想要吐血,而崔明月早已跑過去扶著母親為她順氣。崔明月衝著崔星兒怒道:“星兒,你怎麽做得出這種事來?你置崔家於何地?你還嫌不夠丟人嗎?你還要把爹爹和娘氣成什麽樣?”


    崔明月又轉頭對諸葛淵道:“侯爺,抱歉,小妹年幼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崔星兒斜睨了崔明月一眼,心中好生失望,原來都是假的。崔星兒隻是不甘心錯過一個異世的夥伴,也許她在這兒要呆幾十年,隻有崔明月能懂她,她真的想和她做姐妹的。崔星兒不想害女主也不能害女主,若是她心中對她這個縱驕的妹妹有真情,崔星兒會成全她成就她的。她將來獨身的話,無法在這個世界留下後代,那她留下的一切都會交給崔明月的後代。


    罷了,她還是一個人吧。


    諸葛淵怔住,十分奇怪,如崔星兒這樣的女子何以要一再和他開這個玩笑。


    諸葛淵道:“五小姐天真浪漫,童言稚語我自然不會當真。崔大人,叨擾了,在下與元微還是先告辭了。”


    ……


    “小淵,你看那是崔府的馬車……我發現崔府不但小姐美貌,連y環也都容顏秀麗……”京城東大街的鬆鶴樓,諸葛淵和李元微依窗而坐。李元微身無官職,而文昌侯爵位是尊貴,但現在大燕上下也無危機,自兩年前從戰場迴來,他就一直閑在京城。


    按大燕例,他這樣的爵位和掛名官職在身的人,不必當值,隻需五天上一次早朝就可以了。


    “是崔五小姐身邊的兩個y環,氣度果然不同。”諸葛淵道,他與崔明月遇到過幾次,數次令他印象深刻,但是她身邊的y環就與崔五小姐差太多了。跟著她的芳菲多嘴又輕浮卻似十分受寵,總是不經意的泄露自家小姐的私事,這在貴女圈其實並不是好事。


    而崔五小姐身邊的y環細心穩重,在外人麵前從不多嘴,侍在馬車旁,在熱鬧街頭也昂首挺胸、腳步無聲、目不斜視,有百年大家風範。


    “小淵,你眼光這麽準呀?不過你究竟是對崔明月動心了還是對那個崔星兒動心了?”


    諸葛淵一怔,淡淡道:“小微,我隻是景仰清河崔氏和崔大人,並沒有私情。”


    “對了,這一大早的,崔府的這輛小馬車要去哪兒呀?不會是……崔五小姐真的又要被送去庵堂裏了?”


    崔明月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崔家還是把她送出來了,明日還是舅舅大壽,但是崔家是不願她去了,怕她這樣不規矩的性子會失禮。她並不怪崔家,崔家沒有義務要真的一視同仁,而她也有更多的事要做,她不能天天以崔星兒的身份呆在那一方之地。


    端木衝想必已經替她找好替身了,到時替身在庵中潛修,她要帶著雪雯去一邊練功一邊尋幾個徒弟來。


    真正屬於她的人手太少了。


    崔星兒暗暗歎了口氣,忽然,馬車停了下來,她的耳朵已覺兩個男子靠近。


    “小姐,文昌侯求見。”雪霏語氣波瀾不驚地說,站在馬車前的諸葛淵和李元微見了,心中暗暗稱奇。


    以他們的家世容貌,就是公主見了都要歡喜嬌羞無限,但偏生是崔星兒的兩個普通y環卻沉穩如常。


    雪霏和雪雯的練了近一年的武,明玉神功已經練到第三重,她們不像崔星兒行功熟練有些甚至是她改創的,練起來隨心所欲。她們是普通人要想明玉神功精進的快,必須少動貪嗔癡欲之念,而她們如今的心神正為武功所吸引,也自知是賤籍不可能嫁給他們,若說當小妾之類的,她們現在學好武功何需去受那份罪?


    聽得一聲冷冷清清的“嗯”,雪雯掀開車簾。隻見一名絕美的少女,一身素青的麻衣,全身無一絲裝飾,如瀑墨發打了一條又粗又長的辮子垂在左胸。這樣的樸素如平民的普通衣服,穿在她身上卻如仙女一般,退盡一切繁華,始見真絕色。


    “文昌侯、李公子,你們好。”崔星兒微笑頷首。


    “崔小姐好。”兩人問禮。


    諸葛淵道:“崔小姐這是去哪?”


    “去水月庵。”


    諸葛淵突然拱了拱手,道:“恕在下無禮唐突,崔小姐如斯佳人,卻為何這般作賤自己?”


    崔星兒淡然一笑,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太萬能了,可經過那麽多世,又有天資,還很無能也奇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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