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笑開嬌靨,眼鬟壓落花,簟紋生玉腕,香汗浸紅紗。。。。。。

    偷情的人兒踏月而去,偷腥的貓兒趁夜而歸。赫連圖婭靜靜地坐在黑暗裏,望著賽虎那雙銅鈴般的眼睛。

    淒涼而麻木,仿佛跟鑽進被窩裏的貓兒閑聊,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一場香豔一場夢,去如朝露一場空。賽虎啊賽虎,你這又是何苦?”疲憊不堪地依著鴛鴦枕,隻聽得懷裏的貓兒醉生夢死地打著唿嚕。

    淺淺眯瞪了一會兒,再一睜眼天已經大亮了。人還沒下床,就聽見姐姐冰冷而凝重的嗓音,“圖婭,這個時辰了,還沒起來梳洗嗎?”

    “急著起來幹嘛?又不趕著接駕?”撇嘴一笑,大大咧咧地抻了個懶腰,“姐姐起得早啊,灑掃房的‘看門狗’天沒亮就給姐姐通消息了吧?”

    “你呀你,人果然來過?”不便明說,指的當然是樂平王,“都說了些什麽?”

    閑來打趣,不知是調侃還是故意找刺激,“說的可多了!親哥哥,蜜姐姐,什麽騷啊,酸啊。。。。。。”

    “還有呢?”皇後神色微慍,知道妹妹是誠心找別扭,明知她問的不是這個。

    “呦,姐姐還要我把那嗯嗯呀呀都學一便啊?”心裏暗暗賭氣,借著那層曖昧關係,她順理成章地充當起了皇後和樂平王勾連的接頭人。待東窗事發之日,皇後還是皇後,她可是要掉腦袋的。

    屏退左右,兩姐妹口無遮攔地閑扯,“但學無妨,哀家求之不得,最好能讓哀家想起自己是個女的。去年隨聖駕出宮賞春,無意間聽靜輪天宮的小道士唱了段山野鄉間的淫詞豔曲,哀家這心啊,被撩撥得像貓抓一樣。“

    “聖駕不是就在姐姐跟前嘛,春情難耐就去找啊?您是皇後,您怕什麽?”陰陽怪氣,雖是親姐妹還是難免妒忌。

    “可惜——哀家沒你這張哄死人不償命的小嘴!”嫉恨,姐妹三人唯她這一國之母不曾得過陛下朝朝暮暮的寵幸。

    惱火,“得了得了!用不著在這兒挖苦我。姐姐不就是想知道外麵的消息嗎?圖婭嘩啦一聲掀起被子,一巴掌打醒了賽虎,蓬頭垢麵地下了地,“姐姐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據說那個被宗愛接去鹿苑的奚官女奴在試膳時吃了不該吃的東西,這會兒八成已經見了閻王。”

    “何故?”驚詫不已。莫不是有人在陛下的禦膳裏投毒?

    “原因還沒查清,誰也說不清楚。。。。。。”慵懶地披起羅衣。

    “亡國流民”自從後半夜被噩夢驚醒後,就再也沒有睡著。夢見一襲玄袍的殘暴身影提著寶劍跨進寢殿,咬牙切齒地衝向他和落羽。對方身量與自己相當,模模糊糊,看不清麵孔。

    懷裏的女子尚未醒來,好在唿吸均勻而平穩。一卷長發鋪在寬大的禦榻上,纖弱的身子緊貼著自己。

    那暴君還沒迴來嗎?

    猛然支起身體向屏風外張望。寢殿內空無一人,寂靜得讓人揪心。思量片刻,決心出去看個究竟。最好能四下轉轉,或許兩人可以瞅準個空子逃出去。

    一翻身,忽見身邊的女人壓住了寬大的睡袍。嚓啦一聲拔出放在枕邊的寶劍,短暫錯愕,隱約覺得這隻寶劍屬於夢裏的暴君。

    腦袋裏一片混亂,絲毫想不起自己如何闖入這行宮禁地,可能是一路殺進來了的,也可能是弄死衛兵換了衣服混進來的?管不了那麽多,嘩的一劍割斷長袍,睡夢中的女子微微蹙眉,連忙輕拍她的肩背,須臾,那副緊縮的眉宇又恢複了平靜。

    生怕弄出一絲響動,躡手躡腳地溜出了殿外。

    四下無人,抬眼向圍廊外眺望,乍見一池春水上浮著一雙相依相伴的鴛鴦。微喜,不由自主地提起嘴角,“執手相持何懼死?隻羨鴛鴦不羨仙。”

    心頭化開一抹柔情:雄鳥為鴛,雌鳥為鴦,雙雙對對未嚐相離,一隻死去,另一隻便會相思成疾,隨之而去。

    以鴛鴦喻愛侶再貼切不過了。‘鴛’上乃是‘怨’,‘鴦’上乃是‘央’。‘怨’乃又恨又歎,多少抱怨,多少無奈,多少苦痛無處申述。‘央’乃央求,“和鈴央央”——附和之聲,需要,依賴,乞求憐憫。

    輕歎一聲沿著空無一人的圍廊直奔殿宇的背麵,單臂一撐躍出廊下,隱在剛剛吐出嫩芽的林木中向著山下一路狂奔。。。。。。

    暗自慶幸大殿外沒有衛兵和宮人,並不知道宗愛因為河豚之事將內侍們叫去了偏殿逐一拷問。行宮四麵的宮牆處處都有衛兵把手,他如何才能帶著落羽逃出此地?

    焦慮地東奔西走,試圖在重圍中找到薄弱的缺口,誰料到一襲朱紅的錦袍此時已步上山門前的白玉石階,昂首挺胸地向禦殿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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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詠內人晝眠》*

    “北窗聊就枕,南簷日未斜,攀鉤落倚障,插捩舉琵琶。夢笑開嬌靨,眼鬟壓落花,簟紋生玉腕,香汗浸紅紗。夫婿恆相伴,莫誤是倡家。”

    在北麵窗台前迫不及待和你說該入睡了,可是南麵的日頭還未下山。隻有用鉤子把幃帳落下……夫妻本來就應該這樣無所避諱親密相伴到老的,可不要認為這是放蕩風流的煙花之所呀。

    蕭綱(503~551)梁代文學家。即南朝梁簡文帝。字世纘。南蘭陵(今江蘇武進)人。梁武帝第三子。這是蕭綱做太子的時候寫給妻子的一首詩,這首大膽的讚美妻子的身體之美。歌頌妻子晝眠的姿態之美的詩為曆代寫給妻子的詩中所罕見。蕭綱主張宣揚:“立身之道,與文章異;立身先須謹重,文章且須放/蕩。”在中國應有其獨特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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