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迴城的知青,一天也不想多呆,村裏的手續辦完,就去知青辦報到了。繼續在廣闊天地接受農村再教育的知青們,表麵上沒有流露出對鄉下生活的厭惡,心底裏都想快點擺脫接受再教育的窘境。五位不上不下的人抽迴城裏,也讓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作為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一員,不能太冒尖,一旦這個廣闊天地喜歡你了,滿耳的讚譽聲也會讓你付出一點代價。

    一場春雨過後,知青迴城的話題剛剛落下,塘埠頭和市街角又爆出新聞,說是公社農機站要在知青中抽調幾個人。春耕前夕卷起這樣傳言,所有的知青都蠢蠢欲動,因為這次的條件沒有明確規定下放年限,一旦被選中,就歸屬為發薪水的一員,往後不再要一年四季地在田裏風吹日烤,是一個搶手的 “準迴城”工作機會。

    吳畏和肖永生當然也抱著幻想,隻是沒有向其他知青那樣有事沒事往支書、大隊長家裏跑。隊長陳腦殼子比較簡單,他又想來個擇優錄取,某天傍晚專程跑到鮑支書家裏為這事碰頭。

    此時,鮑家內人正在做晚飯,陳隊長推開半掩的雙扇木門,朝裏麵喊話:“老鮑在家嗎?”鮑嫂從廚房裏竄出來接腔:“是大隊長啊,老鮑在的,剛迴來,說是困了,在房間裏躺一會!”

    鮑支書聽到有人找,趕緊從臥室裏出來,寒暄道:“是老陳啊,快坐!”陳隊長滿麵笑容地說:“那點事情拖著,我們合計一下。”鮑點頭附和說:“農機站那個是吧,對的,這幾天我都在外頭,是該定下來了!”

    兩個人在八仙桌旁相向而坐,鮑家內人見大隊長串門,立刻鄭重其事地為他燒水泡茶,兩個老夥計倒是很隨便,剛一坐下就不約而同地從兜裏拿出香煙,鮑手裏是飛馬牌,大隊長是雄獅。大隊長已經抖出兩根了,可他又放了迴去,很默契地伸手去接支書遞過來的飛馬牌,因為雄獅牌畢竟差了一個檔次。

    話還沒有開言,可鮑基本知道老夥計的用意,點上煙後說:“這幾天這些小知青們又有些不安分了。”陳隊長哼哈道:“可不,公社裏點名要從知情隊伍中挑選,你認為哪兩個去比較好?這事還得快點定下來,要不然這麽多人的心都浮著。”

    “是啊,這些人有事沒事的經常來串門,嘴上不說,可我都知道他們的想法。”

    “你認為誰去比較好?”

    “老夥計,這不算個什麽事,你想推薦誰就直說,農機站工作每天都和烏黑的機油打交道,雖不要下地幹活,但要自己向生產隊買口糧,那些自留地還是要自己種的。”

    “可他們都想去。”

    “當然囉,現在農業學大寨,上頭也說農業的根本出路在於機械化,從學技術這方麵來說,到農機站工作還是很好的,這個事你有什麽想法就說吧。”

    這時,鮑家主婦已經燒好茶水,她笑眯眯地拿出了兩個玻璃杯,放上了一點茶葉,麻利地各倒上一杯,小心翼翼擺到兩位跟前。

    陳隊長沒有客套,端過茶杯用嘴唇試了試水溫又放迴到桌上,吸了一口煙,他心裏有想推薦的人選,探試說:“有兩個小知青,幹活也沒有什麽力氣,在生產隊裏老拖後腿,是不是按照以往做法,把他們送出去?”

    鮑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麵上的茶葉,輕聲細語地說:“推薦到農機站和推薦迴城是兩碼事,到農機站工作,所有的關係都在我們村子裏,他表現得好壞和我們擺脫不了幹係。”

    陳隊長皺起眉頭一想,覺得有道理,附和說:“是這麽個理,那我們叫吳畏和肖永生去?”鮑支書不溫不熱地搖搖頭:“那不行,我們好歹把他倆留下來,是為了給那些還不太沉穩的知青做榜樣,不過,他們倆可以去一個,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注意他們倆,我看就讓肖永生去,他原本就不善言語,沒能推薦迴城他就像換了一個人,這樣的心結打不開,他在這個地方也隻會起到負麵作用,我建議他去,你也隨便推薦一個吧!”

    大隊長把手舉到頭頂,很幹脆地揮了揮說:“那好,我推薦潭莉莉,她母親說,她最近身體不是很好,下地幹活有些受不住,希望能讓她去農機站開個票什麽的。”鮑支書點頭附和:“那丫頭還是很不錯的,那就這麽定,明天就讓他們去報到。”

    “好嘞!”陳隊長應聲後起身要走,鮑家主婦熱情有佳,從廚房裏竄出來客套說:“要不就在這裏吃飯,現在去買菜還來得及!”大隊長已經走出門外,他頭也沒迴地揮揮手:“不了,下次吧!我順便過去和那兩位去說一下!”

    見大隊長走遠了,這位“賢內助”就對老公吹耳邊風:“怎麽叫他去說,這麽多人都來咱們家要求過,往後人家以為村大隊的事都是他拍板的!”老鮑不喜歡聽婦道人家嘮叨,不耐煩地說:“人活著要知道有板譜,這樣芝麻大的事能兩個人抬著去說啊,真是頭發長見識短!”

    鮑嫂很不服氣地朝老公歪了一下嘴後扭頭走開,鮑則無所事事地坐迴到八仙桌前,點上煙等老婆上菜吃飯。

    此時的知青營炊煙繚繞。大隊長別著手逛蕩到那裏,低著頭走進了肖永生的門口,對著黑咕隆咚的房間說:“這麽黑了還不開燈啊?”

    肖永生朝外一看,慌忙拽了一下拉線開關,走到門口說:“大隊長裏麵坐!”大隊長和藹地說:“不進去了,就在這裏和你說吧,明天上午你就到農技站報到,你和譚莉莉去吧,到那邊好好工作,就算給村裏掙口氣!”

    肖永生高興地應聲:“好的,我一直比較喜歡搞機械什麽的,我會好好幹的,反正戶口關係都在村裏,以後還要靠你們多關照!”大隊長高興地應諾,並說:“好說好說!以後我們村的農機具你還要多留神,以前拖拉機去修理,排幾天隊的情況都有,現在好了,農機站擴大了,而且有你們在那裏,我們村的總不要再久等了。”肖永生趕緊點頭:“那肯定的,大隊裏的設備就像我自己的東西一樣。”

    “那就好!”大隊長沒想久留,寒暄了幾句就朝譚莉莉房間那一頭走去。

    吳畏就住在隔壁,大隊長和肖永生的對話全聽到了。他十分傷感,迴城沒有份,連去農機站工作也撈不著,真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姓肖的這段時間為了知青迴城推薦問題一直和村裏鬧情緒,政治學習裝深沉不發言,下地勞動拖拖拉拉,全然不顧知青排頭兵的形象,就這樣的表現村裏卻推薦他去農機站工作。吳畏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做先進要自強自律,想作風拖拉還不容易,你們這些村官等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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